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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192


不,  并不是完全一樣。

        這座天宮宛若新筑,并沒有幻化出來的大殿那般古老神秘。

        就在這時,一道光影在上首側方一處聚集。

        招凝低垂下眼眸,  看來那雷心并沒有那般簡單,并非只是變化書樓而已。

        “很好,諸位天驕都不錯。”

        卻聽元神尊者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那聲音含笑聽起來格外的和藹仁慈,但這僅僅只是表象。

        招凝隨著眾人一起叩拜,  隨后便聽尊者自言道,“吾名浩初。天宮之中無主,尊者入駐天宮,無尊卑之分,  喚吾浩初尊者便可。”

        “見過浩初尊者。”

        浩初目光劃過眾人,“你們做得很好,龍仙芝是我所需,我也不會平白占你們小輩機緣。得龍仙芝之時,聽霜瀧說起極寒宮天驕不到百年便有望結成金丹,那便順勢由本尊為你們衍算一卦,  瞧瞧你們的結丹契機在何方。待得爾等結成上品金丹,  可得天宮尊者傳道指點。”

        此語一出,臺下俱是激動,原來上品金丹是可以得天宮傳道的,那功法理解和修行感悟豈不是一日千里。

        浩初尊者對他們的心思很清楚,  只是笑了笑,坐上席位,  不咸不淡地說道,  “好了,  不用這般恭順,說不定百年之后,本尊還要指望你們呢。”

        在眾人耳中這句話多少夸大極了,但也不敢多問,只依言起身。

        幾人或多或少地偷看了尊者一眼,卻根本看不清對方模樣,不似被濃霧掩蓋,而是繚繞著玄之又玄的表象,使他似虛似實,無法窺探。

        眾人心中駭然,重新低下頭。

        “一個一個的來吧。”浩初尊者道,“不過,本尊者不是很擅長衍算天機,只能大致粗略算出你們契機所在方位。”

        聶志遠上前,“尊者過謙,能得尊者衍算契機,是我等百年修來的福運,還請尊者一試。”

        “我知道你小子,極寒宮的筑基首座,能在九州數得上名號的筑基境小輩。”浩初尊者笑了笑,抬手一指,卻見聶志遠身前出現一團灰霧,灰霧中雷光閃爍,那是法則的力量。

        “以你道心觀想于此。”浩初尊者平淡出聲。

        聶志遠不敢耽擱,依言照做,很快那灰霧中閃爍的雷光更加頻繁了,片刻之后,雷光往中間聚集,竟匯成了幾個太古雷紋。

        即使是極寒宮的筑基弟子首座也沒辦法熟知太古雷紋的字樣,只得等浩初尊者解答。

        浩初尊者斜倚在憑幾上,微闔著目,卻對一切心中有數,只說,“你往汴州修真界去,二十年后道統現世,或許是你的機緣。”

        聶志遠心中驚喜,二十年,對于修行者來說結丹二十年并不算什么,他驚訝的是道統,這讓他心中泛起一絲激動,若是上古乃至太古傳承,那便說明他日后必定有望元神了。

        他重重向浩初尊者磕頭,緩緩退下,與湛雪旋插肩時,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湛雪旋滿是羨慕和憧憬,聶志遠稍稍頷首給予鼓勵,湛雪旋這才上前。

        招凝向來不喜貪早,只平靜旁觀他們。

        湛雪旋得到的契機反饋是在五十年后的西極魔荒,這讓湛雪旋有些失落,但轉而又鎮定下來,只要得結丹契機,無論是刀山火海還是西極魔荒,她都會去闖一闖。

        進來天宮的一共有四人,還有一人是三名普通弟子中的一人,這位得了天大的機緣來到天宮上,得尊者指點,直到現在大氣都不敢出。

        只是測出的金丹契機卻同聶志遠是一樣的,也是二十年后汴州道統。

        那一瞬間,普通弟子感覺到身后好似凝聚著一股寒意。

        結丹契機并不代表著一定就能結成金丹,更不代表著這契機就獨屬一人,同時也并不意味著結丹契機只能一人憑此就能結成金丹,機緣這東西,玄之又玄。

        他們并非競爭關系,可象征這天道機緣的結丹契機,天驕同普通弟子契機相同,好似意味著什么事,比如結成的金丹并非上品。

        待三人衍算過結丹契機,便輪到招凝了。

        “見過浩初尊者。”招凝單獨一禮,浩初尊者目光在她身上劃過,只是淺淡的“嗯”了一聲。

        招凝見浩初尊者沒有其他言語,便靜心觀想灰霧法則,一瞬間好似置身于虛空之中,無數光怪陸離扭曲的畫面在虛空中延伸,又被其他的畫面覆蓋,耳邊傳來詭異的聲音,好像是雷霆法則聚了又碎,碎了又重聚。

        她并沒有驚懼,視線全神貫注地落在面前的灰霧之中,灰霧中雷光閃爍不定,許久都沒有停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好幾道目光落在她背上,那目光中有驚訝,有輕蔑,還有遲疑,似乎再說,難道她不能結成金丹?

        招凝仍舊鎮定,有秦恪淵衍算在前,招凝知道無論如何她都會結成金丹。

        只要尊者不出聲,她可以安靜的等著,足足過了半柱香的時間,灰霧中突兀閃過一道金光,轉瞬即逝,十息之后雷光如其他三人一眼出現了太古雷紋。

        但卻只有一字。

        卻聽浩初尊者輕“咦”了一聲,招凝抬眼看他,卻不知何時浩初尊者已微微直身,招凝禮身詢問,“還請尊者解惑。”

        浩初尊者卻沒有第一時間回應,他的目光在灰霧雷紋和招凝身上來回逡巡,好半響不知道想通了什么,又倚在了憑幾上。

        “就是你發現的龍仙芝吧。”

        “是晚輩。”

        浩初尊者說道,“那由本尊親自給你指點一個方向吧,往東南方去。”

        只有一句話,不想是太古雷紋的解讀,好像僅僅是浩初尊者的一個指點。

        連粗略的時間和地點都沒有,招凝抬眼看浩初尊者,似乎隔著那玄之又玄的法則看到他審視的神態。

        只聽浩初尊者又道,“你可以結丹,并且隨時隨地。”

        這一瞬,招凝心中一咯噔,她想到寂靈之府靜靜安放的紫陽蘊神丹,有紫陽蘊神丹在手,她當然能隨時隨地就結丹,但是她求得不是中品金丹,而是上品金丹。

        招凝壓下心緒波動,又恭敬問道,“不知尊者可還有其他指點招凝之處。”

        浩初尊者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看著浩初尊者手上把玩著龍仙芝,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取出來了,卻聽他不明所以地笑了一聲,“你這龍仙芝接著有些燙手,希望不是如本尊想的那般。”

        招凝不懂他的呢喃,她也沒有能力去讓浩初尊者解釋清楚。

        只見浩初尊者袍袖一揮,就將面前的灰霧散去,“好了,此事已了,你們出天宮吧。”

        眾人不敢久待,依命向浩初尊者告退,招凝臨走前又抬眼看了浩初尊者一眼,浩初尊者到底在想什么,她的金丹契機難道真的是已經獲得的紫陽蘊神丹嗎?

        招凝不能多思,緩步墜在后面退下。

        浩初尊者待人走后,聚著龍仙芝看著,“倒是奇了怪了,為什么天道衍算的金丹契機是一個‘破’,這到底意味著什么?還有,為何法則中會有一絲契機牽連上天宮,難不成是因為本尊得了她這龍仙芝,日后在她結丹之時還要幫她一把?呵,笑話,本尊為什么要幫一個來歷不明的小丫頭。天機越是妄圖讓本尊這般做,那本尊偏不,小姑娘,你自己去尋你自己的契機吧。”

        他哈哈大笑,轉而消失在天宮之中。

        招凝站在天宮大殿前,在下天階之時,抬眼向天宮頂上看了一眼,天宮接天,云海遮擋了天宮之頂,但還是能隱約看到,天宮之頂上并沒有所謂鎖鏈困鎖曜日的景象,這天宮僅僅是虛影,真正的天宮怕是還在九州之上的虛空中。

        她微微抿唇,好不容易站到天宮上,不能浪費這么好的機會。

        袍袖中指尖微動,一只輕羽落在招凝手上,清透如無形的輕羽微微浮動,冥冥中好似有一絲波動,接連某個來自洪荒的力量。

        但一切又戛然而止,招凝抬眸深深看了一眼,將輕羽收回,再慢慢走下白玉天階。

        聶志遠等人已經站在極寒大殿外了,他們在等招凝一起重新進入大殿稟報。

        這些許時間,聶志遠同那與他相同結丹契機的普通弟子互相打量著。

        聶志遠笑道,“這位師弟是哪一殿的師承?”

        “月清殿三清□□大法,我是此代傳承。”普通弟子頗為有禮。

        “我知道,此大法不好修行,師弟果真前途無量。”聶志遠面上的笑容更深,“不如師弟隨我一起外出歷練,前往汴州,畢竟我的結丹契機是一樣的。”

        普通弟子面上也是隱晦的笑,“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湛雪旋看著他們兩暗地里相沖,見怪不怪,見到招凝下來,卻是安慰了一聲,“招凝仙子,不要多慮,浩初尊者既然說契機在東南方,就還是有上品金丹的可能。”

        她猜測浩初尊者口中那“隨時隨地”指的很有可能就是下品金丹,對于極寒宮來說,想取一顆金丹境界的妖丹,只要上人一出馬,必是手到擒來,更何況他們在山澗中剛剛獲得了一枚三階妖丹。

        招凝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有勞雪旋師姐掛懷,招凝自知結丹不易,既有機會便會去看一看。”

        聶志遠見人都已經到齊,便招呼著大家一起進殿拜謝。

        眾人剛走,天階便消失了,而天宮也緩緩隱去。

        剛進入極寒大殿時,就聽到一聲怒聲,“不可!”

        這是極寒宮主的聲音,他們驚得在原地頓下腳步,招凝不知極寒宮主的性子,但聶志遠等人卻是熟知的,極寒宮主看似冷峻,實在待人周到而和善,只是不茍言笑而已。

        而這聲怒吼,是他們第一次聽見宮主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

        “師姐,此事太過兒戲!極寒宮是不會同意的!”極寒宮主沒有在意幾人入殿,他站在霜瀧上人側前,神色很是不好,一邊同霜瀧上人說道,一邊盯視著羽辰。

        “為何兒戲?湛游師弟,已經五千年了,我等待了五千年了。”霜瀧上人話是對極寒宮主湛游說的,目光卻轉而看向羽辰,帶著一絲古怪的含情脈脈。

        羽辰回視,目光中是情誼,以及深藏的憂慮。

        “阿辰,你覺得呢?我們即日合籍大婚,你愿意嗎?”霜瀧上人的聲音很好聽,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優雅而清靈。

        但這話卻讓剛入的三名極寒宮弟子如遭雷劈。

        太上長老要大婚了?和五千年前的孽緣大婚?

        這是什么荒誕的故事,整個極寒宮的奉作神靈的太上長老竟然要與妖族大婚,這是要跌落神壇嗎?

        三名弟子想不通,極寒宮主湛游也是想不通。

        卻聽羽辰淺笑著說道,“霜瀧覺得好,便好,我都聽你的。”

        那語氣中帶著眷念,帶著肯定,帶著不悔。

        招凝抬眸,窩在羽辰懷里的小冷彤已經不見了,殿上只剩下高臺上三人和他們四人。

        湛游氣不打一處來,“師姐,這事由不得你自己,你是極寒宮的太上長老,你若是和妖族合籍,讓我們極寒宮如何在承玄、在九州立足。”

        霜瀧上人目光冷冷地落在他身上,“那又如何,我已經是元嬰上人,我自己婚事還能讓你們指手畫腳?若是耽誤了極寒宮,那我這太上長老不做也罷!”

        “師姐!你若是執意那不修邊幅的石越澤就算了,你卻為了這么一個妖族放棄極寒宮,當真是……是……”

        湛游猛然打斷她,他手指在半空點了點,卻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他直接甩袖,大步從臺上走了下來,同他們四人擦肩而過,看也沒看一看。

        四人錯愕地向大殿外看去,卻見湛游一路走出了視線,他已經氣惱到連法術都忘記用了。

        “霜瀧,不必如此。”羽辰聲音很溫和的。

        “這是我的選擇。你不用管。”霜瀧上人神情淡淡的,“我會處理好一切的,五千年了,我不想再等了。”

        羽辰輕輕嘆了一聲。

        “你們……”霜瀧上人的目光落在他們四人身上,眾人回神連忙拱手作禮,她接著道,“你們是極寒宮的天驕,莫要走了我的老路,好好修行,好好去尋結丹契機,沒有什么比修為更重要,去吧。”

        霜瀧上人似沒有心思多說什么,眾人只得應聲退了出去。

        招凝回到洞府,對結丹契機的意外并沒有太多情緒波動,許是在秦恪淵留言的時候,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她閉目修行,卻意外的沒有進入到寂靈之府中。

        時間緩慢游走而去,圓月碩大,掛在天際,直到云霧浮動,將圓月半遮半掩,極寒宮陷入沉寂和昏暗中。

        招凝周遭空間逐漸扭曲,所有畫面不成形狀,只有扭曲抽象的色彩。

        睜開眼,卻見面前出現一團扭曲的發光體,那發光體明亮卻意外的不刺目,數道鎖鏈困鎖著發光體中的生靈。

        那是一只三足神鳥,光華從它身上綻放而出。

        ——金烏。

        招凝起身見禮,“金烏大人。”

        “小家伙,你怎么會有噎鳴的冠羽。”那聲音仿佛來自洪荒,空洞而厚重,“噎鳴那慫鳥還沒有死嗎?”

        招凝提出一盞宮燈,宮燈中噎鳴之魂游曳。

        “哈,噎鳴,慫鳥,你怎么變成這模樣了。”

        “小女在一處秘境中偶遇遠古大殿,得后土娘娘傳見,將噎鳴之魂托付于我。”

        金烏的語調正經了些許,“后土娘娘是不是在尋輪回池?”

        “正是。”

        “我知道輪回池在哪里。”金烏幽幽說道,它目光落在招凝身上,卻并沒有再說下去了。

        招凝懂得這眼神,抬眼又看著金烏的狀態。

        “金烏大人要小女做什么?”

        “哈哈哈。”金烏大笑,“小家伙看起來是個聰明的。很簡單,我告訴你輪回池在哪,你幫我找一個人,讓他來天宮找我。”

        招凝卻似婉拒,“九州之大,小女實力有限,若想找一人比大海撈針還難,金烏大人高看我了。”

        “我不急。”金烏忽然說道,“我可以提前告訴你輪回池在哪,你慢慢找。”

        招凝垂眸,并不是金烏信任招凝,而是這種傳說生靈面前每一句話都是天道見證,違背或者欺騙都會遭受天譴的。

        好半晌,“遵照大人法令。”

        “不錯不錯。哈哈。”金烏目光落在她身上,“輪回池在幽都最底層,但現在還在不在,我便不知道了。”

        招凝猛然抬頭,有種被金烏耍了的感覺,金烏卻笑,“這種神靈之境自成玄妙,它的行蹤虛無縹緲,我只能告訴你,它在大破滅時被人封禁在那里,只是幾萬年過去了,我也被困鎖在這里幾萬年,我又如何能知道。”

        一瞬間整個扭曲的虛空好似都成了金烏的影子,它兩只碩大的眼睛無處不在的盯著招凝。

        “去找一個舞蛇的異族,一手青蛇,一手黃蛇,是他的標志。”

        招凝擰眉,“金烏大人,天下御蛇之人眾多,哪怕是凡俗雜耍之人亦有可能,如何能判斷是您要找之人。”

        “你會知道的,他的命運與你有交際。”

        “不要忘了。希望我下一次見到你時,能得到一個好消息。”

        發光體越來越遙遠,直至完全消失,周遭的扭曲開始還原,直至變成原本模樣,沒有絲毫異動。

        招凝從洞府中走出,這偌大的九州如何去找一個舞雙蛇的異族,又如何去告訴他,他要去救金烏。

        即便金烏沒有說,招凝也懂得,金烏想要找這個人,只有一個目的,就是逃離天宮束縛,也不知哪位大能有這般能力,竟然將遠古神鳥束縛在天宮之上,只是為什么要將金烏束縛在此地?

        招凝抬頭看天,這天上到底纏著什么秘密?

        本思考著,忽而有一滴水從頭頂云層滴落,招凝下意識伸手去接,卻不是雨水,而是酒水。

        她微微一驚,后退了兩步,抬眼去看,卻見不高不低的云層中有一片單獨的濃云,云層純白好似棉花,棉花中深陷著一模糊的身影,他正躺在云層中正大口大口地灌著酒。

        招凝還以為是那嗜酒如命的高真人,本想直接走,卻聽上方之人注意到她的視線,搖搖酒葫蘆,滿是醉語道,“對不住啊,小姑娘。”

        “真人隨意。”并不是高真人的聲音,這聲音陌生極了,但是能駕云的修真者只能是金丹真人。

        極寒宮中藏龍臥虎,真人更是數十之數,招凝并不多心,只是微微拱手便要回自己洞府去。

        卻聽那人這時忽而輕“咦”了一聲,在招凝轉身之際,忽然一柄劍插在招凝身前三尺處,緊接著云上的真人就飄了下來,穩穩的躺在劍端上。

        他仰頭喝了一口酒,轉眸看招凝,“小家伙,你身上怎么會有云絲千幻斗篷。”

        招凝退了兩步,心中驚愕,云絲千幻斗篷一直隱匿在身上,本身就有幻化和隱匿的屬性,很少有人能察覺到。

        她面上波動不顯,飛快的打量了對方一眼,這真人形狀襤褸,一身破舊的道袍,衣擺下方都撕裂出好幾道布條,袍上甚至有幾塊顏色鮮艷的補丁,而頭發更是亂糟糟的如同雞窩,下巴胡渣根根分明,滿臉醉醺醺的模樣,但眼神卻格外清明而犀利。

        招凝并沒有感覺到惡意,好似他只是好奇的隨口一問。

        “這是長輩相贈。”

        “哦?是嗎?”那真人翻身而起,一手提著葫蘆一手提著劍,隨意的好像一個不修邊幅的流浪漢,他湊近招凝幾分,斜著身子看她模樣,“秦恪淵送你的?你是他女兒?”

        “……”招凝一陣無言,只垂眸說道,“是招凝師叔。”

        “師叔,哪種師叔,尋常宗門弟子境界排序的那種師叔,還是一脈傳承有師承的那種師叔?”誰知這位真人追根究底,又逼近招凝兩分,招凝只得跟著后退半步,說了句“前者”。

        “哦,那就是只是同宗之人,沒有輩分了。”他又湊近,上下打量招凝兩眼不夠,又圍著招凝轉了一圈。

        招凝不知他為何糾纏此關系,安靜站在原地,便問,“不知真人名諱,似乎同秦師叔很是熟識。”

        “也不算熟識。”打量了兩眼之后,他身形一閃,便又躺在了幾丈外的大石頭上,舉著酒葫蘆遙遙敬了圓月一下,再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喝完又嘆了一聲,“不爽啊,不爽。”

        他瞥眼看招凝,“只是當年上古戰場偶遇,他搶了我一件東西。”

        招凝微頓,雖然這真人話與秦恪淵有沖突,但是這般隨意甚至帶著調侃說出來,必不是惡意。

        心中警惕卸去幾分,她往那真人靠近些許,那柄模樣怪異的長劍就插在地面上,他的手掌攤開,上面滿是老繭,顯然是常年練劍練成的,再加上他隱隱透露出來的鋒銳氣質。

        招凝想,這是一位劍修。

        但極寒宮中幾乎都是修行冰、風類的大法,沒有修行劍道的。

        招凝思緒一轉,朝這真人禮了禮,“當年之事想來早有結果,劍真人無需掛懷。”

        那真人喝酒的動作一頓,翻身坐起,大馬金刀,手肘撐著膝蓋,伸長脖子探究招凝,“好你個小姑娘,這都被你猜出來了。”

        “好猜的。”招凝淡淡說道,“曾聽聞,汴州修真界的劍真人為鑄本命劍上極寒宮求極寒之心,為表誠意在極寒宮做雜役。”

        劍真人一愣,而后哈哈大笑,“好好好,我喜歡你這說法,這說的我好像不是那么無賴了。”

        招凝無言,從來沒有見過哪個真人能這般直接說自己是個無賴。

        他撐著下巴,手掌被自己的胡渣扎得輕嘶了一聲,下意識地甩了甩手,看著招凝,“別叫什么劍真人了,難聽死了,不知道還以為是‘賤’呢。本真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萬劍宗石越澤。”

        “見過石真人。”招凝依言換稱謂。

        卻聽他又道,“小姑娘是來找你家師叔的,真可憐見的,你師叔這會兒怕是找不到了。”

        招凝沉默,既不想反駁,也不想承認。

        “當年我們一群七八人筑基期就深入上古戰場,最后出來的也不過三人。后來相繼結丹,而這家伙結丹最晚,卻數年時間就不知道用了哪門子的秘術直接飆升到元嬰期。可有什么用呢,昆虛那攤子爛事還沒解釋清楚,又殺了三個元嬰老祖,自己就搭進去了,怕是再也從那鬼地方出不來咯。”

        招凝聽他這般說秦師叔,抬眼看了一眼,眼神很冰,石越澤愣了一下。

        就聽招凝道,“那石真人在自己借酒消愁有什么用呢,還不是得不到極寒之心。”

        石越澤倒吸了一口冷氣,指著招凝顫了顫,“你這小姑娘居然這般懟我。”

        招凝低眉,神色一如往常,好似剛才說話的不是她。

        石越澤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做什么,撓撓雜亂的雞窩頭,又灌了一口酒。

        “老子才不是為了什么極寒之心借酒消愁呢,為了那沒用的死物我愁什么。”

        招凝抬眸看了眼,又淡定垂下,“哦,那就是為了霜瀧上人,您在極寒宮幾年了都沒有得到霜瀧上人的青睞。”

        石越澤這下子真的不淡定了,指著招凝“你你你”了半天,甚至躍下大石頭在旁來回走了好幾步。

        又突然氣急敗壞地出現在招凝一側,“你這小姑娘嘴怎么這么毒,知道就知道了,非要說出來。老子不就是挖苦了姓秦的幾句。”

        招凝低眸,不再言語。

        石越澤硬是來回走了十幾圈,猛地灌了好幾倍酒,臉都通紅了,這才一搖一擺地癱回大石頭上。

        “罷了,那家伙坐……”被招凝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他咯噔著把“化”字咽了回去,“……老子不跟你一個小姑娘計較。”

        招凝便也不再多說,“既然如此,石真人慢慢喝,我回去修煉了。”

        她轉身,卻又被石越澤叫住,“哎,小姑娘走什么走,你不是說老子借酒消愁嗎,坐下陪老子說說話,幫老子消消愁。”

        招凝無奈,她一轉身就看見,石越澤骨碌坐起,而后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石越澤見她沒走,也沒有堅持,“行了,你們仙子就會講究,怕臟。”

        他斜撐著身體看月亮,“你說,這霜瀧為什么會突然決定要和那來歷不明的妖族合籍成婚呢?老子在這極寒宮鞍前馬后,極寒宮每一座浮空山峰都打掃的干干凈凈,每天送她一座最純凈的冰雕小人,她怎么一點都不感動呢?之前沒這來歷不明的妖族的時候,她就寧愿接近她那虛偽的師弟,也不愿意看我一眼。”

        石越澤這不是想得極寒之心,這是想得霜瀧之心。

        招凝心中輕嘆一聲,說道,“怎么是來歷不明呢?那妖族是小冷彤的親生父親……”

        “是又怎么樣,那妖族能當爹,我就不能當爹了?”石越澤直接回懟道。

        招凝一時間險些忘記自己要說什么,便換成另一問答道,“極寒宮主是霜瀧上人的師弟,且冷峻俊朗,境界又高,自然是親近些。”

        “誒,你這小姑娘,怎么這時候還挖苦我。”石越澤忽而站起身來,一展手臂,像是在向招凝展示自己一樣,“你且看看,老子哪里不英俊?修為哪里低了?”

        “……”招凝不想揭穿他。

        石越澤自己其實心里門清,又窩囊地縮坐在大石頭上,“不就是差了五千多歲,修為差了一個境界,又有什么?像我這般兩百歲不到的上品金丹,整個九州有幾個,就他湛游二百歲時還是個筑基小兒呢!他現在那年輕模樣,還不知道是吃了多少顆駐顏丹維持的,五千歲算什么,他不也差了兩三千歲嗎?”

        招凝自覺自己聽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

        保持沉默,只聽不說。

        石越澤像是有無數句話堆在肚子里,巴拉巴拉說了半個時辰。

        最后喝完最后一口酒,說道,“想當年,我在遺府中遇一女神像,一遭驚為天人,日夜在女神像下待著,不停地雕刻小像,就為了刻出與女神像一模一樣的神韻的。我足足刻了上千小像,終于換得女神神識降世。我以為這是我與女神的緣起,他娘的,沒想到,就這么結束了。”

        招凝微微掩嘴,略顯艱難地維持住淡定神色。

        “你是不是在笑?!”

        招凝淡定撤手,“石真人看錯了。”

        石越澤狐疑地看了招凝一眼,氣不打一處來,還想在喝酒,卻一滴都倒不出來,泄氣地仰躺在大石頭上,似要就這么睡過去。

        招凝見狀便說,“石真人,雖說沒了霜瀧上人,你還有劍啊,不是說,劍都是劍修媳婦,你看開些。”

        石越澤白眼看她,提劍一指招凝,“把這劍燒了,給你師叔當媳婦要不要。”

        經過石越澤半個多時辰的絮叨,招凝已經很淡定他沒有分寸的玩笑了,只平靜告訴石越澤,“石真人,我師叔不是劍修,再說我多一個師娘少一個師娘,沒差別的。”

        也不知道哪個字觸動了石越澤,他一個激靈從大石頭上直起身子,又狠狠打量了招凝一眼。

        “小姑娘,你說認真的。”

        招凝看他,“這哪里有假了。”秦恪淵卻是不是劍修啊。

        “行。既然他不要,那我就給你!”下一刻,石越澤忽然甩開劍,手掌成爪,一股吸力從他手上傳來,招凝一驚,云絲千幻斗篷一閃,整個人強行瞬身離開石越澤的控制范圍。

        卻不想石越澤跟著一動,就出現在招凝身前,一臉莫名,“小姑娘躲什么躲,老子又不是要害你。”

        招凝微微一頓,那他剛才那強勢的手段是為什么。

        “當年我忽悠你師叔來我萬劍宗修劍沒有成功,想來忽悠你也是不行,這么好的苗子不修劍道真是可惜。”

        他幽幽說了幾句,奇異帶著一分怨懟,而后指尖凝聚一點靈光,向招凝眉心虛點,那靈光猛而注入招凝識海之中,緊接著一篇名為云深七重劍的劍法呈現。

        “此劍法只有前三重,是當年云絲千幻斗篷一起出世的劍法,既然云絲千幻斗篷給你了,這劍法便也是你的了。”

        他一撤手,靈光瞬而散去,招凝意識一清,震驚石越澤竟這般直接給了一套劍法。

        她拱手欲謝,卻被石越澤攔住。

        “不用謝我,就當是見面禮,或者當是讓劍法同云絲千幻斗篷發揮它最強悍的威力,或者作為你這小姑娘陪我絮叨半個時辰的謝禮也成。”

        本起了一絲感動,被石越澤這一連串的由頭給硬生生壓下去了,好似招凝成了吃虧的。

        招凝無奈,“不過怎么說,得真人賜,招凝感激不盡。”

        石越澤擺擺手,轉身往邊緣走,直至走空,他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前倒下,身下立刻聚了一團柔軟好似棉花的云層。

        他聲音悶著,“小丫頭,好好修煉,回頭結丹了,到萬劍宗來找老子,切磋切磋。”

        招凝見他駕云向遠處飄去,好似是出極寒宮的方向。

        “石真人,這是要離開了?”

        “我本來就要今夜走,不然還等到他們大婚,再借酒消愁一次嗎?走了!”

        招凝目送遠去,遙遙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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