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銜，實際上是一個很復雜的問題。

　　深水城的體制與其說是封建制，更不如說是寡頭政治。在更古老的歷史中，深水城曾輪流被商人領袖和軍閥統治過，現如今，在平民中，人們可能更愿意相信那些紫袍金帶的貴族登上了權力頂峰，共同侍奉著如今的公開領主萊拉·銀手。而貴族們又覺得是一群被領主聯盟組織起的城市議會議員們把持著真正的行政權，輔佐于萊拉左右。

　　“但實際上，深水城的未來與二者并無直接關聯，所以貴族頭銜，或許的確在某些事情的處理上能帶來很多方便，但如果你父親的計劃想要更近一步，一個貴族頭銜還遠遠不夠。”

　　星火已爍，臨近夏日，空氣中夾雜著一些燥熱的氣息。



　　幸好莊園的廳堂和地下室足夠寬廣，能讓泰婭舒展筋骨，如果再將龍放在院子里，恐怕在天上盤旋的獅鷲騎士就要下來看看了。

　　“那么我是否應該更去直接接觸萊拉女士？深水律中并不禁止平民覲見公開領主，如果許諾足夠的利益，我想她為了城市的發展應該不會拒絕。”

　　“如果你不想一眼被看出你紅龍之嗣的身份，最好還是不要提前與萊拉會面了。”莉莉安搖了搖頭，“積累名望和發展產業，二者應該并行。當你真正在深水城立足且有一定影響力之后，才真正擁有與上層社會談判的籌碼。你或許會覺得兩年前那個隨意雇兇殺人的羅茲納爾即便沒落仍有影響力，但實際上，深水城真正體面的貴族根本不會將他們放在眼里。當導師愿意將兩個散塔林暗線的死如挑釁般公開報道的時候，就是在警告羅茲納爾不要招惹不該招惹的人。這才是真正的力量和影響力。”

　　“恩……”卡爾若有所思地盯著搖曳的燭火，而后將視線轉向鋪展在桌上的劍灣地圖。

　　深水城，精致無比地鑲嵌在東海岸線上，奪目生輝。

　　“我有思路了。”他將手指伸向了地圖上那片浩瀚無垠的蔚藍之地——寶劍海，“深水城的經濟命脈有大半與商貿有關，如果需要把持一條最有價值的產業作為德林格爾家族的根基，那么航運貿易必然是最好的選擇。”

　　“……”

　　“怎么了，有哪里不對嗎”

　　莉莉安有些愣神，回過頭來后，才有些無奈地聳肩道：“不不不，你倒是聰明，判斷很敏銳也很正確，任何有商業頭腦的人必然會將擴張的重心看向海洋。如果你是在深水城剛建城的時候這么說，那你現在肯定比你父親還富有，可惜你不是……”

　　她理了理長裙站起身，將自己的法杖抱在懷中，看向窗外燈火通明的深水城，窗邊的星光自然地灑在她金色長發上，“這是一個送命的打算，小家伙。當你無比自信地將手伸向深水城內的任何產業的時候，都會發現，他們早已有了主人，尤其是航運貿易這樣的暴利產業，甚至被四個本地勢力龐大的家族分割的一干二凈……恐怕你的手剛伸過去，他們就會借著各種由頭打擊、壓制甚至利用律法將你光明正大地放逐，一開始就去招惹那些家伙，有些不太理智。”



　　“任何一條產業都會有貴族把持，即便是微小的利益，他們也會舍命守護。這就是絕大部分人的心態。人與巨龍別無二致。”卡爾嗤笑道，“招惹一部分人是必然的，如果一直畏手畏腳，那別說貴族了，就算是商人我們也做不成。”

　　“你倒是不心疼你父親的財富……”莉莉安用法杖的尖端輕點了一下桌面上那張泛黃羊皮紙抄畫的費倫地圖，隨著魔力的流溢，地圖忽然就縮放成了深水城地圖的大小，城市里的每一條街道都清晰可見，“這兩年之所以讓你一直憋在莊園里，當然是有道理的。平時，那些貴族對產業的保護是鐵板一塊，盡管利益割讓時有發生，但當有新的威脅時，他們會默契如親生兄弟一般互相庇護，我一直在等，等一個機會。”

　　說到這兒，莉莉安有些興奮地搓了搓手，坐回到椅子上：“這么些年，其實我也和你一樣，一直跟著導師天天無聊地學著各式各樣的法術，與人坐下來勾心斗角還是第一次！”

　　卡爾有些驚訝地看著雙眼閃著光亮的莉莉安，自從她自我認可了所謂“巨龍的導師”這樣的身份后，倒是很少表現出這種古靈精怪的模樣了。

　　“導師還有一個多月才會回來，而機會已經出現了，我想在導師到深水城之前，給他一個驚喜！”似乎又回到小學徒角色的莉莉安愈發興奮了起來，“你知道嗎？比起航運，還有一樁生意，更加穩定，更加便利，而且對整個深水城的影響力也更大。”

　　順著莉莉安的視線，卡爾已經注意到了地圖上那個占地面積極其顯眼的建筑。鉆石街與格林佐爾街的交匯之處——卡薩蘭特的濱海區別墅正坐落于此，其家族所掌握的深水城龐大的商業帝國，是城市經濟的重要支柱。

　　“盡管這樣做似乎有些不太道德，但那是我們最好的機會！”莉莉安興奮道，“卡薩蘭特家族在深水城經營高利貸生意起家，如今家族最重要的產業就是銀行業。但由于上一任公開領主達格特的壓制，卡薩蘭特每況愈下，這些日子，已經有一小部分商人抱怨卡薩蘭特銀行放貸效率越來越差了。”

　　“只是資金出現問題的話……扳倒一個有如此底蘊的家族，這個機會足夠嗎？”

　　“是否真的要讓卡薩蘭特退出舞臺其實是一個選擇。你既然是克拉維克的孩子，最不缺的不就是所謂的財富嗎？”莉莉安抬起頭，“雖然還不清楚原本風頭無兩的卡薩蘭特為什么會短短幾年就陷入破產危機，但這么珍貴的機會可不多見！”

　　“你……怎么比我還要興奮？”



　　“那可是和一個聲勢顯赫的貴族對抗的機會！這難道不比學習魔法有趣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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