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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223


身外化身?

        當(dāng)年看到一提雙魂時,  曾經(jīng)書中帶過一句話,講的是一魂雙體,就是所謂的身外化身,  神魂不滅,  一人成二,即分身,但這樣的神通唯有元神之境才能成就,概應(yīng)只有元神才能分化神念控制雙身。

        除非……有秘法。

        但這林家的詭異當(dāng)真是身外化身的秘法?

        韓旭和那女子滿白眸子晃過眼前,怕不是邪法。

        而面前的嚴(yán)榮行為突兀,  隱隱讓招凝不適,  她不想相與,  轉(zhuǎn)身要走,卻聽嚴(yán)榮又說。

        “仙子,  可別急著走,我話還沒有說完呢。”

        “林家祖?zhèn)魃硗饣砻胤ǎ瑓s無能修煉,  把秘法轉(zhuǎn)化成邪道人傀分身之術(shù),  你猜林輝長老懷里的女子是不是人傀。”

        招凝緩慢轉(zhuǎn)頭看向他,他背著手笑容很是懶散。

        “仙子,可曾聽說過這林家是整個墜仙域最公正的家族,  可聽說過林家的這客卿招募的本質(zhì),  你猜為什么這么多人進(jìn)入林家之后,  都會成為林家的長老,幾乎沒有人從林家離開。”

        招凝知道他在暗示什么。

        許多林家長老,說是已經(jīng)成為林家的長老,  但可能也成為像林輝懷里的女子一樣成為某個人的人傀了,  或者有些在與林家接觸中,  漸漸對林家這種人傀分身大法了解并認(rèn)可,成為林家施展這人傀分身大法的一份子。

        而那些對林家人傀分身大法看不上眼的,甚至想要公諸于眾的修真者,可能還沒來得及向外說什么,就成了失去神魂的人傀客卿。

        韓旭,林輝懷里的女子,還有……林敏丹對顧樓的威脅。

        招凝心中閃過多個念頭,面上的神色卻是冷靜的。

        “閣下告訴我這個作何?這可是林家的區(qū)域,你這般說,就不怕聽見嗎?”

        可嚴(yán)榮不羈一笑,“仙子不就是想要知道為什么那人會成為‘活尸’……”

        招凝眼眸一縮,他當(dāng)時居然在郊外。

        壓抑著自己翻騰的情緒,金丹境界的神識覆蓋數(shù)里,招凝確定沒有外人在附近,哪怕是元嬰上人,也能略略感知。

        招凝心中驚愕,手掌微微握起,這一刻招凝有一種想要將面前的人直接絞殺的沖動。

        但招凝知道,這個人并非觀感上的那么普通,她甚至不一定能在對戰(zhàn)中獲勝,更何況現(xiàn)在是在林家寧園中,任何的風(fēng)吹草動都會影響招凝的計劃。

        她必須要謹(jǐn)慎,她不能被這一句話激怒。

        招凝抬眸看他,眼神中沒有任何的情緒,只問,“你想要我做什么?”

        哪有平白無故的秘密,這嚴(yán)榮必是想要達(dá)成某種目的,且是跟林家有關(guān)的目的。

        嚴(yán)榮勾唇一笑,眼里閃過一絲驚訝。

        “難得見到這么聰慧的人,不著急,很快仙子就知道的。”

        他深深的看了招凝一眼,那目光中好似在審視什么。

        又來了,這樣奇怪但熟悉的目光,招凝自認(rèn)絕對在什么地方碰見過,甚至很短的時間之內(nèi),可能就在墜仙域中,等等,就在墜仙域中,招凝來此也不過幾日的時間,真正遇見的修真者寥寥無幾。

        招凝指尖微微一動,忽而轉(zhuǎn)過身看嚴(yán)榮離去的背影,他優(yōu)哉游哉的走著,根本不像個金丹真人,就像是游戲人間的浪子。

        他此刻手中掐了一根狗尾巴草,搖搖晃晃,注意到招凝未曾掩飾的視線,還抬手晃了晃狗尾巴草,像是在打招呼。

        嚴(yán)榮……嚴(yán)榮……宴彬……

        林家用來考教響應(yīng)客卿招募的人居然就在客卿招募響應(yīng)人之中。

        這當(dāng)真是笑話了。

        招凝正身,神色未流露出異常,只是淡淡地看著臺上兩名被震到吐血的修真者,顧樓正在向他們賠禮道歉。

        宴彬……宴彬……

        她心底呢喃著這個名字,腦海中一遍遍的重復(fù)數(shù)個時辰前在郊外與“韓旭”打斗時忽略的細(xì)節(jié)。

        直至片刻后,招凝微微一動,意識到到底是哪里產(chǎn)生的疏漏。

        她目光落下,要下雨了,地底的螞蟻一群一群地鉆出來……

        “道友不如到旁邊休息,明日再進(jìn)行比試,你放心,這一場不作數(shù)。”顧樓安撫著受傷的修真者,“這是我們林家的錯,林輝長老實在是愛妻心切。”

        “哼。”修真者爬起來哼了一聲,“都金丹境界的真人了,還這般神神叨叨,當(dāng)真不怕被外人嗤笑。”

        “好了,王兄,若是被真人聽到了,就不好了。”之前與他對戰(zhàn)的修真者提醒道。

        兩人這才徑直下了武場,不過是一個小插曲,也不算什么委屈和屈辱,強(qiáng)者為尊的墜仙域中,金丹真人控制不了發(fā)個火又算是什么呢。

        顧樓看著他們兩人離開,藏在拳頭下面的手緊了緊,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好像從林輝帶著女子離開之后,神情便一直不對,像是在拼命壓抑著什么。

        好不容易緩和,他走到幾位修真者面前,又看到招凝站在一旁。

        略微有些驚訝,好似注意到招凝是誰,但也很快的低下頭去,拱了拱手。

        “真人,實在對不住,讓您久等了。正要日落了,我?guī)椭T位高人去林家別莊休息,那里處在靈脈上,靈氣更加濃郁。”

        “嗯。”招凝淡淡應(yīng)了一聲。

        修真者的速度極快,到別莊不過半盞茶的時間。

        顧樓在前面領(lǐng)路,別莊中倒是沒有像寧園那般奢靡,很是普通,就是招凝之前尾隨著“韓旭”來的地方。

        果真沒過多久,他們一行人便碰到了“韓旭”。

        而他身邊跟著一個人,那是一個非常年輕的修真者,看起來還不滿雙十,看起來浪蕩不羈,一把折扇別在腰間,這會子,正在捶腰捶背的往前走,“韓旭”低著頭跟在他后面。

        顧樓見到他們過來,連忙側(cè)身避讓,躬身喚了一聲,“小少爺。”

        而其他修真者大致一看兩人的修為境界,便是向他身后的“韓旭”拱手,“真人。”

        小少年頓了頓,眸子往這幾人身上掃過,說道,“他們是誰啊。”

        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連金丹中期的招凝都沒有被他放在眼里。

        “回小少爺,這是響應(yīng)我們林家客卿招募的修真者。”

        小少年這才看了一眼,那目光直直落在招凝身上,“這位仙子真好看,也是來參加我們客卿招募的?”

        他的目光很直白的打量著,像是在審視一件物品。

        而“林影”的性格可從來不是隱忍的,她指尖一動,便見一道靈光刺向那小少年。

        小少年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顧樓卻是第一時間攔在了小少年面前,胸口正中那道靈光,緊接著一股鮮血從他嘴角留了出來。

        慢了半拍,“韓旭”才上前。

        他聲音沙啞著,“閣下是什么意思,竟然敢偷襲我……我林家小少爺!”

        “林影”抬眸盯了他一眼,“提醒小少爺罷了,有的眼睛,不要也罷。”

        說著向旁邊走去,根本不管他們。

        “你!”這話是重音,從小少年和“韓旭”口中同時傳出來。

        “小少爺。”顧樓提醒了一句。

        只剩下小少年不滿的憤怒,“哪里來的真人,金丹中期囂張什么,在我們林家金丹境界就只配當(dāng)個護(hù)法。”

        顧樓低著頭,眼眸中閃過嘲諷,低聲道,“小少爺,說過了。”

        小少年這才哼了一聲,拍拍顧樓的肩膀,“顧樓,你做得不錯,不虧是丹丹姐看中的人,以后你就是我林家的一份子了。讓父親也給你配個金丹‘護(hù)法’。”

        顧樓低下頭,不知是受傷還是怎么,身體微微發(fā)抖。

        入夜,海風(fēng)裹著腥咸的氣味吹拂著寧明島。

        即使大多數(shù)都是修真者,卻也保留著晝出夜伏的習(xí)慣。

        在郊外一處無人的地帶,遠(yuǎn)離城區(qū),也遠(yuǎn)離城外凡人村落。

        卻見一個人影在林中舞劍,那劍光明明極具威懾之感,但是卻好似被刻意壓制著。

        那劍光甚至連周遭的樹干都沒有傷害分毫,但那人卻一直在舞劍,沒有絲毫的劍法劍招可言,只是不斷的攻擊著樹木,發(fā)泄著心中的怒火。

        直至最后,那劍好似都像是成為累贅,發(fā)泄的人直接放棄了手中的劍,悶著頭不斷的錘擊著面前的樹木。

        那拳頭越來越猛烈,越來越快,甚至都看不見拳頭的影子,但是他卻一點(diǎn)都沒有停下,直至最后,即使沒有使用真元,面前的樹木也在被他的蠻力擊倒。

        轟然一聲中,他身形一頓,好似意識到什么,在原地極快的喘氣。

        最后心中的情緒像是怎么也都壓不下去一樣,忽而大吼一聲。

        “啊——呀——”

        緊接著發(fā)瘋似得向周遭揮拳,氣力沖擊足有兩人合抱才勉強(qiáng)的樹干上,拳頭暈著血跡在樹干上,樹干轟然倒塌,緊接著是第二棵,第三棵,越來越多樹木倒地發(fā)出轟然聲。

        他的拳頭不自覺的加持了法術(shù)和靈力,一圈揮出,數(shù)十棵樹轟隆隆倒下,這聲音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不止剛才的聲響,怕是連凡人的耳朵都能聽見了。

        但是他像是完全陷入了情緒中,根本沒有絲毫的停頓。

        忽而間,山林中傳來一絲輕慢的聲音。

        “你若是再發(fā)泄下去,明天天亮,路過的凡人都知道,林家未來的新婿不滿林家。”

        聲音很輕,輕到好似只在那人的耳邊劃過。

        那人的動作終于停了下來,慌亂終于在復(fù)雜的情緒中占了上風(fēng),他緊緊攥著滲血的拳頭,緩慢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卻見一棵大樹后面,一道身影轉(zhuǎn)了出來。

        正是招凝。

        顧樓一頓,情緒漸漸下壓,他看了一眼招凝,抬手作揖,“林真人。”

        招凝無甚意義的應(yīng)了一聲。

        顧樓忍不住,“林真人,來找我做什么?”

        他低下頭,“我知道林真人似乎幫了杜伯他們不少的忙,是個良善的真人,但是,林真人我并不想你插手我的事情。”

        “我并沒有插手你的事情。”

        招凝淡淡說道,而后忽而抬手,指尖一挑,一點(diǎn)清光飛出,暈在半空,又緩緩在地表蔓延,將兩人完全籠罩在無形的結(jié)界中,哪怕是只螞蟻都別想輕易進(jìn)入結(jié)界。

        “我只是來同你做個交易。”

        顧樓低著頭,用這般動作掩蓋自己面上的驚愕,沒有發(fā)出一聲回應(yīng)。

        而招凝好似在自顧自的繼續(xù)說著。

        “我可以幫你救出那女子的神魂。作為交換,你要告訴我他們林家的底細(xì),或者說他們?nèi)丝窕晁刂亍!?

        顧樓倏然抬頭。

        他知道招凝說的那女子就是林輝懷里的女子,可是招凝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又是怎么知道他這一切都知道了。

        招凝知道他的疑問,但是卻沒有絲毫為他解答的意思。

        只問,“那女子是你的至親?”

        顧樓忽而明白,是自己太過情緒了,這么多年,情緒似乎已經(jīng)壓抑到極致,快要藏不住了。

        顧樓閉著眼,而后慢慢說,“那是我娘。”

        再睜開眼,情緒爆發(fā),“可是她卻被林輝那混賬東西看中,他欺辱我娘,我娘不肯,他便強(qiáng)行,后來我娘不堪受辱,當(dāng)場自戕,他卻強(qiáng)行拘了我娘的神魂,還把我娘的肉身轉(zhuǎn)化為他的人傀。”

        顧樓一想到當(dāng)年林輝呢喃著說道“雪兒,從此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們再無區(qū)分”,至今還覺得作嘔。

        “他們林家都是一群修著大道正統(tǒng),行著邪魔歪道之事的混賬,等我把我娘救出來,就……就……”

        這一刻顧樓卻是說不下去了,他爆發(fā)的情緒好似也弱了下去,他雙掌捂住臉,而后慢慢蹲了下來。

        “我好不容易修行到筑基,有機(jī)會進(jìn)入林家,即使受林敏丹的屈辱算什么,只要能把娘救出來,可是,可是明明我已經(jīng)筑基大圓滿了,明明我已經(jīng)走到林家內(nèi)部了,可是為什么連那個林睿小混賬也能高高在上的對我,為什么我在他們面前還弱小的比螻蟻還不如,為什么,為什么。”

        明明已經(jīng)活了幾十年了,顧樓此刻卻哭得像個孩子。

        他比誰都清楚憑他自己根本救不回娘親,憑他自己根本進(jìn)去不了林家禁地。

        可是面前的真人呢,這個似乎對菱華有恩,對杜家有恩的真人,是不是真的能幫他,是不是真的能帶他娘出來。

        他微微抬頭,在指縫中看招凝,試圖用這樣的動作掩飾眼神里的怯弱、恐懼和懷疑。

        “即使你把真相告訴我,你也沒有任何的損失,不是嗎?”招凝淡淡道,沒有被他的情緒干擾。

        顧樓略略動了動,卻不想“林影”直白道。

        “你還會是那個心懷不共戴天之仇,卻還在林家委曲求全的懦夫,不是嗎?”

        這句話像是一支極度鋒銳的箭矢狠狠地刺在了顧樓的心頭。

        他沒有憤怒,沒有暴躁,更沒有瘋狂。

        只是膝蓋徐徐向前,而后重重磕在地面上。

        他沒有看招凝,像是在自言自語。

        “是,是我沒用,我就是個懦夫。”

        “三十年前,林輝來,我只能懦弱的縮在米缸里,看著娘親被屈辱。是菱華喚醒的我,告訴我一定要強(qiáng)大起來。后來菱華家遭難,菱華走了娘親的老路,被賈宇奪走,而我只能在林家討好林敏丹。再后來,娘親被練成人傀,閉眼前最后沖我搖了搖頭,我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自此神魂困鎖、肉|身成傀。我還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我這是在隱忍,我這是在等待時機(jī),哈哈哈,忍?哈哈哈,懦夫的借口,懦夫的愚蠢。”

        他仰著頭看著漆黑的夜幕,“我曾經(jīng)有無數(shù)的機(jī)會和林輝同歸于盡,有無數(shù)的可能干預(yù)那些陣法,我都沒有做,只為了得到他們信任,可是我最后得到了什么,林敏丹還是想要將我練成人傀,娘親還是只能屈辱的鎖在林輝的懷里。該死的林家!”

        他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而看向招凝,“真人,想知道,好,我告訴你。”

        “林家不是什么大道正統(tǒng)修真者,他們就是邪道……”

        顧樓一字一句地揭露著林家的真相。

        林家的先祖就是很早之前墜仙域隨流星一起下來的修真者,不過林家先祖的實力并不強(qiáng),不過在金丹境界,但是他有一具分身已經(jīng)是元嬰大圓滿了。

        大多數(shù)隨著流星墜落的修真者都會成為海中妖獸的盤中餐,這些修真者墜落時的狀態(tài)幾乎是一致的,沒有記憶,修為被束縛。

        但林家先祖因為身外化身逃過了一劫,于是在墜仙域的海島上隱藏了下來,漸漸建立起林家,而林家的血脈嫡系后人都會修煉著身外化身大法,奈何不知為何,總是無法成功。

        經(jīng)年之后,身外化身大法被扭曲修改成了人傀分身大法,但這樣的大法會在墜仙域中引起大道排斥,于是用這種詭異客卿方式維持著表面的和諧。

        “他們的人傀分身大法必須通過林家禁地中的血煞陣法才能完成,且沒有辦法完全掌控人傀。一旦人傀的神魂死去,人傀的肉身就緊跟著衰弱,只能通過血煞陣法慢慢將神魂融入人傀主人神魂之中,所以人傀的神魂一直封禁在陣法附近。”

        他說的血煞陣法就是通過招魂之術(shù)看到的那處。

        顧樓說道,“林家的禁地在林家主島,只要一登上主島就能看見,非常明顯,這禁地本是林家先祖的坐化之地,有三位元嬰上人在禁地中閉關(guān)。真人如果沒有非常之手段,想要悄無聲息進(jìn)入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看著招凝,“不過真人既然敢這么說,說不定就是有辦法,我只求真人找到我娘親的神魂之后,讓她安安穩(wěn)穩(wěn)的輪回轉(zhuǎn)世。”

        招凝一頓,看向顧樓,“輪回?”

        “肉身已經(jīng)被煉制成人傀,神魂已經(jīng)無法回歸了,失去了秘法封禁,除了輪回,便只能永久的消散在天地間。”

        那韓旭……招凝閉目,再睜開,這么多年,她經(jīng)歷了太多次這樣的事情了,說不上麻木,只覺慶幸,慶幸還有一線生機(jī)。

        “可以,不過,你要幫我做一件事情。”

        顧樓抬眸,只見招凝嘴唇微微一動,一道傳音鉆入顧樓耳中。

        他一震,但緊接著應(yīng)了。

        顧樓直起身,向招凝行大禮,重重地磕下響頭。

        招凝默然,指尖一動,封禁在此的禁制結(jié)界散了。

        她道,“回去吧。無論你怎么選擇,留下也好離開也罷,你都需要一個合理而不會被牽連的方式。”

        顧樓知道,菱華還在,杜家爺孫還在,還有他的母親。

        他站起身,低垂著頭,頭也不回的從招凝身邊離開。

        招凝靜靜的站在原地,目光劃過一片狼藉,右手展開,一團(tuán)清光匯聚,其中幾縷金色的光華在其間游走著,隨著招凝輕輕一拋,清光暈開在斷裂的樹木和崩碎的石塊上,樹木緩緩直起,石塊慢慢聚合,直至金光一繞,下一刻一切好似恢復(fù)成原來的模樣。

        但做完這一切,招凝仍舊沒有離開。

        她看著自己的手,手上的靈光溢出,像是水滴般一滴一滴地落在腳邊的雜草上,那雜草好似蘇醒了,瞬而生長,一只花莖從雜草從中探出來,直至長到膝蓋高度,莖上的花苞綻放,呈現(xiàn)出絢麗的淺紫花朵。

        靈光一滴一滴滴在花瓣上,花朵搖搖晃晃。

        “閣下等了這么久,也不覺得無趣嗎?”忽而招凝平平淡淡地出聲,而眸子仍舊落在那搖曳的花朵上。

        “這哪里無趣了,畢竟合作還是需要誠意,不是嗎?”有聲音從背后回應(yīng)招凝。

        招凝右掌一握,手中的靈光散去,她緩慢轉(zhuǎn)頭,嚴(yán)榮在不遠(yuǎn)處斜倚著樹干。

        嚴(yán)榮不羈地笑著,“能這么快察覺到我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林仙子,你是第一人。”

        招凝神色絲毫未變,“能將世間普通的蛇蟲鼠蟻都能變成你的眼睛,閣下的秘法,也是我見過的第一人。”

        她似不想與嚴(yán)榮多說,“說吧,閣下想要怎么樣的合作。”

        嚴(yán)榮抱臂直身,緩步踱了過來,“想必林仙子在顧樓那里,已經(jīng)知曉了一切了,你想要得到的林睿護(hù)法神魂在禁地中。而我想要的東西也在禁地之中。目的一致,當(dāng)然要合作。”

        他站在招凝身前,比招凝高出半個頭,他懶散著身子,正好與招凝視線平齊。

        招凝漠然看著他,似乎對他的話根本不感興趣。

        嚴(yán)榮哼聲一笑,忽而之間他的身形出現(xiàn)重影,轉(zhuǎn)而一道虛幻的人影出現(xiàn)在他的背后,但那人影身上泛著青色的光華,低垂著頭,但已經(jīng)掩蓋不了他額間的第三只眼。

        人影一晃就消失。

        但招凝已經(jīng)感知到,人影與嚴(yán)榮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并不像林家人傀分身之術(shù)那般割裂。

        “我的誠意已經(jīng)是極限了,林仙子。”他盯著招凝,嘴角似笑非笑,“我要完整的身外化身大法。”

        “可以。”

        夜幕之下,輕慢二字瞬間定下合作。

        嚴(yán)榮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他緩慢出聲,“這合作的具體細(xì)節(jié)……”

        “不著急。”卻是招凝接了他的話,招凝提步走到他身側(cè)頓了頓,“林家還安排了我們?nèi)蝿?wù),去抓宴彬,抓到了才能進(jìn)林家主島。”

        她抬眸看了一眼嚴(yán)榮,“你說呢,嚴(yán)道友。”

        可以說重的姓氏似乎在暗示什么。

        嚴(yán)榮微微一滯,而招凝已經(jīng)徑直離去了。

        好一會兒,嚴(yán)榮的神色才逐漸平淡下來,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懶洋洋地離開了。

        第二天一早。

        寧明城坊市某處店鋪掌柜打著哈切從內(nèi)院進(jìn)了店,迷瞪著眼正準(zhǔn)備去拉開店鋪大門做生意。

        卻不想陡而看到一人影坐在店中圈椅上,正閑適地?fù)沃X袋看著他店里的商品。

        掌柜一滯,好不容易看清人,登時恍然,“原來是仙子您啊,您可是來取妖獸材料賣得靈石?當(dāng)日您匆匆離開,我們還以為您不要了。”

        招凝提眸看了他一眼。

        掌柜尷尬一笑,“仙子稍等,我去把靈石取來。”

        過了一會兒,掌柜將一袋靈石奉上,招凝神識一掃,里面有上萬枚靈石,果真比九州的市價低了五成。

        見招凝微微皺眉,掌柜趕忙說道,“仙子,這靈石我可一分都沒有少您的,都是我們自家鑒定大師定的價,絕對公正。”

        招凝拿著靈石,又問,“你這里什么都收,什么都賣?”

        “那是當(dāng)然。”掌柜點(diǎn)頭。

        “那便拿修行功法或者煉丹專精典籍于我。”

        掌柜驚訝,“這么多靈石,尋常功法和典籍怕是……”

        “便是要最好的。”招凝站起身,“若是無上大法,更好。”

        掌柜一亮,急道,“有有有,肯定有。仙子您稍等,很快,很快就來。”臨著走到內(nèi)院門口又同招凝說了聲,“仙子,您這會可別走了。”

        招凝坐回了椅子上,這掌柜好似有種轉(zhuǎn)手燙手山芋的感覺。

        很快掌柜回來,碰上一玉盒,玉盒中裝著一卷玉簡,其上題字太歲星月幽訣。

        “就是這,好東西,仙子拿下嗎?”

        瞧著他急迫的樣子,招凝不與他多說,只接過玉盒。

        給了靈石,下一刻,指尖閃過一道靈光。

        掌柜一震,忽而恍惚說道,“這功法是從琉璃海墓中流落出來的,那日林家與宴彬搶奪殘片,我們鑒定大師渾水摸魚得到了它,但是修煉不了,只能拿出來賣,”

        “琉璃海墓一直能進(jìn)去?”

        “不是。那琉璃海墓被余家設(shè)下了千鋒萬斬陣法,只有百年極陰之日,陣法薄弱,才有機(jī)會進(jìn)入。”

        招凝微微一頓,清風(fēng)拂過,掌柜一頓,轉(zhuǎn)而再清醒,招凝已消失在眼前。

        他撓撓后腦勺,“這仙子,怎的走的這么快。”

        寧明城郊外,招凝隱身于一處高枝上查看手中的大法。

        確實是無上大法,每一個境界的提升其威力都提升極大,再加上功法中幾種極其詭異的秘法,幾乎能在同境界中做到殺人于無形,作為一本古道功法,他能有這般可怕的力量超過招凝所料,再向后翻,金丹,元嬰,元神,天人。

        功法到了高境界已經(jīng)只是指引,不存在什么修煉之法,一切都是靠悟道。

        招凝闔上功法,不得不承認(rèn),墜仙域的功法的確比九州強(qiáng)悍很多,即使是大宗門號稱鎮(zhèn)宗之寶的無上大法,在墜仙域這里也頂多是中等,而靈根大法在墜仙域中雖然有,但全部都棄之角落,仿若廢物。

        深思之下,招凝忽而一頓,抬眸,卻見海島外圍又起了海霧。

        濃稠如粥的霧氣團(tuán)團(tuán)向海島涌動著,原本隱藏在海島外圍的光幕漸漸呈現(xiàn)出光華,兩者相觸,些許力量對沖泛起劈啪作響聲。

        招凝再一次看到蜃霧中的蜃景。

        那是一處看似普通的海島,海島上樓閣林立,仙氣涌動,海上有很多奇異的香樹仙草。

        卻不知是墜仙域哪一處的景象,但招凝抱著欣賞的心情一點(diǎn)一點(diǎn)去看時,忽而察覺到不對,這海島的某一角的布局好似在哪里見過。

        倏然之間,招凝手中出現(xiàn)一片九州殘片,當(dāng)年第一次開啟的三片九州殘片之一,其中一處位置之地與此刻蜃景一模一樣。

        那九州殘片上標(biāo)注的“蓬萊”二字觸目至極。

        她再一次看蜃景,又再低頭看殘卷。

        確定九州殘卷上繪制的確實是那蜃景一角。

        一時間,招凝的心緒不知如何。

        九州殘卷是上古九州地圖,蜃景體現(xiàn)的是一定存在的某處實景,所以蓬萊在九州嗎?可是為什么從未有人發(fā)現(xiàn)?

        招凝收了九州殘卷,總覺的有什么線索被掐了一截。

        她又想起天機(jī)宮宮主的遺言,九州的秘密,到底九州藏著什么秘密,能讓整個天機(jī)宮都陷入自我懷疑和瘋癲之中。

        “林仙子再看什么?”

        就在這時,嚴(yán)榮的聲音忽然從樹下響起。

        招凝落在地面上,“只瞧著蜃景有些熟悉。”

        “哦?”卻不想嚴(yán)榮怪異而探究地看向招凝,“林仙子出過墜仙域?”

        招凝一頓,緩慢看向嚴(yán)榮。

        嚴(yán)榮呵呵一笑,“蜃景中的所有景象并非是墜仙域的,嚴(yán)某這般猜測不是很正常?”

        招凝不動聲色,“那嚴(yán)道友怕是忘了,墜仙都是從外面來的,他們洞府或者墓中也記錄過這些。”

        嚴(yán)榮笑容隱去,“林仙子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招凝說道,“只是想提醒道友,琉璃上人的海墓陣法快到最薄弱的時候了,殘片又要現(xiàn)世引起爭奪了。”

        說完,招凝徑直離開。

        嚴(yán)榮是什么表情招凝并不知道,但招凝心中卻是波瀾萬丈,這蜃景到底是哪里,九州、墜仙域還有蜃景之地到底是什么聯(lián)系。

        林氏莊園,招凝緩步進(jìn)去。

        韋詔和一金丹后期的陌生真人正在說話,招凝走進(jìn)去,兩人一齊看過來,那陌生真人面貌年輕,但是眼里俱是滄桑,給人一種耄耋老矣的感覺,但再一觀又覺他深不可測。

        韋詔笑了笑,介紹道,“林仙子,這位是董達(dá),是第三位響應(yīng)金丹客卿招募的。”

        招凝微微頷首,董達(dá)跟著點(diǎn)頭,算是打招呼。

        這時,嚴(yán)榮從外面進(jìn)來,也不近前,只靠在門框上,“既然喊我們來,想必林家已經(jīng)找到那宴彬的藏身之地了。”

        “只是自然。”韋詔微微抬頭,“只要在東海,就沒有我林家找不到的人。”

        他眸子一凝,“宴彬那小子此刻就在外海域火烈島上,藏在鋸齒妖鯊領(lǐng)地,這小子真不怕被妖獸圍攻。”

        三人沒說話,嚴(yán)榮低頭把玩不知從哪拿的夜明珠。

        “諸位,事不宜遲,還請三位即可啟程。”

        “哎,慢著,這么就走,抓到了就都成,可是要抓到了,被其他人放了,我豈不是虧了。”嚴(yán)榮笑著說道,眸子還暗示地劃過招凝二人。

        韋詔微微一頓,“嚴(yán)真人放心,相信其他二位真人絕不會做這等事情,況且,韋某也會在云中看著,必要時也會出手抓住這狡猾卑鄙的小子。”

        嚴(yán)榮哼笑了一聲,似是認(rèn)可了,轉(zhuǎn)身一步邁上高空,駕云離去。

        招凝和董達(dá)也站了起來,直接追著嚴(yán)榮而去。

        火烈島是一座火山島,主峰的火山池還噴涌著滾滾巖漿,其溫度似乎能瞬間將凡軀燒成灰。

        高空中,嚴(yán)榮說道,“想來就是在火山里了。沒有哪一處煉丹比此地更合適的。”

        招凝應(yīng)了一聲,“嚴(yán)道友懂得。”

        董達(dá)附和,“正是。”

        嚴(yán)榮勾唇一笑,三人轉(zhuǎn)而直沖火山口,而高空云層中隱去身形的韋詔看著這一幕卻是嘲諷,“這小子能被你們這么容易找到,我們林家豈不是笑話,我倒要看看你們被整的多慘。”

        但他卻不知道,三人進(jìn)入火山巖壁一處山洞中。

        嚴(yán)榮走入山洞,董達(dá)跟后兩步,招凝站在門口。

        似是察覺到有人停下,董達(dá)也停下,嚴(yán)榮轉(zhuǎn)身,卻是詭笑。

        整個山洞被火光映得通紅。

        董達(dá)卻說,“我可沒心思再演下去了。”

        招凝抬眸,卻見董達(dá)抱臂看著嚴(yán)榮,“既然你都已經(jīng)商量好了,何必要多次一句,宴彬。”

        “哈哈哈。”嚴(yán)榮瞬而變成宴彬的模樣。

        他這是將所有抓他的人都策反了。

        “董道友,何必這么著急。”

        “我是不急,我只是不理解,宴道友把韋詔叫來,莫不是想要還想策反一個?”

        “他們林家的死忠如何策反。”宴彬只道,“不把韋詔叫來,誰來當(dāng)宴彬呢?”

        下一刻,三人同時看向高空中試圖窺探的韋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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