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呢？”

　　月石長杖的末端光滑如玉，瑩潤的潔白魔力從此慢慢流散出來，托舉著卡爾殘燭般的身軀漂浮到半空。



　　每一寸肉體都被打碎的痛楚在卡爾與那雙寶石般的瞳孔對視的瞬間消弭于無形，緊接著，那隱藏在迷霧中的輪廓才慢慢顯現。

　　“導師？”卡爾沙啞地低吼著，“這是為什么！”

　　“Elfamlla，幻術。”希雅輕佻的龍語絲毫沒有在意卡爾的慍怒，“你分毫無損，又有切膚之痛。這樣痛苦的表情一如你父親當初。”

　　“你和人類是一伙的？！你其實根本就沒有幫我的意思！”低吼漸漸變成了咆哮，卡爾同樣以龍語回應著希雅，“你想奴役或屠戮紅龍族裔，決然會受到詛咒與復仇！”

　　“孱弱如你，還不配提及何為詛咒。”希雅在椅子上坐下，修長的五指慢慢托舉起一道不太起眼的亮色奧術法球，“你所經歷的歲月太過短暫，所以還不足以洗去你骨髓中龍族的天性，對你來說，這就是致命的問題。”

　　“如你一樣的施法者，真要愿意幫我，區區身份地位會有什么難度？你只是利用了父親對你盲目的信任，然后幫助你的同類來折磨龍血族裔！”卡爾雙目赤紅，從地上掙扎著起身。即便幾乎毫無龍類的力量，他也不會允許自己如同懦夫一般跪倒在敵人面前。

　　“你太看不起你的父親了，以至于如此揣度他的思維。”調笑的表情從未離開過希雅的面龐，但卡爾卻能明確地感受到那股情緒正逐漸變得陰沉，“對克拉維克、乃至費倫絕大部分其他成年色彩龍而言，升格為太古龍幾乎沒有任何機會，十幾年后，你父親所占據的偌大地下遺跡也將成為他的埋骨之所。巨龍與其他類人智慧生物的仇恨只要還在延續，屠戮就永遠不會終止，無盡而無意義的犧牲，依舊會繼續蔓延……”

　　“你的父親比你有崇高無數倍的理由，龍崽子。”希雅將這枚溫和的奧術法球推入卡爾的眉心，一種觸手可及的網狀絲線似乎正在緩緩包裹起卡爾的思維，“紛爭終將被彌合。克拉維克說服了我。否則，你何以為你的父親還能在當年活著回到龍巢，誕下你和你的兄弟姐妹？”

　　在現在的卡爾眼中，希雅那充滿了誘惑力的身姿就像是巢穴巨蛛鋪設下的綿密獵網，但自己卻根本沒有能力去阻止眼下將要發生的一切。

　　“這是……什么？”



　　希雅的眼瞼稍稍下垂，略帶譏誚地解答道：“龍類，你們與那些壽數短暫的人類在施法天賦上沒有區別。想要鉆研法術也需要大量的時間去沉淀理論與閱歷，而你們天性高傲，掌握術法的往往都是百年以上的成年龍。等你真正擁有一技之長傍身的時候，恐怕你父親的龍巢已經被犁了十個來回了。”

　　“為了讓你父親的抉擇不在起點失敗，所以我決定拉你一把。”

　　藍色法球在卡爾的腦海里逐漸溢散，融入每一條血管，其思維也如被重載了一般漸漸開闊。

　　“啟智術。這條術法的公式并未被記錄在任何學院的法典之中。剛才那枚細小的法球，看起來像是一個最簡單的魔法效益，卻已經竭盡四周魔網中的高等力量……換句話說，為了讓你變得足夠聰明，可費了我不少力氣……”

　　在卡爾耳中，希雅的聲音正漸漸變得模糊，周身此時也無比輕盈，就像自己還在龍蛋中時的那段時光，四周是茫茫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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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閉眼將那四處流散的所謂智慧慢慢吸收之后，卡爾睜開了雙眼。希雅仍靠在躺椅上，架著雙腿有些戲謔地看著他，但窗外鋪灑進的最后一縷余暉也在逐漸沉沒，已是日落時分。

　　“四個小時，簡直是曠日持久！”

　　奇怪的是，那聲音再次響起的時候，卡爾已經不覺得有多么刺耳。只是剛剛融入體內的那些“學識”還沒有徹底融合，正在與巨龍的天性做著最后的斗爭。

　　他想撐起身體，卻發現一束微風正隨著自己的心念從掌心漾起，讓這個動作變得輕松了不少。



　　“這是……”

　　“雖然你是第一個試驗品，但效果很不錯。”希雅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這是最簡單的魔法伎倆，也是施法者接觸魔網的敲門磚。雖然，這些簡單的戲法幾乎不需要從魔網中抽取力量就能產生效應，但仍然可以看作你入門的標志，恭喜你，龍崽子。”

　　“導師……謝謝。”卡爾帶著好奇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那奇妙的感覺不斷地從心頭涌現。

　　希雅同樣有些驚訝地看向卡爾：“變化居然那么明顯？其實你稍微桀驁不馴一點兒也好。對貴族而言，只有謙遜那就是軟弱無能，保留一點兒巨龍的狂傲有時候也會讓事情變得很有趣。”

　　“您的語氣聽起來就像這是一場實驗一樣，但您剛才……不，幾個小時前又說這是父親最偉大的計劃……”卡爾低聲道，“我無法理解您的態度……”

　　“恩……哪怕算作人類，你也只是一個小孩子。啟智術再夸張，也不至于替你憑空生成幾十年的生活經驗。”精靈想了一個合適的理由后，又心滿意足地坐下，將椅子挪動到旁邊的桌子上，“現在，卡爾·德林格爾先生，您在安民法師會的登記通過了，您被評定為一環施法者，學徒級，安民法師會的在冊法師，恭喜恭喜！”

　　希雅相當敷衍地拍了拍手，然后從木制的抽屜里取出了一枚早已準備好的徽章，那同樣是一枚銀白色的月長石印記，上面雕刻著一座高塔，正是微縮版的希雅的法師塔——星軌塔。

　　按照深水律，正式進入歲末月（12月）之后，所有未曾在安民法師會登記的野法師將會被驅逐出境，直到來年的日落之月（3月）才能重新入城。至少，卡爾不必再與自己剛買的豪宅闊別三個月了。

　　卡爾接過那枚徽章，疑問道：“被登記之后，我也要像那群在街上的守衛一樣天天巡邏嗎？”

　　“不，并非所有被登記的法師都是安民法師會的正式成員。也并非如傳言那樣，所有安民法師會的法師都受黑杖統轄，比如你，所追隨的導師就是我啦。”



　　說著，希雅又推給卡爾一本書和一些紙筆墨水，這些東西被收納在一個小巧的布袋中。被稱為次元袋的小巧容器是每個法師都很心儀的魔法道具。

　　“剩下的事兒，就讓莉莉安那丫頭和你說吧。接下來幾年，我要回一趟永聚島，你別給我惹什么亂子，最好再把深水律背下來。我可不會替你交罰金和保釋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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