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被自己刺中的李賀，聞人雪頓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走神。
“咳咳咳……”李賀盯著他，嘴里不停地吐出大口大口的鮮血，他絲毫不在意，目光欣慰地落在聞人雪的身上。
“這一刻終究還是來了，阿雪。”
一聲“阿雪”，讓聞人雪握著刀柄的手抖了抖。
這個名字，好久沒有人喚他了，印象中那人經常這樣喚他。
“用這把修羅刀殺我，你該下手狠些。”
說著他握著聞人雪的手，用力地將胸口處的刀捅進去。
修羅刀沾染著聞家幾百口人命的鮮血，如今插在他的胸口里，聞人雪卻絲毫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感。
他紅著雙眸，聲嘶力竭：“事到如今，你還要演戲給我看，李賀，你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繼續惡狠狠地說道：“你殺我全家，滅我宗門，欺我騙我千年，我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
眼角染上紅暈，聞人雪眼里滿是刺痛，他沒想到自己敬重了千年的師傅會是殺自己滿門的兇手，而自己還和他師徒情深千年。
心底痛悔與怨恨矛盾地交織著，聞人雪說不清自己的心境是什么，他該恨他的，可是他的心卻顫抖得不行。
“阿雪，我做的是我從不否認。”
“你盡管恨我，但我希望你在恨完之后，能夠放下這段過往。”
李賀的身影漸漸模糊，遠處的天際，似乎知曉他即將逝去，陣陣紫色雷電伴隨著轟鳴聲在云層里翻涌，在洶涌咆哮，在無力怒吼。
一道金圈直天上落下，徑直罩在他的頭上，那是佛光。
“你該走了。”低沉的梵音自云中響起。
一道小小的身影身披紅色袈裟，踏著蓮座而來，眉心一點朱砂，頸間戴著一串顆顆如嬰兒拳頭般大小的佛珠。
“西域佛子。”
聞人雪認出這人，同時也看清了李賀的身份。
他咬牙切齒而看向李賀：“你果然是天道。”
能在那樣的情況下輕而易舉地滅掉一族一派，甚至對李老頭奪舍，這世間，除了魔尊，便只有傳聞中的天道。
他早該想到的，他早該想到的！！
“天道？我算哪門子的天道。”李賀嗤笑，不屑一顧。
他忽的拉過聞人雪脖頸，惡狠狠地同他說道：“從始至終，我不過是旁人手里的一條狗，一把刀。”
“如今死在你手里，我也是解脫了。”
用盡最后一絲力氣一掌將聞人雪拍飛，李賀再也支撐不住，重重地倒在了雪地之上。
他雙眼漸漸失焦，明明是瀕臨死亡，嘴角卻揚起解脫的微笑：“有時候，我也想自己只是李賀。”
只是那個脾氣暴躁，每日煉煉丹，哼哼小曲，沒事找徒弟喝喝小酒的流云宗長老，而不是什么懦弱無能，淪為別人手中刀的天道。
身形消散之際，李賀望向一旁早被打碎，只剩下碎片的壇子，蠕動著嘴唇：“其實……我也想嘗嘗……你為我溫的酒。”
只是，大抵是喝不到了。
李賀雙眼一閉，身形消散于天地間，作為天道，又手染無辜鮮血，他死后連入輪回的資格都沒有，只能化作飛雪飄向各個角落。
金光彌漫，瓢潑大雪，電閃雷鳴，因為天道的消散，天地間陷入了一股難言的悲鳴之中，就連寒氣逼人的風聲，也帶著嗚咽的悲痛。
雪越下越大，砸得臉生疼，聞人雪從李賀將他推開開始，就一直保持著一個動作靜在原地，眼睛動也不動地望著李賀消失的方向。
直到眼淚不知何時滑落眼角，他才回過神來，望向聞家祠堂，囁嚅著干裂的嘴唇，解脫一半說道：“爹，娘，聞家的所有人，你們看到了嗎，阿雪替你們報仇了。”
掩埋了千年的冤屈在今日中午走了結果。
眼淚越流越多，模糊了視線，聞人雪渾身顫抖。
明明已經報了仇，可是他內心的痛苦卻沒有絲毫緩解，反而越來越難受，懊悔，痛苦，無措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吱嘎——”塵封了多年的宗祠大門緩緩打上，踩在上面的，是聞家上下幾百口人命的靈位。
此刻正發出“嗡嗡嗡”的響動，聞人雪知道，那是他的族人對他的回應。
聞人雪笑了出來，下一刻卻突然吐了一口鮮血，癱倒在地，意識模糊。
經此一戰，他身受重傷，又服了自損神魂的啟靈丹，如今怕是堅持不住了。
能了多年心愿，聞人雪并不后悔，只是可惜，有些話終究不能對心里那人說出口了。
契尋
聞人雪的口里吐出大口大口的鮮血，很快將他喜歡穿的一襲白衣染成了紅色，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阿彌陀佛。”佛子無寂坐著蓮座飄至他的跟前，嘆了口氣。
“施主若是還有聞家的一身根骨在，便是服用了了啟元丹，也尚有幾分回圜的余地，只可惜……”
只可以他的那身根骨，早在當年就被天道也活活剝去了。
“本座受人之托，如今便只能盡量保存你的神魂不滅了，至于能否有一線生機，全看天意了。”
無寂雙手合十，一道佛印自眉心而出，帶著佛光，將聞人雪僅剩的神魂罩在其中。
稚嫩的小臉上一片冷肅，口中吐出的話確實十分的成熟：“阿彌陀佛，神女金龍臨世，劫難將至，六界浩劫避無可避。”
宋國
賀寶寶率先醒了過來，望著躺在身旁的澹臺，以及攥得緊緊的雙手，她會心一笑，緩緩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在夢境中，她經歷了一遍當年華桑國的事情，見到了是小可憐的澹臺，也見到了狂傲霸氣的君主，她與他相愛，他要封她做皇后。
只可惜最后卻被那個男人給破壞了。
那個手執血色拂塵，名喚云庭的男人，華桑國的丞相，云臺的太傅。
不是，應該說是前任天道云庭。
賀寶寶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經此一事，她不僅知道了華桑國顛覆的真相，也知道了神女與金龍，天道之間的糾結。
如今，前世的事情只怕要在今世上演了。
“你醒了。”鬼王羿孤突然出現，臉色卻十分蒼白，像是受了很重的傷。
“你怎么了？”賀寶寶掃了眼周圍：“殷先生呢。”
繞是知道殷紀安是澹臺的堂弟，賀寶寶一時半會兒還是改不了口。
“他被天道抓走了。”
羿孤捂著胸口，渾身散發著陰冷的氣息。
“天道？”賀寶寶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不是現在的天道。”羿孤提醒她。
賀寶寶瞬間明了，他說的應當是第一任天道云庭。
當初他深受重傷，隱匿多年，銷聲匿跡，現在的這個天道，多半是他用來掩人耳目的，只怕也是他的爪牙。
“他抓殷先生做什么。”
殷紀安只是一個普通人，除了有些特殊之外，有什么能讓云庭如此明目張膽的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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