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家吧
葉伶舟終于找到了一個宗逸符合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千金大小姐身份的點。
她推著手推車走在前面,大小姐乖巧地跟在后面,葉伶舟時不時還要回頭看一眼,怕一扭頭又不見人影了。
這人沒來過超市,短短十分鐘,她已經(jīng)迷路兩次了。
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迷路,是被路邊的野花野草迷住了的那種迷路。
對貨架上常見得不能再常見的物品流露出新奇的表情,不知該說她像剛從天而落還是像剛進村。
葉伶舟正往前走,忽然被扯住了衣角,她回頭一看,宗逸又停住了。
但這次她倒是學乖了,直接把人按在原地就不用人找過來了。
兩人停在擺放著杯具的貨物架前,宗逸俯身拿起一個陶瓷杯,打量了一下。
“你喜歡什么顏色?”
宗逸拿著兩個杯子扭頭問,葉伶舟一下子想起了自己那被宗逸笑話的奶牛杯,小臉悄然泛紅。
到底是個面薄的女孩。
那個奶牛杯在出門前意外摔了個缺口,她在廚房捧著杯子喝著水,那人非要一聲不吭走到她背后。
也是個膽子不大的女孩。
杯口破了,再用怕劃傷嘴,只好丟了。
“白色……吧。”
話音未落,宗逸像是早就知曉答案般直接把手上的杯子放進了推車里。
確實是白色的陶瓷杯,杯壁上似乎有什么圖案,但因為擺放的位置被遮擋著,她看不見。
旁邊還放了一個天藍色的同款杯子。
葉伶舟想拿起來看看,但宗逸放完杯子就往前走了,怕跟丟了又一頓好找,她便暫時把心思放下趕緊跟上。
反正回去了也能看。
走著走著,宗逸停下,葉伶舟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掛在架子上的拖鞋。
她把那雙粉紅兔子讓給了自己,理由是不是跟“我不喜歡那張床”一樣呢?
葉伶舟暗自猜想著宗逸會選一雙什么樣的。
宗逸伸出手,略過了純黑色的拖鞋,拿下旁邊的一雙,放進推車,負著手向前走。
一雙膠面上印著胡蘿卜的拖鞋。
很意外。
葉伶舟掩嘴輕咳,笑意無聲蔓延。
超市購物也很能區(qū)分人的性格,有的人習慣直奔目標,有的人卻喜歡晃晃悠悠。
按理說宗逸看上去像前者,卻帶著葉伶舟慢悠悠地走著。
可能也跟她看什么都一副很新奇的模樣有關(guān)。
兩人一路晃到了生鮮區(qū),葉伶舟輕扯宗逸的衣袖,指向海鮮攤。
“鰱魚。”
宗逸順著手指方向看過去,瞬間走不動道了。
她倏然兩眼微睜,葉伶舟精準地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光彩。
她看上去有些急不可耐,拔腿就往海鮮攤走去,雖沒有直接趴在水缸上,只是似考古學家拿著放大鏡般,低頭看著水缸里悠哉漫游的生物。
“這是什么?”她就好像一個好奇寶寶。
葉伶舟看了眼水缸左上角的標識:“鱸魚,淡水魚。”
宗逸點點頭,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附在水缸上,輕輕滑動,順著鱸魚的形狀畫出了一個簡筆魚,到魚尾處會相交的那種。
她似乎對這些水產(chǎn)生物充滿了興趣,走一步停一下。
宗逸問了好幾次,葉伶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但也沒讓人自己看標識,而是耐心地回答著。
“這就是鰱魚。”
鰱魚扁扁的,有銀白色的一條,在水中游得活躍,魚珠微動,似要與隔著玻璃的那人對視。
聞言宗逸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眉眼微彎,心情十分愉悅:“做魚頭湯?”
葉伶舟怔愣地望著她,而后迅速挪開了視線,摸了摸耳骨。
“嗯。”
——
將兩個大購物袋放在飯桌上,葉伶舟輕呼出氣,沒有過多休息,便開始挑揀收拾起東西。
柜子多數(shù)是空的,她將物品一個個擺放整齊,將罐子往里推,把袋子折疊好,擺放得井然有序。
沒裝滿整個柜子,她將其合上,又忍不住打開來重新看了眼。
環(huán)顧四周。
就在剛才,她往這個地方一點點地添加東西,陌生感也隨之一點點地退散。
仿佛有了參與,便有了歸屬。
走出超市時,那人拎著滿滿的袋子跟她說:“回家吧。”
那時沒有多想,回到來卻恍惚了一下。
暖燈淡黃,稍許溫馨,真的有回家的感覺。
回想那間出租屋,哪能叫做家,只算是一個“住的地方”。
現(xiàn)在寄人籬下,還是個壞人,這壞人不僅沒做壞事,反而好得古怪,好得人不敢相信。
她就覺得這是家了。
也許,其實她只是想有多一個人在。
葉伶舟拿起兩個陶瓷杯,走進廚房,默默地想著。
也不知道自己能在這里待多久,如果哪天宗逸覺得膩了,會不會就把她趕走了。
想到離開,她竟已經(jīng)淺淺淡淡地感到了不舍。
見過太陽的人,從地底返上,會有不適,卻無法自拔地渴求著照射。
簡單地清洗了一下杯子,白色瓷杯上有個小屋子,紅色瓦磚,煙囪冒著煙。
她又舉起藍色的瓷杯,一只大灰狼,笑得眼睛彎成一個弧度,有些滑稽,抬起爪子,作撲倒狀。
發(fā)散思維,也許也能算作是個敲門的動作。
兩個杯子碰在一起。
不知屋子里面是小紅帽的奶奶,還是七只小羊。
葉伶舟敲了一下杯子上的大灰狼,仿佛要把它敲疼。
“反正你是大壞蛋。”
說完她都感覺自己有些幼稚,急忙心虛地扭頭,還好廚房門口沒站著人,她松了一口氣,將大灰狼放到水流下。
抿唇間悄然勾起自己沒有意識到的笑容。
按照宗逸的要求,除了魚頭湯,葉伶舟還做了兩素一葷,雖然她感覺有點多了,但宗逸卻更為執(zhí)著。
秉著明天還能裝午飯的念頭,葉伶舟妥協(xié)了。
宗逸好似發(fā)現(xiàn)了她的意圖,特地多拿了一雙公筷,開啟了瘋狂投喂模式。
眼見宗逸又把公筷拾起來,往肉片處伸爪,葉伶舟趕緊護住自己的碗,搖著頭道:“不要了,吃不完了。”
被阻止的宗逸罕見地露出了不甘的表情,她撇了撇嘴,將肉夾到了自己碗里。葉伶舟剛放松下來,還沒等她反應(yīng),一雙筷子見縫插針地往碗里放了筷白菜。
“多吃菜。”
多幼稚,葉伶舟沒有錯過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得意。
葉伶舟無奈地接受了她的投喂,喝完湯,直接撐得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今天的飯菜大多進了她的肚子里,湯里的魚肉更是一整塊都被夾到了她碗里,她開始懷疑宗逸在把她當豬在喂。
宗逸吃得也不少,卻不像她積食似地要輕撫肚腩,宗逸站起俯身,將兩人的碗筷疊好,放在空盤上拿進了廚房。
來回收了幾遍,桌面上的餐具便清空了,直到廚房傳來水流的聲音,葉伶舟才反應(yīng)過來。
宗逸正在洗碗。
吃撐后反應(yīng)有些遲鈍,卻依舊覺得匪夷所思。
上學期有個男生吃完早飯,沒老實扔包裝紙,一時興起玩起了投籃,卻噩夢般地砸中了那人。
紙上的奶油沾到了外套上,她直接把外套扔進了垃圾桶里。
葉伶舟記得很清晰,連同那人滿目的厭惡、往男生身上噴了多少罐奶油,都歷歷在目。
這樣的人,此刻正在洗碗。
宗逸一聲不吭地把她的活干了,就好像兩個同居人不言不語中定下了你做飯我洗碗的規(guī)則。
宗逸甩干手上的水走出廚房,見葉伶舟陷入了沉思,以為她還撐著,她走向前,將手里的東西放在桌面上。
“撐得不舒服?要不要去買藥?”
葉伶舟回過神來,連忙搖頭,起身以示自己沒事。
宗逸見她沒撐出毛病,心里還是默默地斟酌著下次減點飯量,畢竟過猶不及。
葉伶舟看向擺在桌面上的飯盒,樂扣盒是剛買的,盒子里裝滿了飯菜,這人甚至幫她把明天的午飯都裝了。
宗逸不停給她夾菜勢要清盤的舉動,她還以為剩菜會被扔掉。
她似乎沒有打算強求自己去食堂,所以今天是因為知道她沒準備午飯嗎?
她又陷入了沉思。
宗逸敲敲飯盒,讓她回神:“一個小時能寫完作業(yè)嗎?”
葉伶舟沒明白意思,卻還是點了點頭。
宗逸滿意地拍拍手:“那就動起來。”
稀里糊涂地被催著走進了自己房間,葉伶舟才猛然意識到,剛剛宗逸的語氣像極了幼師喊孩子們起床,而她就像剛睡醒的小呆孩,揉著眼一臉懵。
被自己的想象鬧紅了臉,葉伶舟輕敲腦袋,試圖把幻想團子給敲出去。
房間里有一張大書桌,椅背觸感柔順,她試坐過,很舒適。書包被放在桌面上,她拉開拉鏈,將作業(yè)要用的書拿出來。
快速地翻了翻書頁,前幾章很干凈,只有新學的章節(jié)上有自己的筆記。
她記得宗逸的要求是用筆記把書填滿,葉伶舟在暗自琢磨,要不要周末把前面的章節(jié)復習了。
她想去行李箱那拿新本子時,虛掩的門被推開,宗逸走了進來,也不多逗留,就是將手上嶄新的本子往書桌上一放。
“幫我把作業(yè)寫了。”
咔。
惡霸惡得理直氣壯,走時門倒是關(guān)得輕巧。
桌上擺的本子是學校統(tǒng)一發(fā)的作業(yè)本,每個人都應(yīng)當有。
葉伶舟的本子收不回來,一開始跟老師要了幾次,舊的要不到便要新的。直到后來老師明顯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她才去買了小學生用的薄本。
她不止一刻想過要不干脆不寫不交了,可又執(zhí)著著。
只憶起小學時媽媽說:如果學習只是學給老師的,可以不學。
那一本本薄本子,她一遍遍地往第一頁上寫下名字,也只是因為那是寫給自己的。
葉伶舟拿起桌上的一本,書面上寫著兩個字:宗伊。
字跡剛韌有力,輕撫上去能隱約摸到字的形狀。
宗字似乎更好看些,更工整些。
凝視著這個名字,頃刻,她無聲地笑了。
歇了開行李箱的念頭,她坐在椅子上,照著便簽上的作業(yè)安排,拔開了筆蓋。
石英鐘上指針游走,一跳一聲。作業(yè)本上筆墨漸行,一劃一響。
認真的人,連一個句號都帶著莫名的虔誠。
輕揉著中指上的壓印,她在別人的本子上完成了今天的作業(yè)。
抬頭看鐘,不到九點。
也許是今天的知識點簡單,她應(yīng)用得比以往順暢。
檢查一遍后她下定義:其實并不簡單,就是今天學進去了。
合上作業(yè)本,那個名字重新出現(xiàn)在眼前,葉伶舟卻又一次笑了,輕笑的聲音瞬時消失,眼眸卻隨之越發(fā)明亮。
她在笑什么?
她只是想起了,自己以前見過宗大小姐的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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