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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143


風(fēng)語山外兩道身影緩慢走著,  觀其氣質(zhì)超凡脫俗,不似塵世中人。

        此二人正是招凝和秦恪淵。

        因為前些日子的筑基異象,吸引了方圓百里的凡俗人來風(fēng)語山搜尋仙跡,  導(dǎo)致風(fēng)語山凡俗人越加的多,招凝和秦恪淵避世的目的也被打亂,  只好離開風(fēng)語山。

        招凝本想換一座山峰藏匿,秦恪淵說藏在山中不如藏在塵世,  正好招凝已筑基,他的情況也已好轉(zhuǎn),  可以在塵世中行走,  也借機幫招凝斬凡,筑基更進(jìn)一步。

        招凝自是聽從秦恪淵的安排,不過臨行前,招凝將那殷老怪的藏寶圖取了出來。

        走在路上,  招凝展開布帛,果真是一張藏寶圖,藏寶圖旁還有一豎小字介紹,  瞧著其上所述,招凝略略有些驚訝。

        “這藏寶圖指向的寶藏竟是聚寶盆。”招凝扭頭問秦恪淵,  “此為傳說靈寶,怎么會出現(xiàn)在凡俗,  還是此物不過是凡俗人借傳說命名的它物罷了?”

        秦恪淵看了一眼藏寶圖,只說,“取之一觀,  便知曉真假。”

        招凝點頭,  本來他們在凡俗中行走就沒有什么目的性,  這般循著藏寶圖指向而去,  倒也無所謂。

        藏寶圖記載的位置在大岳國都城岳秀府外的山中,招凝和秦恪淵也并不急,便一路走走看看,頗有一副游山玩水的姿態(tài)。

        這日黃昏,招凝同秦恪淵往山中走,本想著等到夜深,便直接御劍而去。

        卻不想剛走到山外,路過山外人家時,就被人叫住了。

        老婆婆站在小院門外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看見他們往山里走,就喊著,“天黑了,山中豺狼猛獸多,可莫要危險進(jìn)山了,快回來。”

        老婆婆真情實感,喊他們的時候透露出來的關(guān)心令人動容,招凝和秦恪淵對視了一眼,兩人便往小院方向走了兩步。

        老婆婆小跑著來到他們面前,招凝朝她叉手做禮,老婆婆不甚熟練的回了一個叉手禮,便氣吁吁說著,“你們是要翻過此山去永豐城的吧。最近這座山中遷徙來不少猛獸,可不能晚上單獨行動,太過危險了。”

        她關(guān)心地說著,“你們要是沒有地方去,就在老婆子家留宿一晚,明日跟路過的人群一起進(jìn)去。”

        老婆婆這般熱情,關(guān)心發(fā)自內(nèi)心,實在讓人盛情難卻,他們本來就是來入世,更不想再引起風(fēng)語山仙跡類似的事情,招凝猶豫地看向秦恪淵,秦恪淵略略點頭。

        招凝便叉手道謝,“那就叨擾婆婆了。”

        老婆婆滿是褶皺的臉上露出笑容,抓著招凝手臂欲往里去,“聽話便是好的,觀你年歲尚輕,小姑娘這般漂亮,路上若是被歹人覬覦了去,該如何是好,即便你們是兩人同行,那也敵不過成群的強盜和山賊啊。”

        她頓了頓,往后方秦恪淵看了一眼,小聲說道,“可不要莽撞了,而且你夫君看起來有幾分病弱。”

        招凝一怔,笑道,“婆婆認(rèn)錯了,秦……”

        “不是夫君,那便是兄長了。”老婆婆一聽認(rèn)錯,尷尬而慌慌地打斷了招凝介紹。

        招凝愕然向后看,秦恪淵平靜地跟著,并沒有因為再此認(rèn)錯而在意。

        招凝向來也話少,便也不再糾正,反正秦師叔看起來確實不像師叔那輩分的人。

        “多謝婆婆關(guān)心,我同大哥許久沒出遠(yuǎn)門了,故而莽撞了些。我叫林影,這是我大哥……”招凝微頓,秦恪淵瞬而接過,“林淵。”

        招凝問老婆婆,“還不是婆婆如何稱呼。”

        老婆婆笑道,“我就是一住在山野老婆子,你們叫我張婆婆就好。”

        她把招凝兩人帶到小院側(cè)面的小屋中,推開門,屋中簡陋,一床一榻一柜一套桌椅,“婆婆家簡陋,房間少,你們便將就在這房間住上一晚吧。”

        大抵聽著名諱,張婆婆以為兩人是親生兄妹,想著一晚上應(yīng)該也不需那般避嫌,便讓招凝和秦恪淵同處一室,招凝卻也習(xí)慣了,三年風(fēng)語山避世,他們大多相對打坐,早已沒有睡覺的概念了。

        便點點頭,“謝張婆婆安排。”

        “還沒有吃飯吧。正好我鍋上熱了饃饃,我給你們送來幾個。”張婆婆轉(zhuǎn)身就要去,招凝攔住她,“不勞煩婆婆了,我們帶了干糧,婆婆在院外站著,是等歸家之人吧,不用為我們先開鍋散了熱氣。”

        “這怎么好……”張婆婆有些猶豫,招凝又說,“得婆婆留宿,已是我們的福氣了,這般多番照顧,倒是我們不好意思了。”

        張婆婆擺擺手,“哎,沒事,我家大兒白日不在家,見著路過的旅客就想說道幾句,老婆子樂意的。”

        不過張婆婆也是體貼人,“不過,你們不習(xí)慣,老婆子也不打擾你們了,天色要晚了,早些休息吧。”

        瞧見張婆婆還要往院門去,“婆婆還是要等人嗎?”

        她大咧咧地擺擺手,“不用管我,到日子了,我家大兒今天該回來了。”

        她就那般坐在院門口的小椅子上,拿著一把扇子,搖搖晃晃著盯著通往這邊的道路,大概天下父母心吧。

        招凝也不再打擾她,同秦恪淵一起進(jìn)了小屋,闔上房門。

        秦恪淵坐上榻,微微咳了兩聲。

        招凝略有緊張,走過去探了探秦恪淵的脈搏,“秦師叔,怎的還會有些咳嗽。”

        “無礙的。”秦恪淵安撫她。

        可招凝一探便知道,“九轉(zhuǎn)玉液大還丹雖然扭轉(zhuǎn)了金丹崩毀之情況,但寒毒復(fù)發(fā),并未清除。”

        說著招凝又想去翻她那些醫(yī)術(shù),秦恪淵卻阻止了她,“既然我結(jié)成金丹之時能壓制寒毒,待金丹九轉(zhuǎn)之后重新凝結(jié)金丹,自然也能克下寒毒。”

        招凝看著他,瞧見他這般蒼白的連凡俗老婆婆都能看出來虛弱的模樣,心中萬千難過。

        秦恪淵略低頭,目光近了些許,“怎么又要哭了的模樣。我們招凝小仙子一貫清冷,怎的變成哭包子了。”

        招凝見秦恪淵調(diào)笑她,抿著嘴,呢喃了聲,“秦師叔……”

        秦恪淵笑了笑,“剛才不還是叫我大哥,這會怎么又叫回去了。”

        他撫著招凝發(fā)頂,“清霄宗暫時回不去了,在凡俗還是以林氏兄妹相稱。”

        “好。”招凝應(yīng)道。

        過了片刻,兩人向往常一樣,秦恪淵盤坐在榻上,內(nèi)掐子午,閉目調(diào)息,招凝坐在一側(cè),將真元傳入他體內(nèi),緩慢地借此加快秦恪淵金丹玉液凝集的速度。

        不知過了多久,忽而院外傳來喧嘩聲。

        原本和善的張婆婆卻在大喊大叫著,“瞧你這熊樣,可是又在鎮(zhèn)上晃蕩了,說好天亮之前回來,這都什么時候了,打死你這個不著家的小子。”

        “哎喲哎喲,娘,娘,不要打了,我今天真的沒去瞎玩,我就是有事耽擱了。”

        聽著聲音,應(yīng)該是張婆婆家兒子回來了,張婆婆對他人和善,卻對自己孩子是個暴脾氣。

        “可真的沒有騙娘,娘告訴你,你在要是晃蕩下去,這輩子別想取媳婦了。”

        張家兒子嘀咕著,“我現(xiàn)在不想娶媳婦了,我要當(dāng)神仙去。”

        張婆婆一聽,這還了得,這細(xì)竹竿打在兒子身上更用力了,張家兒子叫喚地更痛苦,連連求饒。

        這期間瞥見小屋中燭火亮著,邊逃竹竿,邊問著,“娘,你又收留路過的人啦?!要是再被騙了怎么辦?!”

        張婆婆似想起院里還住著林家兄妹,可別打擾了他們還讓他們看了笑話,便收了竹竿,“不會的,這兩兄妹,看起來氣質(zhì)不凡,應(yīng)是良善人。”

        “皮相哪能看出來什么,你等著,我去瞅瞅。”

        聽腳步聲往小屋這邊來,招凝收了勢睜開眼,她下了榻,走到門前開了門,張家兒子正好走到檐下。

        瞧見招凝模樣,張家兒子愣神的眼睛都快要掉下來了。

        張家兒子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的模樣,穿著一聲粗布衣裳,衣袖半卷著,衣擺上沾著些木屑,手掌虎口有極深的繭子,應(yīng)是鎮(zhèn)上做木工的學(xué)徒。

        招凝叉手做禮,“見過張公子,我兄妹借宿一宿,打擾了。”

        “不不不。”張家兒子登時臉上爆紅,“沒關(guān)系,你們隨意住,不打擾,不打擾。哦,哦,我不是什么公子,我就是個做木工的,我叫張九。”

        “林影,里面是我兄長林淵。”

        張九往里看了一眼,見秦恪淵那般調(diào)息模樣,眼神更是一亮,“你們也是正陽觀的信徒?”

        招凝微微不解,但并沒有多解釋什么,就在這時,張婆婆走上前,一把揪住張九的耳朵,把他提溜到一邊,“正陽觀,正陽觀,那就是個騙子道觀,還說什么當(dāng)神仙,他自己怎么不去當(dāng)神仙呢?!”

        招凝略思,莫不是這正陽觀是哪個宗門在凡俗設(shè)的代理點?

        張婆婆罵了幾聲,踹了兒子一腳,叫他去吃飯去,她又朝招凝到了聲歉,“打擾你們兄妹兩休息了。”

        招凝搖搖頭,“是該我們早些出來打聲招呼的。”

        張婆婆往里面瞟了一眼,她拉著招凝到一邊,“你家兄長該不會也學(xué)那什么正陽觀修什么破仙術(shù)吧,可不能學(xué),那就是騙子,我聽說永豐城里,不少大戶學(xué)了,結(jié)果變得神神叨叨,話都不怎么會說了。”

        “還有這般事?”

        “這可附近十里八村都傳遍了。”張婆婆苦口婆心地勸招凝,“回去好好勸勸你兄長,你瞧他生的那般高大俊朗,卻這般虛弱,定是修那破仙術(shù)鬧得。”

        招凝哭笑不得,只能假做應(yīng)下。

        張婆婆這才滿意,“快去休息吧,我去看著我家大兒了。”

        “婆婆安寢。”

        “欸!”張婆婆應(yīng)了聲,大步往正屋去,這步子卻比之前張九不在家時歡喜不少,雖說兒子一回家她便是打罵,但行動早已表明她此刻心緒。

        招凝回到小屋中,重新闔上門。

        她坐回秦恪淵身旁,秦恪淵睜開眼,正好對上招凝目光。

        “九州各宗在凡俗設(shè)的代理點,并無正陽觀一說。”

        招凝眉頭不顯地皺了皺,“難不成是哪方散修設(shè)立,更甚著有人坑蒙拐騙?”

        秦恪淵沒答話,招凝想了一想,又泄氣了,“世人有世人的緣法,我們才不多管。”

        秦恪淵看著她,笑著說“好”。

        第二天早上,張婆婆很早就起來忙碌,炊煙寥寥,飯香四溢。

        張大跑來敲小屋的門。

        秦恪淵和招凝停了修煉,招凝打開門,又見張九大紅著臉。

        “怎的了?。”

        張九不好意思說道,“哦,我娘今早做了不少包子,還有米粥咸菜,你們?nèi)羰遣幌訔墸瑏沓砸恍┌伞!?

        這般說著,自然不好拒絕。

        招凝和秦恪淵跟在張九身后,進(jìn)了主屋,八仙桌上餐食并不豐富,但是量卻不少。

        張婆婆端了一簍大餅進(jìn)來,招呼著招凝兩人,“別客氣,多吃些。”

        說著給招凝遞上一張大餅,餅子外表烤得焦黃,招凝謝過,順手撕了一半給秦恪淵。

        雖說都已經(jīng)辟谷,但凡俗吃食還是可以吃的,只是其內(nèi)雜質(zhì)需要運功排除。

        招凝已經(jīng)很久沒有吃凡俗的食物了,聞著香味便想起之前在凡俗的生活。

        秦恪淵不在凡俗中成長,更是沒有接觸過凡俗的食物,但是對分來的一半大餅,很自然地便入口吃著。

        大餅味淡,并不是什么凡俗佳味,但勝在熱騰騰的,人間煙火盡在其中。

        張婆婆看他們只分了一張餅,立刻就說道,“這怎的能夠吃飽,你家兄長雖虛弱,但看著也壯實,我家大兒比你兄長矮一個頭,都要吃五六個大包子,這包子陷肉多汁多,快,快吃,別跟婆婆客氣。”

        “娘!”張九不滿地喊了一聲。

        秦恪淵抬頭,“大娘客氣了,我身虛,吃不了太多葷腥。”

        張婆婆恍然了一聲,“瞧張婆婆這眼睛,那你多吃些大餅。”

        張婆婆笑著坐到他們對面,便撕著大餅,邊問著,“你們可是要去永豐城,正好我家大兒待會要跟師傅把材料送到城里去,你們不如跟他一起。”

        招凝放下大餅,叉手禮了禮,“大娘這般照顧我們,我們不知該如何感謝。”

        “誒,沒事。”張婆婆擺手,“說什么感謝,舉手之勞而已,快別作禮了,小姑娘當(dāng)真是客氣極了。”

        招凝坐下,她便又問,“你們是哪家老爺府上出來的公子小姐吧,現(xiàn)在世道艱難,很少見到你們這般客氣的了。”

        招凝和秦恪淵沒有做聲,就聽張婆婆自個說著,“聽路過的人說,最近邊陲那邊戰(zhàn)事頻頻,怕是要亂了,哎。”

        “不會亂的。”張九卻無所謂的邊啃著包子邊說著,“有正陽觀在,誰敢侵?jǐn)_我大岳國,正陽觀的觀主可是神仙呢!”

        張婆婆一巴掌就拍到張九腦袋上,“你還想著那什么正陽觀。你若是這次去城里,還去惦記那正陽觀,回來,我非把你皮剝了。”

        張九哎喲著,“娘,別打別打,還有人看著呢。”

        一餐早飯吃得熱鬧,張九跟招凝兩人說,“我?guī)煾担有牛大,辰時左右就拖著驢車來,我們在這等他便是。”

        招凝應(yīng)了一聲是,張九跟著被張婆婆喚去準(zhǔn)備些干糧,此行去永豐城大約六十里路,來回一天太過趕了,張九他們準(zhǔn)備在永豐城那邊過一宿。

        招凝和秦恪淵在院門口站著。

        招凝說著,“山林人家慣來淳樸,若是一心尋仙,我們說不得還能幫一二分。”

        秦恪淵應(yīng)道,“只可惜張九并未有靈根仙緣。”

        招凝看向秦恪淵,“若是我們護(hù)持兩分,可會干擾他們命局。”

        秦恪淵低頭卻說,“想做便去做,無須顧忌。”

        招凝揚笑。

        她看向廚房中兩人身影,手上法決一掐,兩道靈光無聲無息落入兩人身上,此生病痛皆去,無疾到終老。

        不多時,門外路上有兩人拖著驢車而來,驢車后面疊放著不少木材。

        為首那人中年男子,已續(xù)起短須,另一人和張九一般大小。

        見兩人站在張九家院門邊,中年男子叉手禮了禮,另一小伙子不倫不類地學(xué)著做禮。

        招凝回禮,小伙子登時就大紅了臉,嘀咕說了句,“那是小仙女吧。”

        中年男子沒好氣地一巴掌拍在小伙子后腦上,他轉(zhuǎn)頭朝院里面喊著,“張九,可弄好了,我們該走了。”

        “哎呀,來了,來了。”張九背著包袱,招呼著招凝二人跟上,走到中年男子前一叉手便說,“這是借宿我家的客人,我娘說同我們一并去永豐城。”

        中年男子皺了皺眉,這才認(rèn)真瞧了招凝二人一眼,瞧招凝的模樣有些猶豫,再看秦恪淵面色蒼白,但高大身軀和氣勢立在那,便還是點了點頭。

        “我叫牛千,兩位就跟在驢車后面吧。”

        驢車重新動了,招凝二人拜別了張家婆婆,張家婆婆向昨日那般在門口招著手,囑咐著“可小心啊”。

        張九無所謂地朝她揮手,說明個就回來。

        一直等到幾人身影消失在林中,張家婆婆才回到院中,打掃了正屋,又去打掃招凝他們昨晚借宿的小屋,剛進(jìn)屋子就看見桌上放著幾片金葉子。

        她一愣,抓起金葉子往外追,但是站在路上早就看不到人影了。

        好在此刻路上沒有其他過路行人,沒有人看見她手里拿著金葉子,她將金葉子趕緊掩起來,呢喃著“好人啦,好人啦。”

        招凝和秦恪淵跟在驢車后面,張九大抵怕他們不適應(yīng),一直跟在他們身邊。

        但是他不敢跟秦恪淵說話,就走在招凝一側(cè)。

        “我們店上的黃梨木最是優(yōu)秀,城里很多老爺家都是用我們這玉梨木打造的家具。”

        “這玉梨木是你們從山上砍下來的。”不怪招凝這般問道,實在是這玉梨木的材質(zhì)一看就是凡間斧頭沒辦法處理的。

        “當(dāng)然,我們師傅有好手段,處理這些僵硬的玉梨木絲毫不吃力。”張九自豪的說著。

        招凝朝前看了一眼,牛大也樂呵地轉(zhuǎn)過頭來,“對啊,這玉梨木只能我們家傳家寶才能砍斷。”

        牛千氣得又扇了牛大腦后一巴掌,“你這家伙怎么什么都往外說。”

        牛大挨了打,委屈地摸著后腦勺轉(zhuǎn)了回去,嘴里還嘟囔著,“小仙女良善,隨便說說怎么了。”

        牛千恨不得當(dāng)場朝這個愚蠢的兒子翻個白眼。

        這時,招凝略微抬頭往林中掃了一眼,又看秦恪淵。

        秦恪淵朝她搖了搖頭。

        招凝略有詫異,但并沒有再多做什么。

        很快,驢車往前走了數(shù)丈,林中便傳來奔走驚喊聲,“救命!”

        是女子驚呼的聲音,剛才招凝就注意到了,但秦恪淵阻止她相助,必有深意。

        “怎么回事!”張九聽見聲音,幾步?jīng)_到林外,牛千、牛大也注意到了。

        驢車停下,牛大蹦下驢車,牛千盯著林中。

        不一會兒,一個狼狽的身影從林中沖了出來。

        其后跟著幾個兇神惡煞的山賊。

        張九操起長棍上前,沖出來的女子驚慌地躲到張九身后,“救救我,這些人想要帶我去山寨之中。”

        “你們這群混賬山寨,竟然敢強搶民女,你們眼里還有沒有王法了。”張九氣急橫棍,那架勢唬人的厲害。

        山賊盯著他略微警惕。

        牛家父子有些慫,牛大干脆縮到牛車后了,牛千猶豫了片刻,從驢車?yán)锬贸鲆槐谈?

        招凝看了一眼那短斧,這短斧竟然是精金材質(zhì),難怪對堅硬的玉梨木都信手拈來。

        牛千走上前,“幾位賊爺,永豐城里新來了刺史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想幾位也不愿驚動官府吧。”

        “切。”山寨中一人嗤了一聲,“裝模作樣,誰不知道刺史大人要死了。”

        “兄弟們!”他大喝一聲,“把那小娘皮抓回去,再把這群人殺了!”

        說著一群山賊兇惡提著砍刀沖來,狼狽女子驚叫著。

        張九一手護(hù)著女子,一手揮動著長棍毫無章法地敲打著,牛千那邊提著短斧對上兩個山賊,但也只會些劈砍的手段,在山賊靈活地身法下毫無作用。

        見此,招凝指尖一動,幾顆小石子憑空而起,盡數(shù)砸在所有山賊的胸口,他們直接撞飛出去。

        張九等人愕然,山賊們更是驚恐,“有高手!該死!”

        說著一溜煙跑路了。

        張九將身邊摔倒的女子扶起來,問了聲,“姑娘沒事吧?”

        女子低垂著頭搖了搖。

        牛千提著短斧四處看了看,目光又落在招凝和秦恪淵身上,“剛才,可是二位……”

        招凝卻說,“牛師傅說笑了,你看我們兄妹二人可是那般高手模樣。”

        此話一說,牛千也猶豫了,招凝看起來清靈纖秀,在他看來是仙女下凡都不為過,但是說是武林高手江俠女卻是不符,再看秦恪淵,雖說身量高大,但那蒼白的臉色,時不時地咳嗽聲,只緊跟著驢車就有些費勁了吧,更不可能是高手了。

        “那想來是有高人在林中暗暗相助了。”

        張九帶女子走來,“師父,她說她是永豐城人,不如也帶她上路吧。”

        女子走上幾步,行叉手禮,“多謝幾位壯士相救,小女子姚嘉兒,住在永豐城東大街。”

        “東大街?”牛千眼珠動了動,東大街上住的可都是非富即貴,便故作隨意的擺擺手,“帶兩個是帶,帶三個也是帶,一起上路吧。”

        又高喊著,“牛大,縮頭縮腦地像什么話,快把你位置讓出來,讓姚姑娘坐,照顧好人家姑娘。”

        姚嘉兒惶恐,“不了,不了,我和這兩位一起走著就好。”

        她抬眼看招凝和秦恪淵,眼中閃出羞納和驚艷,心中奇怪怎的這般好看的兩人自己剛剛怎么注意到。

        她又抬頭看了眼秦恪淵,要是是這位公子救的我……

        秦恪淵低頭,輕聲喚了聲,“影兒。”

        招凝略怔,反應(yīng)過來,她下意識地抓住秦恪淵手臂去探,“可是寒毒又發(fā)作了。”

        但周遭還有人看著,招凝不好施法,她只能本能地雙手裹著秦恪淵手掌,寒涼到似要凝結(jié)冰霜了。

        姚嘉兒看兩人這般表現(xiàn),低下眼眸,心底唾棄了聲自己,姚嘉兒姚嘉兒你在想什么呢。

        “姚姑娘,你還好吧,還是去驢車上坐著吧。”張九在旁擔(dān)心地說著。

        姚嘉兒低聲說著“謝謝”,“我跟著就行。”

        驢車再次上路,牛大和張九跟在姚嘉兒兩側(cè),牛大是被牛千踢過去的,他想同姚嘉兒說話,可是嘴舌笨不知道怎么說話,反倒讓張九一邊圓場一邊說笑讓姚嘉兒親近了幾分。

        招凝和秦恪淵在后,招凝瞧著張九和姚嘉兒似有若無的親近氣場,恍然意識到這可能是一段姻緣。

        她抬眼看秦恪淵,目光中詢問著,“師叔早就算到了。”

        秦恪淵傳音,“觀氣法。凡俗有人眼生陰陽,可看生死,識鬼怪,便是眼中有一點先天靈炁,借此可看到眾生氣息顏色。觀氣法便是借此轉(zhuǎn)用而來。”

        招凝眨巴眼,“類似靈目術(shù)?”

        “手來。”秦恪淵說道,招凝伸出手掌,見秦恪淵在她掌心描繪了一道符紋。

        招凝貫來學(xué)的快,半盞茶后眼中生陰陽,便見姚嘉兒和張九身上氣息純凈,外溢著淺淡的白光,而他們氣息互相吸引著,隱隱有牽連之相。

        再看牛家父子,牛千氣息貼伏在身,泛著渾黃之色,牛大氣息亦純凈,但白色毫光飄忽不定。

        “越是氣息收斂,越是色沉,相距死亡越近。”

        招凝大致懂了,隨后目光就落在秦恪淵身上,但卻什么都看不出來,還沒有靈目術(shù)能辨出法力靈光之色。

        招凝略略有些失望,秦恪淵便說,“修真者仙緣加身,筑基之后更是斬去凡塵牽連,自是什么也看不到。”

        招凝似懂非懂,便問秦恪淵,“我尚未斬凡,師叔可能從我身上看出什么。”

        秦恪淵微頓,招凝身上氣息極弱,色相卻純凈清透,內(nèi)斂著好似新生之繭。

        秦恪淵搖了搖頭。

        招凝也非刻意想去尋求答案,既然得不到答案便也不去強求。

        幾人一路走到申時,終于看見了永豐城城門,城門新筑,明亮而壯觀。

        招凝跟著入城的隊伍進(jìn)了城里,一瞬間凡俗喧囂鋪面而來,比之歸元城更加百態(tài),吆喝叫賣的,雜耍叫好的,討價還價的,幼童嬉戲追逐打鬧的,倒是一片盛況。

        招凝和秦恪淵自入城中,便掩去了氣息,若非刻意去注視他們,都會不自覺忽略而去。

        但張大等人畢竟一同而來,只是不會忽略了去。

        牛千準(zhǔn)備將木材送到城里訂購的鋪子,要牛大跟著張九一起將姚嘉兒送到東大街府上,牛大在城里有些局促,說什么不干,恨鐵不成鋼的,一句話不說拖著牛車走了,牛大便直接跟上了。

        張九撓撓頭看向招凝二人,“那兩位。”

        招凝說道,“我們隨處走走,謝過一路相送。”

        張九頓了頓,卻說,“不如你們跟我一起,待會我?guī)銈內(nèi)好地方。”

        招凝看了一眼張九,張九湊近了些許,小聲道,“正陽觀今日在城里有論道會,我?guī)銈內(nèi)タ纯础!?

        招凝略微詫異,她看秦恪淵,大抵是張九看昨夜秦恪淵打坐,認(rèn)為他們是同道中人,必是正陽觀的信徒。

        “張兄且?guī)钒伞!鼻劂Y淡淡說道。

        張九一喜,“好說。”說著上前,又同姚嘉兒說道了兩句,便大步向前走了。

        東大街多是住宅,高門府邸,街道上都少有行人,即使有動靜,也都是大轎和馬車。

        姚嘉兒帶著眾人來到刺史府邸,在張九險些驚掉下巴的表情中敲響了大門,門房拉開大門,驚喜著,“大小姐,是大小姐,你回來了!”

        說著向內(nèi)奔走高呼著,不過片刻,呼啦啦一群人涌了上來,為首是一位中年婦人,婦人疾步來到門口,抱著姚嘉兒痛哭不已,“孩兒啊,你可算回來了,可遇到什么傷,你說出去祈福,卻一日不歸,本來你爹狀態(tài)就不好了,你若是在出什么事,可讓為娘怎么活啊。”

        “娘,是女兒的錯。”姚嘉兒眼淚跟著成串似的下落,“沒完成祈福,還讓爹娘憂心了。”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回來就好。”姚母抹著淚,又看跟在她旁邊的張九,“這位是?”

        “女兒險些被山賊所擒,是這位壯士和他同伴一起救的我。”

        姚母連忙叉手作禮,“多謝壯士。”

        “別別別。”張九連忙回了一禮,又慌忙想去扶,但又怕失禮,便有些踟躇地說著,“非我救下的,是有隱藏高人。我這兩位同伴也是知的。”

        姚家眾人這才察覺到還有兩人,一見招凝和秦恪淵面貌更是一驚,世間僅有這般清貴脫俗之人。

        那往前下意識地就要行大禮,招凝攔住她,“我們只是過路人,救貴千金之事并未出力,不必這般。”

        姚母卻惶惶,側(cè)身相迎,“幾位進(jìn)門,也讓我等好生招待。”

        入了姚家府邸,其內(nèi)卻并沒有門邸那般氣派,少有貴重家具擺設(shè),尋常模樣。

        幾人落座正堂四座,姚家上了茶水,是雨前新茶,在凡俗頗為難得,姚家這般姿態(tài)倒是清廉有道。

        招凝新學(xué)了觀氣法,不自覺往周遭看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上至姚母,下至丫鬟小廝,都隱隱約約氣息黑沉,莫不都是將死之兆。

        這一刻,清霄宗血河遍野的模樣陡然又刺入招凝眼中,她情緒一滯。

        “招凝。”秦恪淵傳聲入她耳中,手掌按在她手背上。

        招凝斂了情緒,都過去了,三年不再想,怎的如今還悲戚了。

        “娘,爹怎么樣了。”

        姚嘉兒和姚母說這話,問及姚父,姚母神色又黯淡了下來,目中淚光隱隱閃動。

        “越來越嚴(yán)重了些,如今都已下不了床了。”

        姚嘉兒大驚,悲慟起身便要往里沖。

        張九慌張站起來。

        “嘉兒。”姚母沒有叫住她,便朝三人道歉,“本想好好招待,但奈何家中情況實在糟糕,還請極為原諒則個。”

        她招呼丫鬟,丫鬟端上托盤,紅綢掀開,托盤中是數(shù)枚銀錠。

        “這些權(quán)當(dāng)謝禮,實在對不住了。”

        “不不不,當(dāng)真不用。”張九連忙拒絕,又看向招凝二人。

        招凝卻問姚母,“不知府中大人是怎么情況,我們兄妹二人知曉些許醫(yī)術(shù),或許可幫襯兩分。”

        姚母眼眸一亮,但左右打量還是黯淡了,說到底對招凝兩人并不信任。

        但招凝這般提及,又是姚母心中恩人,她還是說道,“我夫君情況實屬異常,城中所有大夫都問診過,皆無起色。當(dāng)真不知從哪惹得病灶。”

        她抹著淚,將幾人往里迎,“我們?nèi)译S夫來此赴任,在都城時還無甚情況,都城來永豐不過三個月,結(jié)果剛到便大病不起,現(xiàn)在連人形都快看不出來了。”

        “怎……怎么會有這般奇怪的病癥。”張九顫聲,但卻沒有表現(xiàn)出退縮。

        姚母痛苦,“我家夫君一生清廉節(jié)儉,樂善好施,這會遭了這般大難。”

        她推開房門,便聽內(nèi)室姚嘉兒的聲。

        眾人剛進(jìn)去,簾幔重重,卻還是讓他們看到床上大腹扭曲掙扎的模樣。

        這一剎那那些個魔化修真者的表現(xiàn)瘋了般涌入招凝腦海,血河尸山再次鋪了滿眼。

        她不受控地向后退了半步,秦恪淵扶住她后腰,低頭輕聲。

        “不是的。”

        招凝反抓他手臂。

        “秦……秦師叔。”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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