蘇郁心里是不服氣的。

桑胤衡知道。

雖說小時候寒暑假經常一起玩的，但大家身份不對等。

每次一起玩的時候，蘇郁父母都會把他拉到一邊囑咐他，跟桑胤衡玩的時候一定要讓著他，不論做什么。

所以，他們一起踢足球，打籃球，甚至下棋，蘇郁都讓著桑胤衡。

桑胤衡也沒讓蘇郁讓著他，可他骨子里的自卑，桑胤衡幫不了他。

一來二去的，桑胤衡覺得跟他玩的沒意思，后來就漸漸和他玩的少了。

既然大家不是一個階層，在一起玩大家都別扭，那就各玩各的好了。

桑胤衡到桑夫人的病房，已經快十一點了。

幾個特護換著班，眼睛都不敢眨。

見桑胤衡來，小聲匯報桑夫人的情況：“今天夫人胃口還不錯，吃了小半碗粥。”

桑胤衡走到床邊，桑夫人已經睡著了。

他在床邊坐下來，把被子幫她掩好，側目看到床頭柜上的湯桶，眉頭蹙了蹙。

“方之璇來過了？”

“是。”特護趕緊回答：“方小姐傍晚來的，給夫人帶了湯，不過有點油我沒給夫人喝。”

“下次別讓她進來。”

特護有點為難：“我們不好攔著，上次跟她一起來的方家二小姐會罵人...”

她們還沒說完，忽然桑胤衡回頭向她們一瞥，特護就立刻噤聲了，悄悄退到外間。

每天晚上桑胤衡都會來親自陪桑夫人，特護們就睡在外間的沙發上。

其實醫院里有醫生有護士還有特護，桑胤衡完全可以不用來。

桑胤衡心里明白，他媽媽撐不了多久了，雖然醫生說的隱晦，但現在桑夫人既不能做手術，保守治療也已經對她沒什么用了，回天乏術。

面對死亡，桑胤衡總是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但他知道他留不住所有漸漸消亡的生命。

他注視著母親灰白的面容，以前是每周兩三次透析，現在已經變成每天透析。

身體里的血液從機器里過一遍，再回到身體里。

每天這樣循環，只為了讓她的命在這個世界上久一點。

桑胤衡又是大半夜沒合眼，稍微有點困意，天空都泛魚肚白了。

稍微瞇瞪了一下，醒來的時候桑夫人也早早地醒了。

她沒什么精神，氣若游絲，嘴唇都是暗紫色的。

桑胤衡語氣尋常地說等會陪她吃完早飯再走。

桑夫人握住了桑胤衡的手，用力捏了捏。

桑胤衡準備起身擰個熱毛巾給桑夫人擦臉，她忽然說：“胤衡，你恨不恨媽？”

桑胤衡的后背僵了僵，桑夫人聲音很虛弱，但是語氣仍然是堅定和強硬的，她說：“不管你恨不恨我，我都不后悔做那件事，如果再給我選擇的機會，我依然會那么做！”

桑胤衡還是沒說話，但他的手指已經在桑夫人的手心里涼了下去。

片刻，他回頭喚來特護：“打點水來給我媽洗臉。”

然后，他抽出手，輕拍了拍桑夫人的肩膀：“媽，我去打個電話。”

桑夫人看著他走出病房，有氣無力地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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