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他的話，林歲一開始都沒反應過來，過了三秒鐘后，看著周無漾即將要消失的背影，她才突然反應過來，異常欣喜地朝著周無漾的背影喊了一句。
  “謝謝！”真的謝謝，謝謝他愿意給她這個機會。
  周無漾的步伐并未因她這句感謝而有任何停頓，徑直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得到了隊長的允許，林歲自然能夠如愿以償地見到林海峰。
  姜濤知道周無漾能同意就已經是意外之外的意外了，所以安排林歲和林海峰見面這事也只能落在他的頭上，他要是再推脫，周無漾說不定真會把他往死里打。
  他剛才的確是想看看周無漾惱羞成怒的反應不假，但也沒有到想把他逼急的地步。
  要是張迎此刻知道姜濤的想法，一定會忍不住仰天哀嚎：“姜哥被周隊帶壞了！”
  想到剛才周無漾隱忍怒意的表情，姜濤不可自抑地感覺到了幸災樂禍，他下意識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笑容。
  這把旁邊觀察著姜濤的張迎可嚇了一大跳：“姜……姜哥，我沒看錯吧，你剛才是不是笑了。”
  姜濤嘴角的那抹弧度很快被抹平，他轉頭，用那雙冷若冰霜的眸子看向張迎：“你看錯了。”
  隨后走到林歲面前：“走吧。”
  林歲點了點頭，連忙要站起身，但是因為跪在地上的時間不短，所以踉蹌了一步，如果不是姜濤眼疾手快地拽住她，她可能會和大地來個親密接觸。
  林歲有些尷尬，立馬后退幾步：“……謝謝。”
  姜濤的表情依舊沒什么變化，好像他剛才扶的不是一個女人，而是一個物件。
  姜濤帶著林歲來到了關押林海峰的房間，隨即轉過頭看著努力踮著腳往里看的林歲：“現在是四點十分，你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也就是說林歲四點四十的時候就必須出來。
  林歲對此沒有任何異議，畢竟能有這個機會已經很不容易了。
  林歲深呼吸一口，努力壓抑著內心即將噴薄而出的情感，把抖得發顫的手放在了門把手上，狠下心一按，推開了門。
  林海峰此刻正看著窗外，聽到身后的動靜也沒回頭：“判決結果下來了嗎？”
  林夕的眼神從林海峰的腳慢慢往上移動，最后停在了他那一頭花白的頭發上，白頭發比她上次見他的時候，好像又多了……
  她的神色一頓，眼前逐漸變得朦朧，喉間一陣哽咽，想張口說話，卻發覺自己根本出不了聲音。
  林海峰沒得到回應，有些奇怪地轉過了頭，恰好對上了林歲布滿了淚水的眼眸，他的心一顫：“歲歲……”
  被他這么一叫，林歲直接跑了過去，抱住了林海峰，頭埋在林海峰的肩膀處，無聲地哭泣起來。
  林海峰想要回抱住她，但是又覺得不妥，只能抬著手虛扶著她的肩膀。
  他沒有出聲安慰，就這么任由著林歲繼續哭，等到林歲哭累了，才慢慢把頭抬起來看著林海峰。
  “他們說你殺了人……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哪怕是知道證據已經確鑿，但是林歲仍舊抱有最后一絲希望，只要林海峰說一句不是，她都會去請求上訴。
  林海峰對上林歲充滿希冀的眸子，張了張唇，有些不忍把這個殘酷的事實告訴她，但是他明白，自己必須說出來。
  所以他只能狠下心開口：“是真的。”
  林歲聞言，覺得天都要塌了，心里唯一的僥幸都被他這句話磨滅的一干二凈。
  她抬手捂著自己的嘴，努力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半晌后，她逐漸恢復平靜，隨后她聽見了自己平靜下帶著顫抖的聲音：“為什么。”
  為什么要殺人，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以為自己會忍不住吼出聲，但是最終宣泄于口的只是她平靜到發顫的聲音。
  林海峰苦澀一笑，轉過身看著窗外：“歲歲，你知道的，我沒有別的選擇的。”
  “是不是因為她。”林歲深吸一口氣，努力平靜下來。
  林海峰的身子一顫，三秒后才開口：“你知道了。”
  林歲沒有說話，她攥緊了拳頭，強忍住不讓自己出聲。
  “她是我的女兒，我不能看她白白死去，我要為她報仇。”
  林歲咬著牙，赤紅著眸子：“她是你的女兒，我就不是了嗎？你考慮她，你就不考慮我了，是嗎？”
  “歲歲……”
  林歲終于壓抑不住自己內心的痛苦，她低吼出聲：“你說啊，是不是，到底是不是這樣啊！”
  林海峰轉過身，看到的就是林歲赤紅著眸子，眼底帶著痛苦的模樣。
  他的心里一顫：“不是這樣的……歲歲，十二年前她還那么年輕，她死得那么痛苦，我必須為她做個了結。”
  “這就是你放棄我的理由嗎？！”林歲感覺自己的心被撕開了一個大洞，呼呼地往外漏風。
  林海峰痛苦地看著她：“對不起歲歲，真的對不起。”
  林歲閉了閉眼，一行清淚從眼角滑下：“你沒有對不起我，是你當初收養了我，讓我平安幸福地長大，要說對不起，應該是我對不起你。”

  對不起，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林歲，我要是她就好了，至少，她還有一個如此愛她，甚至不惜付出自己生命的父親。
  林海峰并不懂她的意思，還以為林歲只是因為這件事而傷心。
  “歲歲，你沒有哪里對不起我，當初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我能不能堅持到現在。”
  林歲感覺自己的眼淚都要流干了，她眨了眨因為流淚而變得干澀的眼睛，側頭的瞬間就對上了玻璃窗外姜濤那張冷冰冰的臉。
  她沒有時間了……
  “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
  謝謝你曾經把我從泥潭中拉上來，謝謝你給予了我的二次生命，但：“我恨你，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林歲像一只垂死掙扎的小獸，冷冷地低吼出聲，隨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海峰，像是要把他深深地刻進自己的心里。
  然后猛地沖到門口，拉開門出去了。
  林海峰看著面前空蕩蕩的位置，從嘴里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與此同時，一行熱淚從他的眼角慢慢滾下。
  他還有一句話沒和她說——要是有下輩子，他一定做她的親生父親，一輩子都對她好。
  可惜這輩子不行了，他的愛太少，只能毫無保留地給一個人，只能對不起她了。
  沖出去的林歲并沒有跑遠，而是靠在墻壁上慢慢下滑，隨后索性蹲在墻角抱著頭無聲地大哭起來。
  姜濤垂眸看著蹲在地上痛哭的女人，隨后慢慢移開了目光，又往走廊的另一頭走了幾步，給她留了一個適當的空間。
  林歲保持著這樣的動作，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抬起了頭。
  在此期間，旁邊的姜濤也沒有著急催促她，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林歲仰著頭，看著自己面前的門，明明只有一門之隔，可她卻覺得那么遙遠，遙遠到她無論如何也夠不到。
  想到自己心中那些無法宣之于口的情感，林歲苦澀一笑，一切，都該結束了……
  從十二年前起，她就被困進了一個被感恩和崇拜筑成的牢籠，雖然偶爾會感覺到痛苦，但她從未想過要逃離，可是今天……她想，她是時候該離開了。
  這么想著，她扶著墻面慢慢站起身，因為長時間蹲在地上，不由得有些眼前發黑，她扶著墻，穩穩地固定住自己的身體，朝著姜濤扯出一個笑容。
  “謝謝你們給我這個機會，我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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