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114
若非出其不意, 即便是鬼哭藤這般邪惡的植物也沒辦法輕易絞殺四人。
招凝在彈丸大的落腳地急促呼吸,強行生長的鬼哭藤只維持了幾個呼吸,開始肉眼可見地衰敗, 片刻后,枯藤纏著幾具腐壞的尸體墜入巖漿中,頃刻燒成了灰燼。
然而,招凝知道這一切并沒有結束。
她抬頭望向高空的傳送陣,不知何時陣外蒙了一層火光,那火猶如極品爆炎符中爆開的火焰,不斷吸噬著天地靈氣, 在傳送陣下方疊加出一層天火焚燒陣。
若是強行闖入, 天火焚心, 是致命的。
可是她現在力竭地站在這里,何嘗不是等待死亡逼近。
招凝垂首,閉目,身形微微晃動, 依舊強撐著站立。
忽而她出聲。
“何必再藏,賈銳!”
招凝睜眼, 偏頭看向火山口另一側,冷諷道,“賈師兄就不怕我帶著你心心念念的三昧真炎珠, 直接跳進熔漿里, 讓你什么也別想撈著。”
話落,火山口死寂了片刻。
緊接著, 只聽幾聲“啪啪”鼓掌, 招凝注視的方向, 有一人腳踏火焰走上來, 停在對面火山口邊緣。
一副單薄卻雅致的書生氣質,含著笑,帶著幾分笑面虎的意味。
不是賈銳,而是的霍輝。
被強行拋進昊陽地宮中,他竟然沒死,這一刻,是誰偽裝的,不言而喻了。
“哎呀,不愧是清霄宗的小師姐,這般圍堵,還能好生生地站著。”他裝模作樣地嘆息,“也不知是這幾個接懸賞的家伙太弱了,還是我低估了你。”
他的眼神似刀子一寸一寸地掂量著招凝,又無所謂而笑,“不過,再怎么低估,沈招凝,你現在還能施展出法術嗎?哈,哈哈哈哈……”
這家伙說得沒錯,即便入此秘境半日不到,卻連番對戰,又加靈氣克制,天時地利人和皆不助招凝,以致于招凝幾乎耗盡了靈力,就是個凡人。
她脊背挺直,神色上沒有半分畏懼和求饒,目光鎖定著對面,思緒飛轉。
賈銳什么時候偽裝成霍輝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為何被招凝揭穿了身份,他還以霍輝的模樣示人。
是裝模作樣凸顯他毫無破綻的偽裝,還是他現在根本無法恢復本來的模樣?
雙方的打量不過幾個呼吸時間,對賈銳來說,招凝此刻就是囊中物,他不急于解決,更樂于慢慢壓迫招凝,使招凝在毫無希望和反抗的境地一點一點被絕望吞噬,就像是用鈍刀子一片一片割肉。
于是,他笑瞇瞇地問,“小師姐,哦不,該叫招凝小師妹,小師妹是何時察覺到我的,好讓為兄下回注意些。到底是誰再暗中提醒你?”
他問的當然不是撤他懸賞令、扔他去小秘境的秦恪淵,他甚至根本不知道這其中有秦恪淵的參與。
他要找的是那個歸元城黑市拍賣極品靈符制作方法的人。
“賈師兄,說的當真好笑。你怎么會覺得,就這三言兩語的威脅,我便會提供真相給你?!”
招凝目光飛快掠過他全身,“霍輝”四肢繃得極緊,即使在笑,五官的動作卻很輕微,這使他的眼睛看起來有些無神,而且自他緩慢登上火山口,到現在為止他都沒有其他的動作,好似就僵在那處。
“沈招凝!敬酒不吃吃罰酒!”
賈銳神色驟然冷下,袍袖一揮,甩出一巴掌。
招凝無力抵抗,身體傾倒,幾乎摔進流淌的巖漿里,意識召喚著云絲千幻斗篷,可斗篷竟沒有出現,一瞬間強烈的危機感涌上心頭。
身體只能借手掌按住滾燙的熔巖強行翻身,但下一刻賈銳又甩出一巴掌,招凝直接被掀飛,她直接從火山口滾了下來。
直至火山腳,下滾的趨勢被凸起的巖石擋住,猛烈的撞擊讓招凝噴吐出一口鮮血。
這般滾落,只慶幸她于半空拼命調整了姿態,才不至于是順著巖漿流中滾下的。
觸碰熔巖的手掌通紅一片,若非已鍛體,此般徒手觸碰熔巖,她的手掌早就燒成灰了。
這些都不是最令人絕望的,絕望的是云絲千幻斗篷竟然詭異不見了。
這是幾乎是招凝的底氣,即使在多番對戰下狼狽不堪,靈力消耗,只要云絲千幻斗篷在,在這秘境中絕不會有人傷的了她。
但就在蛇窟四鬼箭雨圍困中,本該被動護持的云絲千幻斗篷卻沒有出現。
在頭發被巖漿點燃剎那,細細密密的恐懼蔓延上心頭,可是那時她就已經無路可退了。
到底是什么時候云絲千幻斗篷消失的,她竟一絲一毫都沒有察覺。
她幕得抬頭,賈銳不知何時落在她身前,他一腳踩在招凝左肩上,壓迫著側身倒地的招凝,似要將她壓進土里。
“賈!!!銳!!!”
招凝咬牙地喊出他的名字,是他,定是他施展的把戲!
賈銳滿臉蔑視,嘲諷著,“怎的小師妹這般狼狽啊,快啊,快把你那保命斗篷拿出來,讓我縱使千百般手段也無能為力啊!”
招凝冷眼看著他譏諷,看他譏諷后緊跟著哈哈大笑。
甚少人知道這件云絲千幻斗篷,是誰告訴他這件斗篷的作用?
他左手一抬,黯淡失效的云絲千幻斗篷垂落,他扔垃圾般嫌棄地扔在招凝臉上,招凝掌心攥著斗篷扯回懷里,斗篷上的禁制和靈紋被全部破壞,現在只是一件輕輕一扯都能粉碎的凡衣。
賈銳這般得意,甚至扔出來羞辱招凝。
他傾身撐著膝蓋,居高臨下地看招凝,“小師妹,為了破開你這道防御,師兄我可是煞費苦心啊。六重法衣除非靈寶攻擊,其它靈器在它面前都宛若廢物,我冥思苦想了半月之久,才想出一個好辦法。”
一柄長劍出現在他手中,他劍背輕佻地挑起招凝下頜,笑瞇瞇地說,“那就是無聲無息地偷了。”
此間修行,法器只有作為本命法器時才能真正認修士為主,但本命法器根據功法不同只能以精血綁定一到三件。
本命法器能極限發揮出自身威力,所有修士都是慎重再慎重,因此煉氣期的修士法器都是以氣息為引,一旦被抹去氣息便可成他人之物,換句話說沒有精血為引,被奪取其實是很正常的。
但“偷”這字對修真者當真是聞所未聞,天大的笑話。
招凝緊攥著斗篷,她甚至絲毫沒有察覺,這讓她心頭蒙上了巨大的陰影。
是她失了戒備,這般愚蠢的讓“霍輝”有了可乘之機嗎?可是自入秘境,招凝極少與人近身,連“霍輝”未暴露時三番五次刻意接近,也都被她避開了。
賈銳的劍尖劃著招凝臉頰,鮮血順著血痕流下,這讓賈銳看的高興極了。
“嘖嘖嘖,瞧我們小師妹這般不可思議的模樣,小師妹一定是沒見過這位霍師弟九州一絕的飛云探龍手。”
“探于無形,念之便引,觸之便有,是上古竊天一族的秘法,竊天竊地,竊你一小小的練氣七層修士又有何難!”
“哈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啊!”
這一瞬間,當初在宗門小比第一輪擂臺上霍輝那詭異手法再次浮現在招凝腦海,那神乎其神、未卜先知般便從對手身上取的了龍虎丹。
還是她愚蠢了。招凝心中忿忿,明明自己早就注意到霍輝手法詭異,卻沒有再秘境中警惕一二。
但這般卻讓招凝之前的迷惑,豁然清朗。
“原來這就是你將霍輝變成傀儡的原因!”
身形僵硬,行動緩慢,靈氣郁結,除了中了尸毒外,只剩下另一種可能,這具身體已成為活著的尸體,像傀儡般被附身靈魂操控著,在凡俗鬼神傳說里,亦叫“鬼上身”。
“傀儡術。”招凝每一字咬的清晰,“靈魂出竅,操縱生尸,賈銳,大道三千你不走,你偏偏走邪道,宗門定不會放過你!”
大抵是被招凝點破了,賈銳無所謂了,哈哈大笑,劍尖落在招凝喉間,血珠一顆一顆地滾下來,窒息感讓招凝眼神有幾分渙散。
“是又如何?沈招凝,你現在是我劍下螻蟻,你死了,誰會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做了什么事!”
招凝呼吸艱難,這讓她試圖去大口呼吸,但她卻并沒有這般屈辱去做,她只是冷冷地盯著賈銳,“利用昊陽地宮屠殺兩宗歷練弟子的也是你,賈銳你遲早會遭報應的!”
砰——
賈銳忽的一腳重壓,肩骨咔咔碎裂,她的身體也向焦土中深埋半尺。
“小師妹可別冤枉我,我不過給了他們機緣,自相殘殺的可是他們自己。”
他嬉笑著,享受著這般壓迫人的快感,兩年了,先是險些被招凝施計活埋進地底秘境里,再想殺她又三番五次被阻,更是直接被刑罰殿扔進思過崖,害的他被崖里那群瘋子瘋狂戲弄……
他越想越氣,越想越狠,干脆一腳踩在招凝手上。
招凝身體猛地一抽,蜷身痛苦,本就被熔巖炙烤地通紅的手掌瞬間潰爛,在他反復碾壓下,血肉成泥般溢出,掌骨粉碎,但她倔強地沒有發出一聲痛呼。
“痛苦嗎?小師妹?”賈銳陰笑著,“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說著一腳踹起招凝,招凝滾身穩住時堪堪停在熔巖流三寸外,滾滾熱浪似要將她灼燒了。
招凝尚還完好的一只手壓在身下,五指扎入焦土中,無聲緊緊攥拳。
賈銳一腳踩在她的后背上,她又噴吐出一口血,五臟六腑好似碎了,這口血怎么也止不住。
賈銳爽夠了,他厲聲呵著,“沈招凝,把三昧真炎珠交出來!”
招凝回頭冷視他,伸手抹嘴邊的血,但怎么也抹不盡,反而將她半邊衣裳全部染紅。
“賈銳,你到底是想要三昧真炎珠,還是想要昊陽令呢!”
“想要完全開啟昊陽墓,呵,你永遠別想。”
說著她身上的血忽而亮起一圈法印,在賈銳驚愕間極快地將鮮血繪制的法印打入賈銳身體。
賈銳身形一顫,身形呈現重影,賈銳的靈魂試圖從霍輝的身體里鉆出來,立刻被血色法印捆住,將他封在尸體里。
萬法封靈訣,以精血做引,封禁世間萬物。
招凝呵呵笑著,笑意染血,但氣息卻已奄奄。
“沈招凝!!!”
“哈哈,賈銳,這么喜歡操控他人身體,你就別想回自己身體,別想再修行了!”
“我要殺了你!”
賈銳怒氣沖天,攜著無比的殺意攻向招凝。
“我就算死,也不會死在你手里!”
招凝眸色一冷,翻身一滾,竟直接跳進了熔漿流中。
炙熱的巖漿瞬間點燃了她的身體,大火熊熊,沒有半分慘叫,身體順著熔漿流被卷進熔巖江中,再沉入江底。
賈銳氣得扔了手中長劍,掐訣施法,再一次嘗試靈魂離開霍輝身體,眼看著掙脫了半邊身子,但還是血印一閃,被拽了回去。
“就這么讓你死了,真是便宜你這賤人了!”
熔巖江下,招凝身上的弟子袍靈紋流傳,竭力抵抗著熔漿的高溫和灼燒,但招凝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弟子袍沒有靈力支撐,只撐了半柱香便黯淡,包裹在招凝周身的護盾靈光也消失了。
連月來鍛體的效果突顯出來,隨著弟子袍燃燒,她的體表還沒第一時間被灼傷,直到衣物完全燒盡,藏在衣物中的一枚玉佩掉落在她胸前,沾染胸前暈開的鮮血,玉佩驟然亮起。
一聲龍吟響起,游龍似的靈光從玉佩中鉆出,一圈一圈環繞在招凝周身,隔絕了巖漿和熾熱。
招凝便這般隨著熔巖無意識地向前流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奔騰的熔巖江里慢慢融入了一絲金靈氣。
金靈氣隨著龍靈游動吸納入招凝體內,太虛六道靈源秘傳自發的運轉,一周天兩周天……直至干涸的經絡中第一絲靈力出現,修復經絡里的損傷,慢慢的,靈力越聚越多,受損的五臟六腑開始恢復,粉碎的骨骼也開始愈合,毀了的手掌緩慢地新生白肉。
越往下游流動,金靈氣越來越濃,甚至超越了火靈氣。
忽而江底出現一處巨大落差,似天坑,但又把巖漿隔絕在外。
龍靈帶著招凝鉆入黑洞中,急轉直下,招凝落在底部,四周漆黑死寂。
又過了許久,太虛六道靈源秘傳終于完全修復了招凝的重傷,招凝手指微動,眼睫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
入眼便是繚繞在她周身的神異龍靈,她坐起身,抱著赤|裸的自己,胸前玉佩掉在掌心。
是秦恪淵閉關前贈予她,用來兌換太乙五行煉器真解的。
她指尖拂過玉佩上的龍紋,周身繚繞的龍靈縮小,鉆回了玉佩中。
她緊握著玉佩護在胸前,意識一動,從寂靈之府中取出衣物,披在身上時才發現,下意識拿出來的是那件被毀了的云絲千幻斗篷。
招凝裹著斗篷,坐在黑暗中沉默不語,思緒空空的。
好一會兒,她才將斗篷收起,換上一身黛藍素紗裙,玉佩也藏進了懷里。
環視四周,目視距離不過十余尺,她取出一枚夜明珠,光亮堪堪讓視野擴大半倍,但這卻讓招凝見到從未見到的奇景,這一片礦石森林。
并非說此地堆積著無數礦石,而是這里的樹木質地完全是礦石,仿佛人為在此雕刻了一棵棵礦石樹,但招凝很快就推翻了這樣的想法,因為她看到了礦石樹的根系,深埋在地面石塊中。
伸手感受靈氣游走,才發覺金靈氣順著根系鉆入礦石樹中,再擴散到雕刻般的枝葉上。
這般成長,一棵礦石樹估摸著長到她這般高,便要上千年的時間了。
招凝翻查著萬石真語,也沒有找到這些礦石樹叫什么,有什么作用,她嘗試著摘下一根礦石枝干,剛折斷,這下的枝干便碎成了一顆顆小石子散落在地,而那些小石子已毫無靈氣。
再去感知,就發現礦石樹下的根系極為發達,盤根錯節,好像整片林中的根系都糾結在一起,金靈氣在根系中流竄,要很仔細才能勉強察覺到,金靈氣的來源從同一個方向來。
招凝看向黑暗深處,那是金靈氣傳來的方向,里面一定藏著什么。
但是她沒有即可行動。
伸出手掌,感知著體內的靈力,靈力其實恢復的差不多了,但是為了施展萬法封靈術,她耗費了半生精血,現在實力不過之前的一半,這還是她取巧,按照萬法封靈術是要獻祭全部精血才能成功的,可她潛意識還想賭半條命。
事實證明,她賭對了,她在這萬年熔巖江中活了下來,并且受龍紋玉佩護體沒有受到致命的傷害。
但一半的精血,意味著這術法其實是有破綻的,招凝不知道賈銳能不能找到秘法破綻,又會花多長時間解開秘法。
她抬眼看頭頂,有一束紅光從上方投射下來,但光線很短,到底部已經黯淡得不足以視物了。
那里應該是出去的地方,上面奔騰著巖漿。
清風在她周身卷起,招凝試圖御風騰飛出去,但招凝驚愕地發現,她根本飛不起來。
并非御風訣沒用,而是身上好像有萬鈞重力壓著,讓她根本沒辦法騰空。
這一刻招凝甚至后知后覺地發現,直起身子都有些吃力,起初招凝還以為身子虛弱,沒有完全恢復,現下她在明白,并非如此,而是這處洞穴的問題,它無形中讓她的身子重了數百倍,如果不是修行的話,凡軀剛進來的瞬間,就會摔成粉碎。
再看周圍礦石森林,招凝忽而明白了它們為什么只有幾尺高了,重壓之下,過高亦折。
目光又眺望向金靈氣來源的黑暗深處,看來非得去探明這洞穴情況了。
夜明珠光亮一步步向前推著,越往深處,礦石森林的高度便會拔高三兩寸,森林的色澤也愈加偏向金色。
這一路走了大約兩三個時辰,招凝沒看到半株植物,也沒有看到妖獸的影子。
直到面前突兀巨大的祭祀建筑。
那是一處高臺,數十道石階直直向上,兩側矗立著守護的石獸,一共八只,雕刻的栩栩如生,猙獰又兇惡,高臺之上是一座人身蛇尾的女妖雕像,半闔眼眸,神色肅穆,披帛飛舞,格外神圣。
雕像前面擺著供桌,桌案上置放著兩盞長明燈,和四方香爐,古怪的是,香爐中插著一把石劍。
能在這樣巨壓的洞穴里還完好無損著,招凝心存敬畏,沒有踏上臺階,只在臺下朝雕像作揖,以示敬意。
就在招凝躬身再抬頭的剎那,一副畫面乍然出現在招凝眼前。
還是這座祭祀建筑,只是四周陡然亮起,它佇立在云層之中,不遠處九根巨大的龍柱分立,撐起了上下兩片天。
十數人站在祭祀建筑下,他們腳踏祥云,身聚真光,后顯法相,各個都是大能級的人物,他們或安靜、或虔誠、或不屑、或期待地看向雕像,雕像前一模糊人影持劍舞動,,而后將紫光長劍重重插入香爐中,紫色光芒從香爐中綻放,在半空形成一道雷光閃爍的裂縫。
畫面就在此刻崩散,招凝眼前一晃,她陡然后退,卻見眼前的建筑竟開始無聲崩毀,從臺階到石獸在到雕像,都化成細灰飄散落地。
剛才那畫面里昭示著什么,為何到了大能那般通天境界,還要屈居臺下祭祀。
祭祀建筑的崩毀是安靜而快速的,不到半盞茶的時間,連飛灰都老實地匍匐在地面,這使得細灰中央的東西格外顯眼。
招凝踟躇片刻,還是走了上去,她看到了一塊碑。
招凝不知道這塊碑是怎么出現的,它似乎是藏在建筑內部的。
伸手拂去碑上的細灰,上面刻著無數密密麻麻的字,但招凝辨識不出,這似乎是上古文字。
文字的大小并不統一,有七個字比其他文字大上半倍,她一字一字去看,直到看到七字之中的第四個字,招凝覺得眼熟。
思緒百轉,招凝意識到這個字其實和寂靈之府外匾額上的字型很像。
下意識的,招凝呢喃出聲,“寂……”
這一刻指尖觸及的文字忽然描過一道靈光,同時吸干了招凝體內所有的靈力,招凝驚得抽手跌坐在地上。
緊接著整個洞穴的靈氣也被抽盡了,石碑上的字樣依舊泛著微光。
招凝環顧四周,不知為何本就寂靜的洞穴更加死寂了,甚至有一種萬物寂滅的絕望和空洞。
她按在胸口,整個世間就剩下自己的心跳聲了。
但這樣的意識來得快去的更快,再去看那石碑,石碑上的字樣已經恢復如常,剛才發出的光亮就像她的錯覺。
招凝意識到這石碑的不凡,她半跪著,卷著袖口擦拭上面的灰塵。
“這是和寂靈之府同一紀元的東西嗎?”
招凝呢喃自語著。
“那個字便是寂靈之府的‘寂’字。那它代表著什么?它抽干了我所有的靈力,甚至抽干了整個洞內的靈氣,才讓我察覺到一絲異常,好似冥冥中降臨了什么。”
意識到這一點,招凝想著等回到內門,她該去藏書樓找一找上古文字的介紹,這碑上刻的字絕非文字那般簡單。
想了想,手掌按在碑上,意識一動,石碑轉移到寂靈之府中。
招凝再環顧四周,那祭祀建筑好似崩毀便崩毀了,沒有其他任何影響,洞穴里依舊平靜到無害。
思忖了片刻,招凝將遍地的細灰收集進空的儲物袋中,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么做,但腦海中忽閃過的那副畫面提醒著招凝,盡量不要去忽視任何東西,哪怕是塵埃。
做完這一切,招凝才繼續感知金靈氣的來源,剛才抽干了洞穴中的靈氣,使得靈氣的來源更加鮮明了。
招凝循著過去,遠遠便看到一株高大的礦石樹,比礦石森林里的樹木高了十倍有余,它長滿了黑褐色的鋒銳葉片,在茂密的葉片間,一團暗紫的光芒格外引人注目。
但同一時間招凝還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陰影,在那株高大礦石樹前,渾身似石頭,但一節一節的,半身藏在地下,半身拱出地面,是石身妖獸。
不敢小覷,招凝含了一顆回元丹在舌下。
可那陰影一直沒有動靜,招凝觀察許久,身上聚起靈光護盾,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
離得越來越近,勉強辨認出那大家伙是一只巨大的石骨蛇,它身體從地面鉆出來的地方,還翻出了新鮮的泥土和石塊,除此之外,高大礦石樹周圍有數個這樣的坑洞和土石堆,應該都是石骨蛇翻騰時造成的,而且時間不超過半柱香。
可是,這個龐然大物為何此刻一動不動。
招凝等待了半盞茶,掐了一記清風訣,風力極其微小,連地面的塵埃吹起也不過離地半寸,但就這樣的風力吹拂到龐然大物身上,它竟然頃刻間崩塌了,從關節處崩散成小塊。
招凝驚愕異常,上前查看,散架的石身和尋常石頭沒什么兩樣,在石頭間,招凝撿到了石骨蛇的心臟,一塊巴掌大的石頭,表面還溫熱著,妖靈力被封印在其中,好似心臟停止跳動是一剎那發生的事情,石骨蛇根本沒有辦法抵抗。
細數石骨蛇的關節數,一共四十七數,傳聞中石骨蛇至少百年才會新生一節身軀,這般算著,這家伙至少活了四千七百年了,那它的妖階至少相當于人類金丹期了。
招凝無法抑制的將猝死的石骨蛇同那古文“寂”字聯想到一起,那般驚天動地吸納靈氣產生的力量,莫非當真使這一片領域萬物寂滅,連石骨蛇都難以逃脫。
招凝不知如何形容現在的心情,有驚喜有惶恐,但無疑也松了一口氣,畢竟這個石骨蛇還活著,死的便是她自己。
她有些迫切的想要去學習上古文字了,招凝壓抑下內心的情緒,收好石心。
走進巨大礦石樹下,抬頭看那泛著紫色光芒的東西,自進入洞穴以來見過太多超出常理的了,此刻已經沒什么驚愕的了。
那是一顆果子,已經完全成熟,表面晶瑩透明,紫色的光芒是內部的果核散發出來的。
招凝伸出手,果子從樹上掉落,落在招凝手中,緊接著面前的巨樹也飛速失去生機,枝干葉片嘩嘩掉落在地,以此為中心向周圍輻散去,無盡的礦石森林也盡數碎裂崩毀,一瞬間,整個礦洞變成了一片廢墟。
這一切是“寂”造成的,還是這個果子墜落造成的,招凝不得而知。
她垂眸看手中的果子,果皮疾速腐爛,滑落,空留一顆泛著紫芒的果核在掌心。
稱作果核,但這其實一塊菱形礦石,似鐵非鐵,極其之重,捧在手心好似捧著千斤之物。
招凝想到萬石真語放入寂靈之府中呈現的那句批語。
——熔巖萬載不滅,可孕育地巖玄鐵,此為天材地寶,納天納地,自劈空間。
這便是地巖玄鐵了,金屬性天材地寶。
這一刻,招凝意識到面前這個山洞其實不是什么熔巖江底山洞,而是地巖玄鐵開辟的空間。
若想從這個空間中出去,必須要將地巖玄鐵納為己用。
對招凝來說,簡直就是瞌睡了遞上的枕頭。
云絲千幻斗篷被賈銳破壞,修補雖不難,但再遇上所謂上古盜天一族,再撞上飛云探龍手呢?
必須用太乙五行煉器法將云絲千幻斗篷煉制成本命法寶,隨著五行天才地寶的加入,這會讓云絲千幻斗篷跟著她成長,進階成靈寶。
招凝并沒有急于立刻煉器,她現在更重要的是修復精血缺失。
好在寂靈之府中栽種了不少靈藥,更有不少靈藥變異成新的稀缺靈藥,其中龍須雪參便是恢復精血的極品靈藥。
龍須雪參是人參的變種,招凝自入修行便種植人參,隨著奇異裝置的加速生長,人參收獲了一片又一片,也出過幾株變異人參,有紫參還有赤血參,唯有這龍須雪參幾年來只從人參變異得來三株,滿打滿算是經過幾萬年的變異才形成的了。
進東配殿園圃,驚喜的發現一直以來沒有動靜的清彌茶成熟了。
枝葉間長出幾顆新茶,茶香輕輕一嗅,體內靈力流轉都順暢了三分。
取來玉盒,小心將清彌茶葉放入盒中,一共九片,九片清彌茶,元嬰之下瓶頸立祛。
將玉盒妥善放好,招凝取出龍須雪參,變異的人參唯有一點不好,無法得變異種子直接生長,還需等待人參變異獲得。
走出東配殿,招凝頓了頓,看向中通廊前那塊影壁,影壁發生了變化,上面呈現出近百個字樣,字型正是從洞穴中取得的石碑上的文字,意識微動,便發現那塊石碑消失在了寂靈之府中。
被影壁吞噬了?招凝意識到這點,心下果然,那塊石碑和寂靈之府必是一個紀元的產物,甚至可能有某種聯系。
自知此時也看不懂上面的內容,招凝沒有再反復查看,她伸手按在影壁上,上古文字散去,灰霧游動,呈現出新的文字,是她往常在影壁上看到的。
“寂靈之府,主人招凝,命元三五。”
與之前的區別是,她的壽命居然增加了五年,這應該是突破到練氣高階增加的壽元。
可招凝更加詫異,她以為經過這三番五次的對戰,以及在賈銳手下的重創,會讓她減壽幾年,更何況她還獻祭了半生精血,這可比她小時候在凡俗吃的苦更厲害了。
這時招凝隱約意識到,她最初的壽元可能不是因為小時吃的苦而減壽數十年,也許是她命中注定只有二五壽元,又或者因為其他……
招凝心底泛起細微的難過,但很快就釋懷了,既入修行路,增壽養生的丹藥許多,晉升也能提升壽元,此刻她根本沒必要為壽元的事而憂心。
這般想著,招凝退出寂靈之府,服食靈藥,安心養傷修煉。
日子過的飛快,大抵走了近一年的時光。
招凝除了服食龍須雪參還服食了打量珍貴靈藥,這才讓身體完全恢復,精血補足。
在養傷期間,得靈藥輔助,以及天材地寶逆天的聚靈效果,招凝很快打通了外經三百六十五條經絡,修為迅速提升到練氣九層,離練氣大圓滿只差奇經八脈。
招凝感知著體內蓬勃流傳的靈力,與初入練氣七層相比,她的靈力積累程度是之前的數百倍。
若是再遇上煉氣期的賈銳,招凝微微瞇眼,所有的仇必算個干凈。
接下來的時間,招凝便開始煉制云絲千幻斗篷,將地巖玄鐵按照太乙五行煉器真解的方法融入到斗篷中。
經過七七四十九天,云絲千幻斗篷鋪展開,一條金線沿著斗篷邊緣走過,靈力注入,金色靈紋描繪出神秘古老的法印,意識微微一動,斗篷落在肩頭,披散而下包裹全身,招凝眸子動了動,斗篷上靈紋一閃,她的身影瞬間出現在三丈之外。
瞬身!
地巖玄鐵的空間之力融入到云絲千幻斗篷上,激發了新的技能,施展之下瞬息三丈,是極其鬼魅且保命的術法。
她閉目感知,同云絲千幻斗篷冥冥之間有了細微聯系,招凝這才心中滿意。
斗篷隱去,招凝站起身,洞穴的高壓因為地巖玄鐵的煉化而漸漸消失。
直至半個時辰之后,高壓完全如常,但卻并沒有停止,壓力在減小,以致于招凝覺得自己身體越發輕,半盞茶后甚至不用掐訣御風也輕飄飄地飛起來。
飄到高處,便駭然發現整個洞穴都在縮小。
等招凝抵達洞口,起初那道屏障已經完全沒了阻力,招凝裹著斗篷踏入熔巖江中,下一刻,洞穴徹底崩毀了,消失在此間,好似重來沒有出現過。
即使有斗篷護體,江中熾熱的溫度還是讓招凝不好久待。
她沖出熔巖江,剛落到地面,便發現這秘境與一年前相比好像發生了什么變化。
天地靈氣變得平穩許多,高處霧氣中的血色也完全看不見了,空氣中不再夾雜著血腥氣。
這該是一件好事。
是明珞和陳填出去后,上報宗門,宗門整頓過秘境了嗎?招凝心底想著,疾速往火山口飛去。
一路疾馳,視線飛速掠過所見之景,黃沙枯木,還有小型火系妖獸游走,和諧得仿佛是一副畫。
再次抵達當初兩宗打斗的位置,所有的尸骨都消失不見了,可能是被宗門的人收斂回去了,那棵損毀的蘊火靈木也不見了蹤影,光禿的樹樁上冒出一只新芽。
她遲疑了片刻,站在樹樁上,忽而翻手拿出一枚似火的令牌。
正是她用三昧真炎珠融合圖騰形成的昊陽令。
靈力只輕微注入絲毫,便聽一串轟隆聲,一回頭,果真看見,那群數不清的枯骨又拖著地宮緩緩駛來。
招凝一直認為這并不是真正的昊陽墓,這般游走用天降機緣吸引著秘境中的弟子,目的到底是為了什么。
宗內傳言,三枚昊陽令同時激活才能開啟昊陽墓,而一枚昊陽令卻召來了詭異的地宮。
這當真是昊陽墓中的地宮嗎?
地宮在招凝身前十丈停止,青銅大門緩緩開啟,里面霞光萬丈,好似在召喚著招凝進去一探。
招凝站在青銅門前,她伸手去觸及,便感覺腦中一陣抽搐,再一震,人已瞬移到百丈之外。
她忽而掐訣,剎月劍出現在她手中,就在此刻全力向地宮斬去。
劍光沖破青銅大門,沖開大殿正門,破開屏風,砸開內殿。
卻對上一副畫,畫面來不及看清,只感覺畫中有靈,一只血紅豎瞳一閃而過。
緊接著地宮便消失在秘境中。
魔物!
招凝飛快前往火山口,再飛身上高空的傳送陣。
觸及的剎那,視線扭曲,頭暈目眩,待視野穩住,她已經出現在當時進入萬窟小秘境的地方。
忽而間,她察覺到周遭細微的聯系,一陣風疾速逼近,任由一柄精鋼劍落在她脖間。
只聽有人呵道,“什么人!擅闖清霄宗秘境!”
招凝沒有回頭,也沒有額外的動作,聲音清冷。
“一年不見,當真是故人健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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