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之后，潘樂的心情忽然變得平靜許多。
  她說不清，只隱隱覺得有什么事情即將要發生，也許是那鄧霍不經意間提起的只言片語，會在她睜開的某一天，突然變成了事實，比如辦案機關以涉嫌組織賣淫罪將鄧京明拘捕了。
  她是這么想的，也一直期待著。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這新聞還沒看到，便看到了一則和這同等甚至更有分量的新聞，鄧家二兒子突然以第一股東的身份，再次強勢回到了立究醫藥。
  鄧家二兒子，那不就是鄧霍嗎?
  辦公室的午茶，再次有了八卦可談。
  她緘默不談，卻按捺著心情一次又一次地點開相關的新聞頁面。
  她以一種旁觀的角度，為那人搖旗吶喊的興奮勁。
  另一邊，立究醫藥因大起大落的人事變動，鄧霍年齡又過小，擔憂他只是執著于爭奪家產，引發了大小股東的信心，也引起了股價波動。
  立究醫藥決定面向大大小小的股東，召開發布會。
  潘樂搞了個媒體的名額，混了進去。
  鄧霍在眾人的矚目下出場。
  他試了下話筒，開口便是說了句陳詞濫調的客氣話向在場的人問好。
  不同的是，是他稍顯飛揚的神采與語氣。
  一時間快門聲彼此起伏，閃光燈閃爍。
  潘樂站在人群邊緣，遠遠看著臺上稱心的人。
  鄧霍掃視一圈眾人，以一種相當輕松從容的語氣開口：“我也沒想到我會這么快就回到了我所熱愛的崗位，所奉獻的崗位。”
  他會沒想到嗎？
  潘樂覺得不太可能。
  眾人的反應更直接，當場笑起來，一會后笑聲又漸漸隱去，不知道誰帶頭拍掌，整個發布會現場響起了一片掌聲。
  等掌聲停歇，鄧霍的神情認真了許多。
  “我和在座的各位都想立究醫藥變得更好，更強，造福人類健康……”
  他說了一大段很長的話。
  潘樂一字一頓聽完，隔行如隔山，她今天來這里和其他人的目的不太一樣。
  但還是有些意外自己聽進去了些他所說的那些離她很遠的寬泛詞。
  可能是他認真時所顯露出的誠懇吧。
  她聽得入神時，旁邊來了一個人。
  那人的手臂挨著她。
  潘樂感覺到，轉過臉，匆匆瞥了那人一眼。
  是景元。
  潘樂對她有印象，上次在酒店，她還和她握手了。
  但此刻，她不確定她是不是特意過來擠在她身邊的。
  景元似乎是讀懂了她臉上的疑惑，先開口：“你好，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
  潘樂客氣回道：“好巧啊。”
  景元感慨：“是挺巧的，命運就是這么奇妙。”
  她頓了頓，忽然來了句：“你知道我在離婚庭上是什么感受嗎？”
  潘樂被問得莫名，但還是接了她的話：“什么感受？”
  景元說：“很爽。”
  潘樂：“啊？”
  景元直直盯著前方，仿佛又回到了那天：“自己站到人群中心，而不是仰慕站在人群中心的人。”
  好一陣子，潘樂一語不發，只是看著她仰著的下巴，跟她同呼吸。
  心里一陣說不上來的翻滾情緒。
  景元走了，走之前又跟她握手擁抱，說：“愛人先愛己，好好愛自己。”
  在景元邁著款款的腳步離開后，潘樂怔然了一會。
  她甚至產生了一個荒唐的想法，可能景元沒來過，或者只是個虛擬的人，不然怎么會有這樣的人突然和她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
  但不是的，她手上依舊能回憶起剛才與她握手的觸覺，那么的溫柔與柔軟。
  她發呆中，視線內闖進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陳主任向她走來：“原來你也在啊。”
  “……嗯。”潘樂不想談自己，反問：“主任，你怎么在這里？”
  “我手上買了立究醫藥的股票，多多少少也算一個小小小小的股東。”
  哦，原來只要是手持股票就可以進這個發布會。
  潘樂吐槽他一句：“你平時還勸我不要買股票，自己居然暗地里買。”
  “你不知道最近這幾個月我那是什么心情，我是被套牢了，年輕人還是不要學我，人是不能賺到自己認知以外的錢的，還是多接案子。”
  “……”
  潘樂真是哭笑不得，一時不知道他用意何在。
  發布會結束是在幾分鐘后。
  潘樂思緒飛揚，心情滿足地準備離開，陳主任因為尿急，出去時和她說要上個廁所。
  潘樂只得在外面的過道等他。
  這會里面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沒什么人從大廳門口出來。
  她懶懶地靠在欄桿上。
  可能太無聊了，她居然在想鄧霍會不會從這個門里出來。
  她其實挺想問問他怎么這么按捺得住心思，成功重返立究的。
  應該不太可能，這里不止一個門，或許他早就走了。
  她就這么不切實際地胡思亂想著。
  然后，她見到了一個算是熟悉但也不熟悉的面孔。

  那一剎那，她神情一振，心一動，幾乎是毫不猶豫就追了上去。
  “你好，請問你是易游戲的易先生嗎？”
  男人停住腳步，俊朗的面龐上顯露疑惑：“你是？”
  潘樂連忙道：“久仰大名，我是宏目事務所的律師潘樂。”
  她將自己的名片遞過去，“你們公司的游戲我一直在玩。”
  “感謝對易游戲的欣賞。”這位被易先生的男人禮貌接過，然后沖不遠處的人揚了揚下巴：“我的妻子在等著我，失陪了。”
  “嗯，你去吧。”潘樂歪頭，又向遠處的女人單方面地揮揮手。
  陳主任從廁所回來，見到的就是此場景。
  他忽然有種徒弟終于開竅出師的成就感。
  等人走后，他上前，低聲感慨：“終于上道了啊。”
  潘樂納悶：“我上什么道了？”
  陳主任笑笑：“多結識朋友是好事。”
  潘樂說：“我倒是想吶。”
  兩人牛頭不對馬嘴說了幾句，然后發現在側前方，鄧霍和助理居然在。
  潘樂看過去，不知不覺走到了他們近前。
  陳主任問好：“鄧總還沒走啊。”
  鄧霍“嗯”了一聲，目光卻是膠著在潘樂臉上。
  “不管你打什么算盤，易總結婚了，且和妻子感情很好，你最好不要生出什么不該有的心思。”
  他說得直接又突兀，潘樂聽得一片迷茫。
  反應了一會才知道他誤會了，但又無法解釋。
  這么說吧，那位易先生是《心尖玫瑰》的男主，和小說的女主有著一段真摯的感情。
  作為曾經的讀者，小說里的一對佳偶在你眼前出現，還是真實的，她的心情如何不激動？
  她尬笑一聲，干脆沉默以對。
  她跟著陳主任下樓，想到什么，又吩咐主任在停車場等下她，她還有些事。
  她原路返回，鄧霍和助理還在原地。
  她揪著手喚他：“鄧霍……”
  鄧霍意外她會折返，但臉上不顯。
  “還有什么事？”
  潘樂斟酌著說：“你今天心情好，能順便告訴我爺爺現下康復什么程度了嗎？我能不能去看望下老人家？”
  鄧霍打量著她滿是小心思的臉，足足頓了好幾秒才開口：“誰說我今天心情好了？”
  潘樂反問：“不好嗎？”
  剛剛發布會上這么意氣風發，還能心情不好？
  “傷害我爺爺的人都還沒得到懲罰，我的心情再好能好到哪里去？”
  潘樂一頓，了然點點頭。
  鄧霍沒再理她，叫上助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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