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樂在一次立案庭例行登記中注意到了身份上的出生年月。
  那串數字她早已記得滾瓜爛熟，之所以會愣了愣神，是因為上面的日子臨近。
  0807，屬于潘樂的生日。
  她出了法院，心血來潮決定辦個生日，順便當作遲來的喬遷宴席。
  她先后在手機上邀請花經武和代鴻煊，回到辦公室，又叫了幾位同事，讓他們要是有空的話就過來吃一頓。
  幾天時間，眨眼而過。
  那天，她早早起床，起得太早，月亮還漂浮在微藍的天邊上，打開陽臺的門，她能聞到空氣中撲面而來的濕潤氣息。
  洗漱一番后，她去拿昨天訂的蛋糕，順便到一個小吃店買了些發糕和點心。
  至于宴席，則在手機上點了附近的一個火鍋外賣以及幾道硬菜。
  外賣員隨后提著湯底和食材過來。
  潘樂知道自己點了滿滿一大堆，親手接過時，還是重得她倒吸了一口氣。
  這個小區不放外賣員進來，也不知道外賣小哥走了多久路，她估摸著跑她這單的跑腿費也不多，于是在APP上額外打賞了些錢。
  外賣員見到后，在聊天框里對她又是道謝又是祝她生日快樂。
  潘樂想，他應該是看到了她為了慶祝生日而掛在墻上的裝飾。
  這樣被一個陌生人這么祝福，感覺是挺奇妙。
  潘樂收了祝福。
  蛋糕和火鍋餐具準備好了，客人都斷斷續續來了。
  陳主任進門時紅包交給她，作為喬遷和生日的雙重之禮。
  一份是很直接的紅包。
  “這是我封的紅包，一點心意�！�
  潘樂謝謝還沒說出，只見陳主任又從手提包里拿出一份包裝精致的禮物：“簡紀辜今天來不來了，這是他給你準備，讓我轉交給你。”
  潘樂有些意外：“怎么突然不來了？”
  陳主任說：“他有個案件的當事人叫他，他這會沒得空�！�
  “那沒事，工作要緊�！蓖瑸槁蓭�，潘樂表示理解。
  攏共來的人不多，勉強湊了一桌。
  人少也不影響熱鬧，一會間就有說有笑地聊了起來。
  吃得熱鬧時，門衛打來了個電話。
  潘樂連忙把夾起的面條嗦下去，拿起手機接聽。
  “你好，什么事？”
  電話那邊說：“潘樂女士，小區門口這里有位叫鄧知廷的老人帶著他孫子在門口，說是要來給你送東西，要不要讓他們進來？”
  潘樂一聽就懷疑那個孫子是鄧霍。
  也不知道他怎么找來的，轉念一想，現在這個社會，個人信息都談不上是隱私了。
  他要找她，隨便問她周邊幾個人都能知道，更不用其他手段了。
  潘樂現在不想與鄧霍有工作之外的聯系，有些為難，好一會后終于下定決心說：“我現在不在這邊，你幫我向老人道謝�！�
  她知道這樣將老人拒之門外不禮貌，又補充了句：“你跟那位老人說，改日我登門拜訪�！�
  “好的�！遍T衛早上還見到她提蛋糕進去，現下聽她這么說，知道她不方便，于是很識趣地替業主傳了這個話。
  潘樂掛了電話，旁邊的陳主任多嘴問了句：“怎么了，是客戶？”
  她搖搖頭：“不是�！�
  陳主任見她沒有要說的意圖便沒有追問下去，好歹是生日宴，就應該吃吃喝喝。
  *
  鄧京明開車原路返回，后頭坐著鄧知廷，手里還提著一份裝著禮物的袋子。
  他在鏡子里觀察了下老人的神色。
  “爺爺，你探望她干什么？她都不是鄧家媳婦了�！�
  今天一大早，他看到老人穿得正式要出門，以為要拜訪什么重要的人，主動請纓開車，沒想到拜訪的是潘樂。
  鄧京明嘆了口氣：“她的爸媽不在了，我把她當孫女看待，她今天生日，我過來看下她�！�
  鄧京明嗤笑：“你拿她當孫女，她可不一定會把你當爺爺，她離婚分財產走人，現下估計是見你沒有利用價值了，就不見你了。”
  “樂樂她不是這樣的人。”
  “我看就是，今天是周末，她又不開庭，還能去哪里？”
  “人有點事很正常，說不定她和朋友出去玩了，你別說了，專心開車�！�
  鄧京明心底哼了一聲，換做是平時，他估計就不說了，但今天他格外不舒服。
  一個外人，老頭子還巴巴地上門去送生日禮物。
  他生日那天，還得自己上門來，生日宴辦得也和平時的宴席幾乎沒有什么區別，流水線一樣。
  他舔了舔唇，繼續說：“爺爺，你不知道，她還沒離婚時，就和他們律所的那個簡律師勾肩搭背了。”
  鄧知廷就算有良好的素養，此刻再難維持住，忍不住厲聲斥道：“你胡說什么？！”
  “我沒胡說啊，她和那個簡律師是同事，看著就有貓膩，指不定暗地里給鄧霍戴了多少頂綠帽子。”鄧京明越說越起勁：“爺爺你可能不知道，這個賤貨當初還聯手坑了我公司和立究醫藥公司一百多萬呢�！�

  “你給我閉嘴！”
  “我閉嘴？她這種幫外人不幫親的人，爺爺你還巴巴地給她送禮物……”
  老人本還想斥他，忽地感覺腦袋又暈又沉，感覺像坐在搖搖晃晃的板車上。
  他晃了晃頭，鄧京明說什么他已經聽不清了。
  鄧京明漸漸地意識到了不對勁，轉頭問：“爺爺，你怎么了？”
  此時，老人的手已不太利索了，說話也磕磕絆絆：“藥、藥……”
  鄧京明本想打雙閃停下，念及剛剛他和他說了什么后，又猶豫了。
  “忍一下，我這開著車呢。”他手緊緊抓著方向盤，沒再敢看后面。
  老人自顧自地在身上一頓摸索，終于摸索出了一個五角小盒子，但盒子打不開。
  “幫、幫我打開、還要水、水……”
  鄧京明忽略了前一句：“我在車上，我哪里給你弄來水？”
  他掃到副駕駛上的一瓶礦泉水，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
  他朝左擋風玻璃大聲說：“爺爺，你再堅持一下，我這就把你送去醫院�！�
  到了醫院，停車時他回頭看一眼，鄧知廷整個身體直挺挺地靠在車座山，臉部更是嘴歪眼斜到一定程度了。
  他咽了咽口水，第一時間把礦泉水擰開倒在車內。
  下車去抱老人時，又順手把那藥盒揣兜里。
  進到急診大廳，他急得大喊：“醫生！醫生！快救我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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