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神的種子(1)
簡世鳶感覺到自己在融入一具的身軀。
身軀浸泡在溫暖的水流中, 有流水輕輕拂過他的軀殼。
仿若沉睡在母親的子宮,他很困,很溫暖, 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他想一直沉睡,睡到天荒地老。
緩慢呼吸,似乎忘記了時間。
一只略帶涼意的手撫摸著他的臉頰, 簡世鳶隨著軀殼顫抖睫毛、緩慢睜眼, 映入眼簾是金色柔軟的長發(fā),視線在上移, 慢慢地, 他看到一截如玉的下巴, 嘴唇鮮艷。
那人在笑, 他說:“我的造物”
祂浸在光中, 簡世鳶看不清祂的面孔, 撲面而來的溫暖氣息讓簡世鳶忍不住想要打哈欠, 身軀習慣地蹭了蹭那人的手掌, 貓一樣仰起上半身,伸出手臂想摟住對方的脖頸。
軀殼喃喃,“父神”
聲音稚嫩,充滿依賴,尾音上翹, 軟軟地撒嬌。
父神?!神?
簡世鳶心底一震, 很快從信賴的情緒中抽離出來,那黏膩的情緒緊緊拽著他, 想將他重新拖入情緒的漩渦, 可簡世鳶心性堅定, 任它百般拉扯,他巍然不動。
拉扯下,他被彈出那具軀殼,簡世鳶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向后飄,他瞥見那團光慢慢靠近池水中的人,一個看不到容貌的人將池中人橫抱起!
池中人垂著墨色的長發(fā),光滑纖細的手臂耷拉著,未著寸縷的身軀微微弓縮著,有金色的液體順著ta的手腕滑落,恰好,池中人側過臉
極其殊麗的一張臉,黑發(fā)黑眸。
是監(jiān)視員!池中人是監(jiān)視員!
簡世鳶還在飛速后退,他無法控制自己,身體越來越輕,飄得越來越高,俯瞰地域,是一片茫然的白,無數(shù)造型奇特的白色建筑拱衛(wèi)著一個巨大的王座。
王座是如此龐大,足足占據(jù)了大半個城市!也不知多么尊貴的人才配享有這種奇跡。
簡世鳶停在半空中,耳邊隱約有歡笑聲,風吹來一些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
“父神,我好想你”
“最最喜歡父神了!”
天空飄來無數(shù)金色的泡泡,它們相互碰撞、擠壓,宛若一場末日龍卷風,時不時有泡沫爆炸,噼里啪啦炸響晴日,有一連串的泡泡飄到簡世鳶身前,他還沒做什么,泡泡“噗”一聲,炸開了。
簡世鳶抬臂擋住濺過來的金色液體,警惕地后退,面前的場景又發(fā)生了變化。
巨大的宮殿內(nèi),全身包裹著光芒的男人靜坐在王座上。
簡世鳶看不準祂的身量,也看不清祂的臉,祂被光籠罩著,那光芒近似月光,不刺眼也不灼熱,卻讓人無法直視,仿佛一輪升起的明月,融入祂。
監(jiān)視員被擱置在祂的膝上,ta雙腿跨跪,依賴地摟抱著男人的腰,黑色的長發(fā)散在身后,襯得膚色似雪,眼含水波。
“父神——”
監(jiān)視員撒嬌,向上爬了幾步,ta臉頰紅潤,眼神濕漉漉,面前的神祇全身籠罩在光輝下,看不清祂的表情,甚至看不清祂的臉,ta慢慢坐直,像只剛出生的小寵物,努力伸直脖頸,頭向后仰,抖抖黑色長發(fā)。
同時,ta伸出手,試探性撫摸對方的臉,透過光芒,ta摸到神祇的臉,是人族的模樣——
挺拔的鼻梁,深邃的眼窩,冰冷的觸感,嘴唇柔軟。
監(jiān)視員小寵物一樣嗅著鼻子,忍不住向前倒去。
身體相接處有異樣的酥麻。
明明是香艷的場景,簡世鳶卻讀出了“父慈子孝”。
“真喜歡撒嬌。”
男人終于開口了,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聲音,空蕩、清晰、充滿無盡威壓,讓人忍不住想要下跪。
那刻,簡世鳶自然而然地知曉了男人的身份。
創(chuàng)世神。
修仙界唯一的真神。
監(jiān)視員緊緊摟住男人的脖頸,屈膝,跪在男人身上,忍著近在咫尺的耀眼光芒,ta依戀地被擁抱著,“嘻嘻,喜歡跟父神撒嬌,我最喜歡父神了。”
男人聲音帶著一點笑意,“最喜歡有多喜歡?”
監(jiān)視員伏在男人肩膀處,探出一雙漆黑、略帶水汽的眼睛,“就是很喜歡”
男人像是沒感覺到這話有什么不對,祂的手指穿過監(jiān)視員的長發(fā),捏住ta的后頸,“如果,你最喜歡的人背叛我”
話未說完,監(jiān)視員直接開口截斷,ta咬了口男人的肩膀,小獸般嗚咽,“我只喜歡父神!誰背叛父神,我就殺了誰!”
男人終于笑了,祂的聲音變得飄渺宏大,“記住你的承諾。”
說著,祂緊緊抱住監(jiān)視員,手指穿過ta的后頸,監(jiān)視員痛得仰起上半身,額角滲出薄薄的汗,艷極殊麗的臉微微扭曲,那雙黑色的眼睛流出晶瑩的淚水,慢慢地,ta的眸色突然變化,由黑轉金,監(jiān)視員有了一雙金眸!
純金質(zhì)感的眸蓄滿眼淚,監(jiān)視員顫抖著,抓住男人的肩膀。
“吾賜予你名字,監(jiān)視員。”
“從今天起,你代替吾行走世間,你是秩序與混亂的監(jiān)視者,肅清一切骯臟與叛逆,執(zhí)行吾的指令,鏟除一切噪音。”
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宮殿,虛空毫無征兆地顫抖了兩下,空無一物的大殿突然擠滿無數(shù)金色的鎖鏈,它們游動著,試圖纏住監(jiān)視員的手腳,卻被男人一把抓住。
“法則,吾敕封造物,不需要征得你的同意。”
“帕維洛因,你會重蹈覆轍。造物無法永恒,付出太多期待只會逼瘋你,你的理智在消退,失去情感的你,不該賦予造物神力,你在走向毀滅。”
“聒噪。”
見男人不聽勸阻,金色鎖鏈直接釘向監(jiān)視員!
法則與創(chuàng)世神休戚與共,一旦創(chuàng)世神陷入無法自拔的瘋狂,它也會隨之崩碎。殺掉這個造物,可以避免更大的麻煩。
帕維洛因擋下了金色鎖鏈的攻擊,籠罩著男人身形的光芒倏地盛大,璀璨刺目的金光超越世間的一切色彩,它在膨脹!
簡世鳶睜不開眼,恍惚間,只聽到一聲冷笑,伴隨著玉石碎裂的清脆響聲,那位名叫帕維洛因的神祇直接碾碎了一節(jié)金鏈。
法則吃痛,嗖,滿殿的金色鎖鏈全部消失。
剛才的斗法并未傷到監(jiān)視員,ta緊貼在帕維洛因懷里,目光崇敬、狂熱,帶著無法言說的炙熱,“無所不能的父!”
金眸倒映著一團模糊的光,許多情緒在發(fā)酵,ta寸絲不掛,微抬下巴,如一只高傲的天鵝,依戀地環(huán)住神的脖頸。
冰冷的手穿過監(jiān)視員的長發(fā),順著ta的臉頰,撫摸著ta的耳垂,神說:“你還需要一件武器。”
簡世鳶看到帕維洛因變出一雙紫色的耳釘,他溫柔地穿過監(jiān)視員的耳垂,將“一人之下”的殊榮,連同疼痛一起賜予ta。
監(jiān)視員眼眶滾落一點晶瑩的淚水,像盛滿佳釀的金酒杯,一晃,就能溢出透明的液體。
簡世鳶聽到了ta內(nèi)心的聲音。
[我是父神最杰出的造物,我是最特別的,我會一直陪伴父神,一直一直——]
最后的一句話,像咆哮,ta歇斯底里地尖叫,帶著無盡的怨恨與不甘。
簡世鳶被震出幻境。
平復完內(nèi)心的情緒,簡世鳶又去觸碰別的氣泡。
這次,掉下來一朵寒霜花。
只是一朵普通的寒霜花,沒有任何裝飾,紅色的花蕊在觸碰到簡世鳶手掌的那刻,紛紛散落。
太久了,它早就應該凋謝、腐爛,無數(shù)珍寶的活性供養(yǎng)它,吊著它的生命,漫長的時光腐蝕了它的內(nèi)里,它光鮮的外表下,花瓣經(jīng)絡腐朽為灰,指腹捻過花瓣,感覺不出新鮮花瓣的質(zhì)感,如同撫摸絲綢,柔軟、過分柔軟。
只是一朵普普通通的寒霜花
簡世鳶浸入幻境。
周遭星光閃爍,是夜。
簡世鳶走在樹藤蜿蜒的小路,無數(shù)奇花異草散發(fā)濃烈的香味,他走得很慢,漫無目的地游蕩著,忽然,路旁的艷紅色花朵“噗呲”綻放,噴灑出大量的玫瑰色孢子,一時間,前方像被無數(shù)團玫瑰香云籠罩,無法辨別方向。
簡世鳶伸出手,想去觸碰玫瑰色的孢子,倏地,玫瑰香云里沖出一道人影,帶起陣陣香膩的風,風刮過簡世鳶的眼睫,濃烈的香味熏得他有些恍惚。
“監(jiān)視員,你快點!那么慢——”
他徑直穿過簡世鳶的身體,往前跑出幾步又轉過頭,同時,簡世鳶也轉身看清了他的模樣。
銀發(fā)如月光,傾灑在身后,長垂至腰。蔚藍的眼眸清澈見底,他膚色極白,帶著一點透潤的濕,隔著夜色,美得驚心動魄,但也活潑,手腕、腳踝處的金屬配飾蕩得叮當響。
“你好慢——”
他又催促幾聲,監(jiān)視員才“千呼萬喚始出來”。
玫瑰色的孢子向兩邊散開,監(jiān)視員走得很慢,與初見時的懵懂稚嫩不同,ta學會了皺眉,略抬下巴,目下無塵,ta穿著那件繡有寒霜花紋的黑袍,紫色耳釘熠熠生輝。
“龍霜,你不累嗎?蹦來跳去像什么話。”
監(jiān)視員嘴里抱怨,眸中卻無任何不滿情緒。
簡世鳶想起心魔條條的那句話[傳聞ta是被龍族祭祀龍霜養(yǎng)大的,與龍族關系匪淺]
傳聞果然不假。
監(jiān)視員慢悠悠走到龍霜身邊,不耐煩地震碎路邊的花草,“熏人。”
龍霜放慢腳步,嘆了口氣,蔚藍色的眼眸望向前方,“月亮太多了,寒霜花都曬死了,以前這里種滿寒霜花。”
聞言,監(jiān)視員若有所思地下撇眼,“三個月亮,確實有點多。”
龍霜蹲下,撿起一朵寒霜花遞給監(jiān)視員,“生死有命,物競天擇,總有寒霜花能活下來,少就少點,如今百花齊放,也挺好的。”
監(jiān)視員接過花,捏著花莖欣賞。花瓣呈透明質(zhì)感,觸手冰冷,ta想到父神的手,也是這種溫度。
看著,監(jiān)視員突然笑了起來,ta本就是殊麗至極的風情,笑起來,百花失色。
“我覺得不好,這里只能有寒霜花。”
龍霜錯愕。
監(jiān)視員并未解釋,ta抬頭看月亮,嘴角的笑容張揚肆意。
簡世鳶聽到ta的心聲。
[父神最喜歡我了,我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是他最寵愛的造物]
ta是如此的自信,是如此自傲,簡世鳶心跳停了一拍,他隱約有不好的預感,如此傲慢的造物,注定不會有好下場。同時,他也明白了,監(jiān)視員為何要屠滅阿修羅族。
借口,滅族只是吞掉第三個月亮的借口。
ta想讓寒霜花盛開,所以ta吞掉第三個月亮,順便將阿修羅族滅族。
簡世鳶心情復雜,夜色下,監(jiān)視員黑發(fā)如蛇,緊緊纏在肩側,ta的金眸倒映著月亮,釀出讓人墮落的酒氣。
一個氣泡飄過來,簡世鳶伸手,噗,氣泡炸開,面前的場景也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卷起,天空、大地在扭曲、顫抖。
簡世鳶又見到了毗羅織。
她穿著華麗的長裙,恭敬、狂熱地跪在監(jiān)視員腳邊,“大人。”
監(jiān)視員居高臨下地俯視她,“毗羅織,你喜歡我?”
毗羅織猛地抬頭,眼神狂熱而瘋狂,喜極而泣,“大人,我愿意為您獻出一切!”
監(jiān)視員輕笑,“你的愛太可笑了,你連我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毗羅織不停地抓自己的脖頸,抓出一道道血痕,她狂熱地向前爬,流著眼淚親吻地面,“不!您如此完美,您可以自由地選擇性別,您是偉大的、獨一無二的大人!能喜歡您,是毗羅織的榮幸,我怎么敢用卑劣的思想揣度您的選擇!無論男女,無論您變成什么樣,您都是毗羅織唯一的大人!”
監(jiān)視員用腳抬起毗羅織的臉,面前的阿修羅族公主不敢呼吸,淚水順著臉頰滾落。
“那好,為我殺光阿修羅族。”
毗羅織僵住了,她臉上狂熱還未退去,就直接凍在臉上。
簡世鳶無法形容這種表情,充斥著愛意、恐懼、興奮、痛苦。她在痛苦,她深愛自己的族人,她也在興奮,大人終于注視到她,ta下達指令,ta在指揮她!
父親、姐姐。
嗚嗚,我不想殺你的。
父親、姐姐。
您幫幫我,我只有這次機會,您幫幫我!
把你們的頭顱借給我!
啊——
把你們的命給我!
毗羅織終于擠出一個滑稽怪誕的笑容,她說:“遵命,大人。”
簡世鳶放緩呼吸,周圍的時間在加速,景物倒退,前進,一切都在改變。
簡世鳶看到了阿修羅王難以置信的眼神,他向毗羅織伸出手,鮮血從他的心臟處噴出,毗羅織瘋癲又痛苦地哭泣,“父親,你快去死!你快死!你怎么還不死!我不想殺你的!你為什么還活著?!”
血,到處都是血。
阿修羅王沒有反擊,他只是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她的表情如此扭曲,像極了地域爬出來的惡鬼,他可以輕易殺死這個女兒,但他沒有。
他只是看著,包容、慈愛地注視著。
簡世鳶知道,他的心死了,額心的血色魔核黯淡下來。
毗羅織舉起匕首,她閉緊眼,朝著阿修羅王的額心,重重砸去!
“父親——求您了,快去死!”
咔嚓。
魔核整個碎掉。
毗羅織淚流滿面,割下了阿修羅王的頭顱。
整個阿修羅族,一片血紅,是火在燃燒,是血在流。毗羅織將父親的頭顱丟向姐姐的頭顱,整個阿修羅族,只剩下毗羅織一人。
毗羅織像狗一樣爬,她用牙齒撕咬同族的手臂,將它們啃得坑坑洼洼,華麗的長裙沾著血污,似落滿虱子,毗羅織覺得癢,皮膚上、血肉里、經(jīng)脈中,她好痛好癢。
簡世鳶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絲初見時的溫柔嫻靜,只有瘋狂,徹底的瘋狂。
監(jiān)視員能勾起他人內(nèi)心深處最徹底的瘋狂,ta本人也像一團易燃易爆的煙火,只要一點火星子,ta就會轟然炸裂!
簡世鳶看著ta吞掉了月亮,吞掉了所有。
[我想做什么都可以,父神不會責怪我的,我是他最寵愛的孩子]
不。
簡世鳶在心里說,你只是個造物。
簡世鳶等待幻境結束,可幻境還在繼續(xù)。
蒼白的宮殿。
監(jiān)視員被帕維洛因抱在膝上,這位創(chuàng)世神擋住ta的上半張臉,似乎在懷念什么,嘆了口氣,祂又擋住ta的下半張臉。
“父神,我是不是做錯了我不應該吞掉月亮,嗚,我不是故意的。”
“沙芙爾西”
聽到這名字,監(jiān)視員的表情瞬間變了,即便ta強忍情緒,簡世鳶還是看出端倪。
帕維洛因沉默片刻,撫摸著監(jiān)視員的頭,像撫摸一只討喜的寵物,“我的孩子。”
這個稱呼取悅了監(jiān)視員,ta依戀地磨蹭帕維洛因的手掌。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一個月亮而已,你不需要道歉。”
他們都沒有提及阿修羅族,對于創(chuàng)世神來說,祂創(chuàng)造太多種族,祂早就遺忘還存在這種族。
監(jiān)視員跨坐在帕維洛因的膝上,乖順地伏下身,安靜休息,享受來之不易的寵愛。
突然,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殿外有人在說話,“吾神,我從天上掉下來,尾巴砸斷了,好痛,嗚。”
簡世鳶注意到,監(jiān)視員的表情一瞬猙獰,ta極其厭惡地咬住下唇,手指收縮,指甲戳進掌心。
[龍淵,又是該死的龍淵!父神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該死,都該死!]
[我要吃掉它,該死的長蟲!]
幻境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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