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說話，王珂也沒說話，王珂也慢慢走到欄桿旁邊，吹著有些燥熱的風，兩人一時間緘默無言。

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之后，姜濤這才緩緩開口：“你看了報告的內容了嗎？”

王珂“嗯”了一聲，這個報告是經過他手出來的，他就算再不想看，也會不經意間用余光掃到，這是不能避免的。

姜濤沉默了一瞬才繼續開口：“結果是什么。”

王珂也沉默了，他低下頭，看著手里被捆了好幾圈細線的文件袋，抬手遞給姜濤：“你還是自己看吧。”

姜濤側過頭，看著王珂遞過來的文件袋。

看到王珂的這個反應，他其實已經猜到結果了，可就是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他才更無法接受，他竟然開始有些后悔自己找到了這個煙頭，更后悔把它交給王珂做了這個煙頭的DNA檢測。

想到自己即將面臨那個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結果，姜濤用力地閉了閉眼，過了幾秒后才睜開眼，抬起手接過王珂手里的文件袋。

期間因為情緒的波動，他接過文件袋的手都在微微的發抖。

文件袋拿在手里，幾乎是沒有什么重量的，應該是輕飄飄的，甚至能被風輕而易舉就吹走的，可是現在姜濤拿著這個文件袋，卻覺得這個文件袋很重，重的幾乎能壓斷他所有的信心。

心中的那個天平在不斷地往兩邊搖擺，如果他這個時候不看這個報告，而是選擇把這個報告銷毀，是不是一切都可以當做沒發生，姜濤在心中不斷地問著自己的這個問題。

王珂看出來他在猶豫，并沒有選擇催促，而是站在旁邊，一言不發地看著姜濤。

過了不知道多久，姜濤終于動了，不過他并沒有去打開這個文件袋，而是摸了摸兜，摸出了那個打火機。

他按下打火機的開關，火苗看起來十分脆弱，飄飄搖搖地在空中，這個時候一陣風吹過來，就這么好巧不巧地把這個脆弱的火苗就這么給吹滅了。

姜濤見此皺了皺眉，又一次按下了打火機的開關，但是這次卻沒有像剛才那樣的脆弱的火苗出現，甚至連火苗都沒有了。

他又連著按了好幾下，得到的卻依然是這個結果，姜濤把打火機收起來，左手和右手捏著文件袋，就要去撕。

這個時候站在旁邊的王珂終于開口了：“姜隊，你確定要這么做嗎？就算你這么做，也改變不了結果，你我都是警察，你應該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姜濤的手一頓，側頭看向王珂，音調微微升高，盡管他整個人看著依舊是很冷靜的，可從他有些顫抖的語氣中還是能感受到他內心是無比的煎熬。

“但是你知道如果這份報告被其他隊員知道了，被方局知道了，甚至被上面的領導知道了，等待著他的會是什么樣的結果嗎？”

王珂沉默了，因為他身為一名刑警，這樣的規則和堅守的信仰幾乎是在從他決定做一名刑警的時候，就深深刻在了他的心里，沒有人會比他們更清楚，這樣的事情會導致一個多么嚴重的后果，是如何把一個人大好的前途毀的稀巴爛。

姜濤的眼眶都已經有些發紅了：“許昭昭她做了那么多的錯事，她殺了人，所以她絕對不是一個好人，如果他殺了她，是不是證明他……也沒做錯。”

王珂靜靜地看著他，以一種近乎殘忍的態度揭穿了姜濤的自欺欺人。

“姜隊，你知道的，不管一個人是如何的罪大惡極，是如何的罪該萬死，任何人都沒有決定他是死是活的權利……只有法律，只有法律才可以決定，因為法律在任何人的面前，都是公平的，不會因為他的罪大惡極而心生怨恨，也不會因為一個人遭受過苦難而就有失偏頗。”

姜濤不知道是以何種的心情講出這種話的，他接受了這么多年的信仰栽培，接觸了這么多年的法律，他難道不清楚嗎？

姜濤看著王珂，突然說了一句：“我還是第一次聽你說這么多話。”

大家都覺得他不愛說話，但是他知道，眼前的王珂比他還不愛說話，一天說過的字，掰著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這還是姜濤第一次一次性聽他說這么多字。

王珂聞言并沒有說話，因為他看得出姜濤此刻那張平靜的幾乎詭異的面容下究竟壓抑著的是何等的驚濤駭浪，他在等，等姜濤的徹底爆發。

姜濤見王珂沒回答，他的眼眶變得比剛才還要發紅，沉默了一秒，他看著王珂，突然不可控地低吼出聲：“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以為我不知道沒有任何人可以決定別人的生死嗎？你以為我不知道法律才是最公正的嗎？難道這些我不知道嗎？！

我知道！我甚至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可我有什么辦法去把這個答案公之于眾，把這個殘忍的事實告訴大家？因為這個人是周無漾啊，一個自從來了這里就為咱們破獲了多起案子的周無漾啊，一個隊里的人全部崇拜的對象啊，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么做？！”

這是王珂第一次看見姜濤的情緒變得這么激動，姜濤對待任何事情向來是冷淡的，似乎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引起他的興趣，他甚至很少見到姜濤出現任何情緒的波動，像今天這樣的爆發，他還是第一次見。

“姜隊，我懂你的感受，他不僅是你的好搭檔，好戰友，同樣也是我們的隊長，我們的榜樣，我同樣也覺得很難受，可是姜隊，咱們是警察。”

姜濤的睫毛顫了顫，是啊，他們是警察，警察不僅是他們的職業，更是他們的信仰，他們曾經發過誓的，不管對方的身份是什么，哪怕是關系最親密的人，只要是觸犯了法律，他們也一樣照抓不誤，絕無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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