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其恙迷茫了，他嚴重懷疑夏蕖會妖法，不然為什么他每次計劃好要讓她難堪時都會莫名其妙被帶入她的節奏中去，更吃驚的是，學校教了兩年的孟德爾遺傳學都沒能讓他記住一星半點卻在她一周的輔導下記住了大半，簡直太可怕了。

        還有現在，她正在跟他講力學，他根本不想甩她的，可是她認真的模樣實在是太有吸引力了，她的一字一句仿佛一個個悠揚的音符飄進他耳朵，在他腦海子刻下印記，他想甩都甩不出。

        “懂了嗎？”她抬頭看著他。

        陷入思考的宋其恙被她突然的詢問嚇得一愣，木然的點點頭：“懂，懂了。”

        “那好，你做一遍。”她把習題冊往他的方向移了移，往后稍稍靠了靠，以眼神示意他做題。

        宋其恙腦子里一萬個拒絕，很想說不，可嗓子好像被什么東西給捂死了，怎么也說不出來。他看著旁邊一板一眼的她，不高興的撇撇嘴，提筆，答題。

        宋其恙寫幾個字又停下來思考一會兒，每寫幾筆夏蕖眼眸就微閃幾分。

        一道物理題，宋其恙花了二十多分鐘才滿意交卷。

        “這道題，你最多能得三分。”她給他打了成績，“全靠你公式都寫對了，計算一個都沒對。”

        她拿來紅筆分毫析厘的講解：“你要把這個物體所有受力都畫出來，分析每一個力對它的作用，然后推算每個力的性質和計算公式，然后帶入數字計算。你少畫了一個受力，所以推不出最后答案，不過你數字帶錯真的就是很白癡的失誤了。”

        “你在罵我？”他驀地提高音調，像是找到了起沖突的導火線，情緒高漲。

        “沒有，我只是在給你分析答案。”她波瀾不驚的回答，毫無爭論的意味。

        “你剛不是在罵我白癡？”他不依不撓。

        “不是，我是說這種失誤很白癡。”

        “那犯這種白癡失誤的人不是更白癡？”

        她靜默的看了他一會兒，沒什么情緒的問：“你覺得你是白癡嗎？”

        “當然不是！”

        “對啊，你覺得不是，我也覺得不是，那你在爭論什么？”

        “我……”對啊，他到底在爭論些什么？

        “以后不要再犯這種失誤了，知道了嗎？”她語氣溫溫煦煦的，像是一襲秋風吹來將他自燃的小火苗給吹滅了。

        “哦。”

        宋其恙郁悶，她真的，好無趣。

        自從開始輔導后，宋其恙每天早上都是被姜女士打醒的，但今天是個例外，宋女士早早的出門辦事去了，令人驚恐的是，宋其恙竟然在九點前自然醒了，而且沒有一點睡意，仿佛有一個鬧鐘在他腦子里一直警示他，早起，早起，早起。

        在掙扎了十幾次都沒能再入睡后，他煩躁的撓了撓頭，起床洗漱。

        待自己看起來比較清爽干凈后他才坐到餐桌前，慢理斯條的拿起姜女士早早為他備好的三明治一口就咬了個三分之一。

        他囫圇吞棗般嚼了兩三口便咽下，正要咬第二口時倏的想到什么，便抬起頭來看了看掛鐘，凝眉低思。

        都九點一刻了，那人怎么還沒來，說好的九點準時開始呢？

        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心里像堵了塊石頭又焦灼又煩悶，三下五除二將剩下的三明治盡數吞進肚子里，拖拉著鞋子幾步走到沙發上坐下，一會兒看看大門口，一會兒看看手機。

        這人怎么回事兒，都九點半了還不來？難不成她所謂的盡心盡責言而有信都是裝給長輩們看的，所以知道今天他媽不在就索性敷衍了事？

        這可真是，太好了！

        他一直覺得夏蕖這種各方面都挑不出什么毛病的人就是他這種半吊子的天敵，有一個毀一個。況且這半個月來他深受她妖法所害，他好好一個恣意張揚的桀驁少年竟被她帶得專注學術了，偏她又像坨棉花似的，百毒不侵，真是叔可忍嬸不可忍。今日讓他逮到她的小辮子，他非好好教訓一番讓她嘗嘗苦頭不可。

        正想著想著，就聽到“叮咚”門鈴聲響，他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09:34，俊眉一挑，笑得十分得意，開門的一剎那又驀地收斂起邪笑，皺眉頗有不悅般正準備訓斥她時，在她身影落入眼眸的那一刻舌尖的指責立刻轉了個彎道：“你竟然穿裙子？”

        他頗感不可思議。在他字典里，夏蕖這種學習好性子冷的怪咖標配因該是中式套裝或t恤配長褲，萬萬沒想到，她竟然也是會穿裙子的，而且是一條看起來頗為淑女的酒紅色寬邊吊帶連衣裙，襯得她膚色白皙雙腿修長，令他眼前一亮。

        之前他只是覺得夏蕖有一丟丟好看，也大概是因為兩家比較近的原因，她只是簡單梳洗隨意穿戴后便過來了，她的容貌也只留在他初見的印象。想不到她今日的裝扮，瞬間將她的姿色提高了好幾個檔，看不出來這個夏蕖，還是很有空間嘛。

        “我穿裙子很奇怪嗎？”她理所當然的問。

        “當然怪……好看的。”他話鋒一轉，打諢過去。

        他本來是要說很怪的，但是內心又矛盾的覺得一點也不奇怪，反而有種渾然天成之感。

        她表情怪異的看了他幾秒，看的他心里毛毛的。然后就見她若無其事般換拖鞋準備進屋。

        不對，她今天可是來遲到了，為何毫無愧疚感？還有，他不是要指責她的嗎？

        他做好架勢，提高氣息：“你，你今天來遲到了。”不知道為什么，做足的氣勢在話語出口的一瞬做自由落體運動垂直掉下來。

        “嗯，我知道。”

        “你知道？”她為何能答得如此氣定神閑？

        “啊。今天姜阿姨不在，我猜想你不能按時起來，特地晚些時間來。”

        “……”

        “不過你看起來好像早就起來了，幾點起的？”

        “八點四十幾。”

        她頗驚訝的看著他，“真沒想到。”

        “……”不僅你沒想到，他也沒想到。

        兩人照例來到書房就坐，宋其恙自覺的拿出化學輔導書翻開壓了壓擺放好在她面前，收回手的那一刻他便后悔得想給自己一巴掌，每次說好要讓她難堪的，都莫名其妙的被馴服，現在竟然還主動變奴性了，真是該死。

        “前三十六個化學元素背下來了嗎？”她自然而成的問。

        “當然……”他本來要很自信的回答肯定時，轉念一想不能被她一直牽著鼻子走，于是他故意說道：“沒有，現在只記住了前十五個。”

        雖然說自己一個也沒背下來可能會讓她更生氣，但是這會顯得他十分低能兒，所以取了個折中數，既不顯得自己太笨也激怒了她，兩全其美，哈哈哈哈。

        哪知，夏蕖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便準備開始教他今天的學習內容。

        她無所謂的反應令他一愣，什么情況？她不是應該狠狠訓斥他學業不端或者哀哀嘆息他朽木不雕嗎？

        “你，你怎么不罵我？”

        夏蕖疑惑的看著他，“為什么要罵你？”

        “你讓我背前三十六個元素，我卻只背了十五個，沒達到你的要求，你不是應該要訓我嗎？”

        夏蕖眨了眨眼，更加疑惑。“有什么可訓的，你繼續背不就好了嗎？”

        “我已經背了十天還沒記住，我對學習如此懈怠，你難道不生氣嗎？”

        “才十天而已，你高考前記住就是了。”

        宋其恙見她始終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心里更不是滋味。

        “那要是我高考前也記不住呢？”

        “這是你自己的事，我不在意。”夏蕖皺眉，不理解他為何要問這些毫無意義的問題。

        這是你自己的事，我不在意？

        她怎么能如此置身事外的說這種話，身為家教的責任感呢？

        他兩眼一瞇，臉色十分難看，語調低沉道：“你怎么說出如此不負責任的話，要知道你成績優異可是名聲在外的，我要是在你的輔導下還考的一塌糊涂，豈不是砸你自己的招牌？”

        夏蕖無語，淡漠道：“我的責任只是盡心盡力的輔導你，至于你學成什么樣可與我無關。”頓了頓，像是識破他的詭計般，她又添了句：“你也不是我第一個輔導的人，其他我輔導過的人成績都大有提高，要是你還是原地踏步，別人只會覺得是你智商不行，不會怪到我身上。”

        “……”

        宋其恙啞口無言，感覺又被她無形的反殺了，內心十分不爽快，更氣的是他還是不受控制的專心聽講。

        講了兩個小時后，夏蕖讓他先做一套測試題檢驗檢驗，然后拿出手機翻閱著什么。

        一會兒，她問：“你要吃什么，我點外賣。”

        宋其恙停筆看向她，“為什么要吃外賣？”

        “不然呢，姜阿姨要下午才回來。”她覺得他問了個很白癡的問題。

        “不在家做嗎？”

        她放下手機凝視他，淡定的問：“你會做嗎？”

        “不會。”毫不遲疑的否定。

        “我也不會。”同否定。

        宋其恙擰眉，驚詫道：“你怎么能不會，你不是榮稱‘別人家的孩子’嗎？”

        她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思考，更像是無語。

        “在你看來別人家的孩子的第一標準是什么？”

        “成績好。”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這一點他深有體會，尤其是他這種成績爛的一塌糊涂的孩子，只要有誰誰誰的成績不錯，就會被姜女士拿來跟他做比較耳提面命說教一番。

        “既然我已經符合這第一標準了，其他的優點不過是錦上添花，但我并不需要。”她淡定從容的解釋到，十分理所當然。

        宋其恙啞言，暗自生氣，因為他覺得她的回答真是該死的正確。

        他只好退一步道：“煮面條吧，我不愛吃外賣。”

        “我也不會。”

        “……”

        從未放棄要贏她一次的宋其恙此刻是多么后悔，如此天賜良機都被他給錯過了。因為，他也不會煮面條。

        他內心因為悔恨已經擰成麻花了，面上卻還要裝作淡定的說：“隨便吧，我不挑食的。”

        她淡淡的“哦”了一聲，視線又放回手機上。

        宋其恙哀凄的拿起筆，一邊默淚一邊做題。

        約莫半個小時后，外賣到了，宋其恙的題也改完了。他看著滿江紅的題冊頁面，想起改題時全程風平浪靜連眼睫都沒顫一下的夏蕖，心里五味雜陳，這不該是他認真學習后的水平啊！

        他長嘆一口氣，暗暗發誓不能讓夏蕖小看他的智商，他得更努力，必須要平反！

        待他出書房后，夏蕖已經坐在餐桌上開始吃了。他皺了皺眉，怨懟的瞪了她一眼。這女人怎么回事，也不等他一起吃，誰說她端莊有禮來著？

        他悶悶不樂的走到餐桌面前，輕咳一聲提醒她，準備酸她幾句來著。然而她只是抬眸淡淡瞟了他一眼，再指了指另一份打包盒，道：“你的，吃吧。”然后繼續自顧自的吃飯，不再理他。

        他瞇眼，臉色一沉，使氣般拉開凳子坐下，又野蠻的打開外賣盒，然而旁邊的人仿佛沒聽到似的，毫無反應。他覺得很煩，這個夏蕖肯定是遁入空門了，不然怎么會這么超然物外。

        他撇撇嘴，視線落到外賣上，看著食盒里的菜明顯的皺了皺眉，然后取過筷子把里面的胡蘿卜和青椒一根一根的挑出來。

        夏蕖看著他挑菜的動作，隨意的問：“你這么挑食到底怎么長這么高的個兒的？”

        聞言宋其恙眼前一亮，嬉笑道：“小蕖姐姐這是在夸我嗎？”

        “不是。”多么誠懇而坦然的否定。

        “……”

        宋其恙咂咂嘴，悻悻然的繼續挑菜。既然她這么冷漠，那他也要保持疏離感，不能低她一等。

        夏蕖見他吃完了才一齊把外賣盒收緊袋子里，將餐桌擦干凈后才對著一臉愜意玩手機的宋其恙說：“我晚上有事，就不來給你輔導了，你自己最好還是學會兒。”

        “好好。”他心不在焉的敷衍，突然反應過來好奇的看著她，“你做什么去？”

        “和朋友有約。”

        “哦？”他挑眉，略有深意的勾起一絲邪笑，“男朋友？”

        “不是，普通朋友而已。”她淡定的解釋。

        “嘖嘖，小蕖姐姐何必跟我隱瞞，都是成年人了，談個戀愛多正常。”他一副過來者般調侃到，表情賤兮兮的。

        夏蕖定了定，說：“我是成年人了，但你還不是。”

        如果她沒記錯，他還有兩個月才滿十八。

        他不以為道：“還有一個多月而已，有多大區別。”

        “區別大了。”

        “比如？”

        “你現在殺人和兩個月后殺人適用不同的律法。”

        “……”

        宋其恙恨恨的注視她，這女的不懟他心里不舒坦是不。

        “我走了，你晚上記得再溫習溫習。”

        她拿起垃圾袋簡單的甩下這句話便到門口去換鞋。

        “我不。”他氣鼓鼓的拒絕。

        “隨你。”

        夏蕖頭也不回的丟下這兩個字便出門離開了。

        宋其恙恨恨的瞪著大門，咬牙切齒氣得不行，這個沒有人情味的死夏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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