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想了想，將那杯粗茶喝盡，沉聲道：“日后不許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小小年紀不學好，凈看些無聊的話本，難怪時常語出驚人，想來也是同那話本子學的。
賀寶寶眼里劃過一抹狡黠之色：“那不叫亂七八糟的東西，那叫“幼兒啟蒙”。”
“何為幼兒啟蒙？”澹臺頗為好奇地放下茶杯。
論壇交流石中似乎并未提到此物。
見他如此認真，某人眼神閃躲，說起大話來絲毫不喘：“就是像我這樣的孩童該看的東西。”
“荒謬！！”澹臺冷聲呵斥：“真當本座不知不成，那話本不過是用來呷昵眾人的東西。”
“你日后莫要再看了。”澹臺沉思一瞬道：“有殷紀安在，他自會教你別的。”
關于“幼兒啟蒙”，他可去論壇上問問，那些人或許知曉。
賀寶寶嘟囔，明著不行，她可以偷著看，反正她手里的畫本子多的是。
“郎君，小女郎，二位的面好了。”
那一直在做面的老爺爺端著兩份面慢吞吞地走了過來放在桌上，堆滿褶子的臉上洋溢著笑容。
賀寶寶晃悠著兩截腿：“謝謝老爺爺。”
“年紀大了，有些不中用了，做得有些晚，你們慢些用。”
賀寶寶的目光落在一大一小的面碗上，卻發現屬于大魔頭的那碗不僅灑得有蔥花，還有紅油油的辣椒。
她望了眼老爺爺，他似乎并未看出了，佝僂著身子就要鉆進去，她道：“老婆婆呢，怎么不見她？”
賀寶寶方才可是將不放蔥花的事情告訴她的。
“老婆子腿腳不利索，耳朵也不好使，現下在里頭坐著呢。”
提起老婆婆，老爺爺的臉上滿是笑容，渾濁的眼睛里盛滿柔情。
幾十年的老夫老妻了，看得出來兩人仍舊琴瑟和鳴，和和美美。
“二位慢用，這攤子平日里來不了幾個人，便是今晚的花燈節，也很少有人來此，所以不會有人帶打擾到你們。”
“謝謝老爺爺。”賀寶寶甜甜道謝，沒有將那個小插曲說出來。
老爺爺佝僂著腰背，鉆了進去。
“老婆子，既然受不住那便歇著，莫要瞎轉悠，晃得我眼睛疼。”
里面斷斷續續的動靜傳來，于是那老婆婆閑不住，想要找些事做，被老爺爺呵斥住了，隱隱約約還能聽到老婆婆朝他撒嬌的聲音。
恩愛不分年歲，只要心中彼此，平靜生活中也能活出歲月靜好來。
澹臺看著跟前碗中的蔥花：“方才你怎的不同他說。”
“沒有必要。”
賀寶寶麻利地將面攪拌均勻，中途忍不住滋溜兩口。
許是顧及到她還年幼，面中加了他們特制的材料，吃著不覺得辣，卻有點淡淡的辣椒味道。
見澹臺沒有動筷，賀寶寶將他的大碗推了過來：“這有何難，你既是不食蔥花，我幫你挑了便是，正好我愛吃。”
說著就夾著用得極為熟練的筷子，將他碗里的蔥花挑進自己的碗里，多余的辣椒也讓她悄悄地挪進了自己的碗里。
澹臺沉靜如水的眸子靜靜地望著，小東西極為認真，正在埋頭苦干。
“你瞧，那老爺爺對你多好，還特地給你多加了些面呢。”
那碗里的分量賀寶寶一眼就看出來了。
將蔥花挑盡后，還給他攪拌均勻，不然面會坨，好在那老爺爺特地用井水泡過，面坨得不快。
她推給他：“喏，都給你挑干凈了。”
“那辣椒，你能吃下？”澹臺將目光放在她的碗里。
賀寶寶下意識地籠起小碗：“當然，你別小看我，我可是吃辣高手。”
“待會兒若是肚子疼，莫要來鬧本座。”
澹臺也不多言，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了兩口。
賀寶寶睜大眼睛盯著他，一動不動：“如何？”
“還不錯。”
“能得你一句不錯，已是不易。”賀寶寶捂嘴偷笑。
別看大魔頭一副什么都吃的模樣，其實挑食得很。
澹臺用餐很有西方優雅吸血鬼那味道，衣袍暗沉沉的，卻擋不住那身引人注目的氣勢，舉止高雅從容，仿佛擺在他眼前的該是山珍海味才是。
他很快就將碗里的面吃完了，正慢條斯理地掏出手帕擦拭嘴角。
作為六界酷拽霸的大佬，他絕不允許嘴角上沾著東西。
“這種地方其實比那些坑人的客棧好多了，你日后若是得空了，可以時常出來走走，別老把自己關在魔宮里。”
賀寶寶咬著筷子望著，看他的目光中流露出如老父親般欣慰的眼神，模樣傻里傻氣的。
“那你呢？”澹臺冷不丁地抬頭，同她對視。
賀寶寶歪著頭打量著他，思索半晌。
這人活了千萬年了，除了聞人雪外，似乎也沒有別的朋友了，若是一個人出來，這般孤零零的，那該是多落寞啊！！
無聲嘆了口氣，好歹是她的拯救對象，看在他如此“可憐”的份上，她倒是可以勉為其難地陪他走一遭。
賀寶寶回望著他，眼神誠懇真摯，干凈靈動：“日后你若想來，我陪你便是。”
“砰砰砰……”
話音剛落，小攤對面的上空忽的升騰起了煙花，五顏六色的在空中拖出一道道弧線，最后在空中綻放。
“砰砰砰……”
“哇！！”賀寶寶發出一聲驚呼，放下碗筷跑下凳子，仰著小臉。
五顏六色的光打在小臉上，卻不及她眼里的半分色彩。
耳朵傳來刺耳的聲音，澹臺放下筷子，摩挲著手上的戒指，表情寡淡：
“記住你今日所說的話，他日若不愿，本座便將你綁在煙花上放飛。”
他嗓音淡漠，在震耳欲聾的煙花爆竹之下顯得有些聽不清，但那雙深邃的眼眸卻晦暗到極致，仿佛有什么在不斷加深。
“你說什么？”
賀寶寶只顧著看煙花了，沒聽到他說了什么，只看到他嘴唇動了兩下。
“哎呀，你莫要坐著了，難得來一次，你也過來看看嘛。”
看他老神在在地坐著，不為所動的模樣，像是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一般。
賀寶寶跑過來將他拽了起來。
小手照例抓著他的小拇指，笑道：“這還是我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次看到的煙花。”
古人的煙花雖不及現實世界中的那樣，但仍舊很美，在空中能變換很多種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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