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霍按下開關后便來到島臺邊上候著。
  潘樂慢條斯理吃著泡面，抬眼時，視線不經意間掃過養生壺，她的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一個不太敢相信的猜測。
  一個五指不沾陽春水的總裁，在今晚洗手做羹湯，簡直和母豬上樹一樣讓人驚奇。
  她抿了抿唇，故作隨口問：“你在煮什么啊？”
  鄧霍轉過臉看她，說：“醒酒湯。”
  “爺爺讓煮的？”
  “是。”
  潘樂的疑惑得到了確定，好奇心還是沒有止住，她的心底深處想著昨晚那杯冒名的溫開水。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試探：“為什么？”
  鄧霍原地松了松肩膀，不以為意地說：“昨晚的圖片被他識破了。”
  潘樂微微一怔，反應過來后“噗”地一下笑了出來。
  叫你P圖，這下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她笑得有些幸災樂禍，意識到旁邊人的目光沒有移開后才象征性地收了笑。
  “這湯煮出來不會還是給我喝吧。”
  鄧霍沉默了幾秒才開的口：“是。”
  潘樂手拿著筷子叫道：“不是吧，就一個醒酒湯而已，我今天又沒有醉，值得你特意跑回來這一趟？”
  鄧霍定定看著她，隔半秒后輕聲說出兩個字：“值得。”
  他還是那個倚著島臺，垂眸看她的姿勢，一雙銳利的眼睛漆黑而平靜。
  潘樂感覺某一刻，空氣中散發出一些模糊不可辨的氣息。
  他的領口襯衫不知何時松了兩顆，整個人有些懶散，說的話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
  潘樂被他弄得愣是眼神閃躲了幾下。
  她低聲試探：“值得什么？”
  鄧霍放低聲音：“你說呢？”
  “……”氣氛陡然變了。
  潘樂暗地里調整呼吸，正打算開口講些什么時，鄧霍接著往下說：“我聽我爺爺的話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話音一落，他自若地移開了視線。
  潘樂瞪著他，心里那點小小的悸動轉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隨即在心里將他罵了十二遍，詛咒十一遍。
  她吃完泡面洗鍋，走的時候嚴肅地對他說：“湯我就不喝了。”
  鄧霍聽了她的話挑眉問：“為什么？”
  “我不想當你實驗的小白兔。”
  彼時，鄧霍的醒酒湯還沒做好，也沒多勉強她：“行啊，你和爺爺解釋。”
  解釋就解釋。
  潘樂不覺得這是個問題。
  打定主意后，她問：“爺爺他現在在哪里？”
  鄧霍如常說：“三樓主臥。”
  潘樂點點頭，拿個雞蛋揣兜里，然后關了廚房的門，一口氣爬上三樓。
  鄧知廷沒在臥室，而是在客廳端坐著看新聞聯播，見到她，拿起遙控器將電視的聲音調低了不少。
  “爺爺。”她走過去打了個招呼。
  鄧知廷隨和地向她招手：“樂樂，坐，坐！”
  潘樂在旁邊的沙發坐下，還未坐定時，鄧知廷開口，語氣溫和：“樂樂，你吃泡面了？”
  潘樂沒想到這都能被聞得出來，神色尷尬，很快說：“宵夜宵夜。”
  “剛才沒吃飽？”
  “不是，就是嘴饞了。”
  鄧知廷“哦”了一聲，頭也跟著抬起來，過會兒又問：“樂樂，你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潘樂清了清喉嚨，開始說正事：“爺爺，剛才在廚房，我看到鄧霍在煮醒酒湯……”
  鄧知廷當即一副了然的神色，向她擺手說：“你不用心疼他，他那小子昨晚用開水糊弄我，都結婚了煮個醒酒湯都不會，家務也不會，簡直不像樣！”
  潘樂連忙解釋：“不是……我是說我不想喝他煮的……”
  鄧知廷還是笑：“樂樂啊，你真的不要給他找借口，你怎么可以說不喝呢，昨晚那種情況你明明就是需要醒酒湯，你不用替他著想，作為女人更不用委屈自己，這是他作為男人該學的。”
  誰替他著想了？？？
  她可是個剛剛在心里把他又罵又詛咒的人。
  潘樂跟著尬笑，低聲嘀咕：“他煮的應該不怎么好喝，我真的不用……”
  鄧知廷還是當她為鄧霍找借口，依舊固執道：“沒關系，熟能生巧，等他學會掌握好火候你再喝，今晚我來嘗。”
  多說無用，不過潘樂也算達到了目的，便笑了笑當作過去了。
  “行，那我等他熟能生巧……”她嘴上客氣，心里卻對拿養生壺煮湯的人沒抱一點希望。
  鄧知廷還在為孫子說話：“鄧霍他自小聰明，學什么都快，我相信他在廚藝這塊的天分。”
  “……”
  潘樂不知道說什么，只得敷衍地點點頭。
  過了會，她雙手放在膝蓋上，準備起身：“爺爺，你繼續看你的電視，我還有事，就先下去了。”
  “再陪我看會電視吧。”鄧知廷叫住她，語氣落寞：“我一個人無聊，這三樓是不是沒住什么人，感覺冷冷清清的。”
  潘樂一時拒絕不了，無奈應了下來。
  她坐到邊上，和老人一起看了會電視。

  新聞聯播結束時，下面傳來上樓梯的腳步聲，每一個步子偏快，卻不顯得急躁。
  幾秒后，來人露面，正是鄧霍。
  他手里拿著一個壺嘴玻璃杯，里面裝的是已經過濾了一遍的醒酒湯。
  潘樂下意識打量了一遍他的產出，可能是出于偏見，她覺得那湯分外渾濁，如油膩性湯水一般。
  他繞過沙發，來到鄧知廷面前說：“爺爺，我煮好了。”
  老人當即拿起剛剛喝水的茶杯給他遞過去：“你倒點過來讓我嘗嘗。”
  鄧霍沒有二話，利落干脆地彎腰斟茶。
  老人如品酒一樣先呷一小口，讓湯的味道在唇舌間醞釀。末了，仰頭對鄧霍扯出一個假笑。
  “你嘗過嗎？”
  “沒有。”鄧霍搖頭，倒也實誠。
  老頭深吸一口氣，抬手指著這乖孫子說：“鄧霍，這么難喝你好意思讓我先嘗？你煮的東西你不會自己先嘗？”
  鄧霍耐心地聽著他的訓斥，等他話落，才補了句：“爺爺，這不怪我，你昨晚只是說看一眼，我以為今天也是一樣。”
  “孺子不可教也，虧我剛剛還在樂樂面前夸你！”
  “夸我什么了？”
  鄧知廷哼了一聲別過臉，都不好意思再提了。
  鄧霍轉頭看潘樂，潘樂樂得開口：“夸你廚藝上有天賦呢。”
  鄧霍嗤笑一聲，仿佛聽到了什么笑話似的。
  “爺爺你別什么都夸，我身上優點太多，有缺點也不礙事，人不是非要完美。”
  潘樂聽著他變相的自夸，心里想這人可真是絲毫不懂地謙虛。
  鄧知廷聽不下去了，立即揮手趕人：“走走，今晚我不想再見到你！”
  鄧霍見他起身，問：“爺爺你去哪里？”
  老人沒好氣道：“我要去刷牙，把你這狗屁湯給清洗掉！”
  “這樣啊，那我這就消失，爺爺你洗漱完就準備休息吧。”鄧霍說完，把壺重新拿在手里。
  然后，極輕地瞥了潘樂一眼：“別看戲了，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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