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白霜的呼吸放輕了很多,  他半垂著眼簾，神情像是思考，但不斷顫抖的眼睫毛還是暴露了他心中的的緊張。

        他根本思考不過來。

        他之前,  他之前做出的那個約定,  也不過是想要找個合理的借口待在褚炎的身邊，然后體驗不同的人生。

        巫白霜從紊亂的思緒中找回一點理智,  假設他兩年后毫無瓜葛的離開褚炎，一如當初約定的那樣，兩不相欠——那相對而言，這個人的伴侶會有別人。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  巫白霜非常不自在,  他幾乎是被先前累計的酸脹感沖昏了頭腦,  言語帶著幾分拔高的音調,  “當、當然了！”

        話語脫口而出,  巫白霜看著那雙帶上了笑意的眼睛,  有些不好意思的別開目光,  “不然你親了我還打算親別人嗎？話本里都管這種人叫負心漢，我們還是未婚關系,  你負心會被帝國法律懲罰,  去吃牢飯的。”

        好像話語說了很多，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沒有說。

        巫白霜的耳尖發紅，發泄緊張情緒的話語聲響亮的說完后，他的聲音不可避免的輕了下來。

        “而且,  我也、也喜歡你的。”

        “雖然我不知道我能活多久,  唉，你別皺眉，我是說如果,  我要是死了的話，你也不能再找別的伴侶。”

        巫白霜在今日承認自己是個相當小氣的人，他設想過很多種可能性，唯一不能接受的是假象褚炎和其他人親昵。

        要是褚炎答應這門婚事，那么就算他巫白霜入土為安了，這個人也不能變心。不然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在一起。

        “不會，我不會讓你死的。”褚炎的眼睛滿是認真，像極了巫白霜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那雙承諾說八級烈火虎是巫白霜的眼睛。

        巫白霜的心頭顫了一下，涌上了莫名的情緒。

        “我也不會那么容易死掉。”巫白霜笑了一下，他會很努力的求生，起碼要看到褚炎到武道之巔。

        褚炎聞言不語，卻低頭親了親巫白霜的額頭。

        “白霜，你將手給我。”褚炎溫聲說道。

        “嗯？”還沒有來得及追究褚炎又親了自己一口，巫白霜便率先聽見他這句話語。

        雖然不太明白原因，但巫白霜還是先把自己的手放在了褚炎的面前，然后一副“好奇但是表現很鎮定”的表情詢問褚炎，“伸手要做什么？”

        “這世間有一種契約比天地法則還要牢固。契約者不會有違背契約的機會。若生則生，當死則死，本命相攜，生死與共。”

        褚炎看著他的眼睛，目光溫和了下來，“你要是有事，我也和你一起。”

        不會生死離別，但會共赴生死。

        有那么極其短暫的一瞬間，巫白霜有些后悔自己先前說出關于生死的那句話。他知道褚炎的天賦，他的命運，還有他的未來。這個人如果不被自己耽誤，未來不可估量。

        “白霜，和我簽訂本命契約吧。”褚炎的話語聲落在了巫白霜的耳畔。

        “好。”巫白霜聽見了自己的回答聲。至于未來耽誤不耽誤的，人活在當下，應該先過眼前的生活。

        短暫的后悔很快就被另一種堅定的想法代替，巫白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譬如眼下，關于喜歡褚炎這件事。情感是雙向奔赴，而不是自認為的愧疚成全。世間難得遇見一個喜歡的人，又難得他付以情深。

        本命契約簽訂后，巫白霜便能夠感知到褚炎所在的方位，包括他的一些情緒，甚至是意識海也能夠通過本命契約感知到。

        這種感覺令巫白霜感到驚奇，他還在褚炎的意識海中看到了一只模糊的黑色獸形，散發著古老又神秘的氣息。模樣像極了先前在龍鱗山脈深處褚炎渡劫時出來的那只黑色巨獸。

        “這只黑色的巨獸是什么？”先前因為出自對褚炎的尊重，巫白霜并不會特意當著褚炎的面來詢問他的秘密和過往。

        但是如今不一樣了，他們剛剛互通心意，還簽訂了一個相當苛刻的契約，對自家伴侶的身份好奇一點應該不過分吧。

        巫白霜眼巴巴的看著褚炎，淺藍色的眼眸亮亮的。

        “應該是和我身體里的特殊血脈有關，我現在還不能完全弄清楚它是什么，應該是修為不夠，傳承記憶封印不能解鎖的緣故。”褚炎回答他。

        “那你到夕國皇城之前，都發生了什么事啊？你是不是都該和我分享一下，當然了，如果你不想說，就當我沒有問好了。”人也是要有一點自己的小秘密，雖然巫白霜這話說出口的時候有些悵然失落就是。

        “我當然想和你分享。”褚炎縱容般的開口，“不過眼下還有別的事情，等從延城去南方，路上的時候和你慢慢講，好不好？”

        “嗯嗯。”巫白霜的心情明亮了。

        “對了，阿炎你后背上的傷怎么樣了？”雖然吸血水蛭都祛除了，但是咬的可都是血肉。說不定還留著幾道口子。

        巫白霜的眼睛流露出擔憂。

        “已經沒事了。”褚炎搖頭，他的身體比尋常修煉者的愈合能力還要強，此時傷口應該都愈合了。

        將目光轉到周圍，褚炎打量了一眼他們兩人目前所在的處境，“這里是沼澤地下的泥洞，那些吸血水蛭是原來沼澤沒有變熱之前就有的魔獸，不過因為環境的變化，最后存活下來的只有火屬性的吸血水蛭。”

        “嗯，而且我發現了，不管是之前的血紅色筋絡還是吸血水蛭，對冰靈力沒有什么抵抗力。”如果是有意識的東西，在危險即將到來之前都會奮力抵抗，但巫白霜遇到的東西都不太會掙扎。

        褚炎：“泥洞可能是藤蔓在地下游動造成的，我們從這里朝熱量高的方向跟過去看看。”

        巫白霜沒有意見，“好。”

        至于那只先前被他丟在地上的咕嚕獸，遭遇了獸生的大起大落，已經昏死過去了。

        “等出去就給你做烤肉和烤蘑菇。”褚炎目光掃過咕嚕獸，沒有放棄這只肉質鮮美的食材，一起帶走了。

        “說起蘑菇，我好像在泥洞里也看到了紅色蘑菇，不過好像被我用靈力擊碎了。”當時的吸血水蛭太多，巫白霜的冰靈力出手后基本范圍內沒有活口，要控制一個地方不被寒霜凍上，比凍住一大塊要費神得多。

        “沒關系，紅蘑菇還是有很多的。”

        似乎是正好來驗證褚炎的話語，在他們兩人走過第一個泥洞后，順著之后的通道沒走多遠，便發現了大片的紅蘑菇，以及各種火屬性的天材地寶。

        火屬性在洛草沼澤并不常見。

        褚炎想起冥躍先前無意中說過的話語，有關洛草沼澤近幾年的天材地寶產量下降，三分之一的洛草沼澤陷入了什么資源都沒有的窘境，導致延城四大工會之間的資源競爭越發緊張。

        而那些消失的天材地寶，似乎和眼前宛如藏寶洞一樣的地方，有一些說不清的聯系。

        “這是有專門的人在這里種植嗎？這些全是火屬性的天材地寶。數量驚人，而且成色也不錯。”很難不懷疑這是不是專門有人在這里種植。

        “應該不會是人種植的，種植出來的天材地寶在沒有成熟時，萌芽期不會有這么濃郁的靈力。”褚炎猜測，“可能是有別的東西在影響它們生長，而且這里全是火屬性的天材地寶，沒有別的屬性——

        “這種情況很罕見，也很特殊，說明有一種極等火屬性的天材地寶在影響它們。”并且那個東西因為太過逆天，可能已經自己修煉出來了意識，所以才會操控著同樣遍布在洛草沼澤之中的枯藤對修煉者發動攻擊。

        “還有這樣的天材地寶嗎？那它是算魔獸還是算什么？”巫白霜有些驚奇，他見過的天材地寶不少，但是像褚炎描述的那么離奇的天材地寶，還是第一次聽。

        “算是一種有意識的精魄。”褚炎概述了一下他從自己傳承中讀取到的信息，“不過它們就算是有意識也不能像魔獸那樣修煉出人形，只能作為一種珍惜材料使用。”

        “魔獸還能修煉出人形……”巫白霜的目光復雜，他知道褚炎的身世大概不簡單，但是褚炎的傳承記憶和他所在的云夕大陸，根本就是兩個世界吧？

        “是的，一般魔獸到了十一級，也就是突破了十級，經過天道法則洗禮為圣階后，就能化成人形。”褚炎索性將魔獸的區別也與巫白霜說了。在他傳承記憶之中，云夕大陸是低級大陸，還有更高級的大陸存在，至于人形魔獸和有意識的天材地寶，在高級大陸中更為常見。

        “這樣。”巫白霜喃喃自語，“這么說金土和小黃日復一日的修煉，在某天它們也會修煉出人形？”

        “如果能突破十級的桎梏，達到圣階的話，的確是可以。”褚炎點點頭。

        “神奇。”巫白霜想象了一下，發現自己的想象力有限。下意識的將目光轉到了眼前的這些火屬性的天材地寶上，要是小黃在這里，估計會叼著空間戒指把這些天材地寶全部打包帶走。

        “我們把這些東西采摘了？”巫白霜提出建議。

        褚炎自然沒有意見，“好。”就當是彌補來洛草沼澤時一路上什么都沒有遇到的無聊，眼下他們兩人還算是在延城的秋獵日中有所收獲。

        但不知道為什么，褚炎心底總覺得少了些什么頭緒。

        在褚炎身前，巫白霜心情不錯的拿著空間戒指去收集天材地寶，因為看過金翎鳳鳥小黃搜刮寶物時的干凈利索，巫白霜也從它的身上學會了如何收集，譬如這種寶物成堆的情況，應該從入口處往里面挖，洞窟太大，可以分兩邊，阿炎挖那邊，他來挖這邊，很快就挖完了。

        “阿炎你從出口的方向朝里收集，我從入口的方向收集。”巫白霜朝褚炎開口說著。

        然而，意料之中的允諾聲并沒有到來。

        巫白霜看著褚炎的眼睛帶上了難得的慌張，并且朝他的方向跑來。

        “怎……”么了？

        剩下的話語消失在了空氣中，一股看不清的力道拽著巫白霜的身體，將他從入口處飛快的拉扯過去。不過剎那，巫白霜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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