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城門到深水宮這一段路，四處可見的，都是在城中已經無家可歸的流民。

　　戰爭摧毀了許多房屋和店鋪，他們或許有些積蓄，但城市重建也分輕重緩急，他們只能冒著違背深水律的風險流浪街頭。一些用防水油布支撐起的帳篷，就成為了他們臨時的家園。

　　“霍普妮將軍，領主聯盟為什么會突然發動這樣一場戰爭？城市飽受摧殘，難道不應該先休養生息嗎？”

　　霍普妮自顧自在前面走著，并沒有回頭，只是像例行公事一樣回答著這個問題：“我是個指揮官，但同樣也是個士兵。在許多問題上我并沒有決定權。我只負責遵從曼德里希元帥與領主聯盟的命令。”

　　“我只是想知道你個人的看法而已。”走過一個轉角，卡爾繼續問道。

　　聞言，霍普妮沉默片刻后，依舊語氣平靜地回答道：“戰爭沒有對錯。如果不發動這場戰爭穩定領主聯盟，那么這個組織解散或者易主，都會讓深水城在北境的主導地位消失。深水城數量龐大的人口恐怕瞬間會有大半流離失所。單就結局而論，這和戰爭失敗的結局是一樣的。”

　　“所以你支持？”



　　“不是支持，是接受。”霍普妮回頭，向卡爾淡淡一笑。

　　到了城堡區，市政建筑的情況則更加慘烈，在深水宮周圍，官員們用帳篷和棚屋臨時充當了醫院與收容所，但對城市中隨處可見的難民而言，這種措施也只是杯水車薪而已。

　　而且在這里服務或站崗的人，佩戴的清一色也是深水軍的袖章，而原先的城市守衛們，早已不見了蹤影。

　　堡壘門口，幾個卡爾有些眼熟的書吏見眾人到了，立刻迎了出來：“德林格爾伯爵、霍普妮將軍，就等諸位了。”

　　穿過飄著血腥味的走廊，大會議廳中總算是有了點兒文明的氣息。一些宮殿中比較珍貴的物品也暫時被轉移到了這里，防止被難民盜竊、掠奪。

　　會議桌旁已經圍坐了十幾號人，但萊拉與曼德里希的下手位仍是空著，卡爾與霍普妮分別落座之后，這場各懷鬼胎的會議才算正式開始。

　　首座仍是萊拉，但率先開口的卻是曼德里希。他有條不紊地掃視過房間中的眾人，便將桌面上卷起來的北劍灣地圖展開。

　　“會議的主題我想諸位心中也已有數了。我只強調一點，這場戰爭的根本目的不是掠奪資源，也不是為了迫使路斯坎臣服。而是為了領主聯盟搖搖欲墜的威望和深水城的統治地位。”

　　卡爾注意到，在會議桌四周已經布置上了能夠隔絕聲音往來的結界，因此曼德里希在說這話時仿佛發自肺腑。萊拉在閉目養神，但也是微微點頭。

　　“目標是路斯坎。北地最大的城市之一。需要的兵力、后勤數量眾多，所以萊拉領主這邊，壓力可能會比較大。”



　　萊拉緩緩睜開眼睛，說道：“輜重方面，城市會直接向金色原野采購，數量也不止一批。優先供應戰爭進行。但深水城需要的，是在短期內就取得成果。如果一場速戰速決的戰爭被拖延成了曠日持久的圍城戰，這樣的結果對深水城更加不利。”

　　曼德里希微微點頭，仿佛已經適應了貼身顧問這個身份。言語之間都會垂詢或等待萊拉的意見。二人之間默契得就像是從來沒有產生過矛盾一般。

　　“至于兵源……我已經準許城市守衛暫時編入深水軍麾下。部分獅鷲騎士也將會參與這場遠征。除此之外，在叛亂中受創嚴重的深水城就沒有辦法再提供更多了。”

　　曼德里希像是早就知道萊拉會做出怎樣的答復一般，當即做下承諾：“深水軍會在兩個月內徹底結束戰爭而后凱旋。您只需要準備好路斯坎的官員任命即可。相信戰爭結束之后，那些本欲忤逆領主聯盟的人會明白，他們必須繼續效忠。”

　　這番話贏得了在座眾人的掌聲，只有卡爾眉頭皺的更緊。萊拉與曼德里希二人背地里或許談妥籌碼之后，萊拉至少明面上會支持戰爭，這一點是卡爾能猜到的。但是她居然深水城僅剩不多的防衛力量也交給曼德里希……這就有點匪夷所思了。

　　曼德里希見卡爾表情怪異，當即笑著問道：“德林格爾伯爵是戰爭的副指揮官，您有什么事是需要補充的嗎？或者有怎樣的需求？”

　　面對曼德里希突然發問，卡爾倒也沒有緊張，心念一動，便開口道：“路斯坎被稱為千帆之城，最強大的就是他們的海軍力量。我只是想詢問一下。如果這場遠征，我們動員了深水軍和大部分城市守衛的力量，那么如果路斯坎動員海軍直沖深水灣，我們有解決的辦法嗎？”

　　“就我所知，叛亂中衛戍力量損失最大，海港的防衛設施也基本遭到了破壞，幾天功夫應該是修理不出一個結果的，沒錯吧？”

　　曼德里希的面色似乎微微有些松動，一旁的霍普妮則說道：“深水城的港口會由安民法師會負責防御。這也是路斯坎人唯一有機會突破的地方。但是有大量法師坐鎮，結果就完全不同了。戰艦上很難部署穩定的防護力場，強大的戰艦在被大量火球轟擊之后同樣也會沉沒。”

　　霍普妮的語氣中多有幾分自信，但曼德里希的表情卻仍舊不好看。



　　卡爾繼續發問：“霍普妮將軍，路斯坎同樣有很多能力出眾的法師存在，我想，如果我是路斯坎的海軍指揮，就應該會帶上奧術兄弟會，用魔法掩護戰艦登陸。城防空虛的深水城，恐怕遭受不起那么大的損失吧？”

　　霍普妮嘴角囁嚅了幾下，終究沒有再開口。

　　然而此時，看整個會場安靜了下來，萊拉忽然卻開口回答道：“德林格爾伯爵，深水城的防務請你放心。瓦婕拉會動用灰色小隊，我也會親自守護我們的家園。你需要做的，就是輔助曼德里希元帥，達成我們的戰爭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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