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巫白霜便跟著白長鳶學習白氏傳承。

　　教導他的并不止白長鳶一人，還有煉器宗師白長寅并其他白氏的長老。

　　“煉器確實很難學，除去諸多理論，仍有許多未知的實踐。”白長寅并不強求將自己的煉器學傳承下去。

　　“或許您可以將理論知識都記載在卷軸上,我若能找到具備煉器天賦的人,再將一些煉器學識交給他們。”巫白霜吶吶,他確實不具備煉器上的天賦,但是褚炎和宗幕有,若是有機會，能將白長寅大師的煉器傳承一并保存下來,也是極好的。

　　“也是。”白長寅若有所思。

　　次日后,白長寅帶來了一把黑色的鑰匙，“我將煉器傳承卷軸都鎖在了我院落的柜子里，這是鑰匙。日后你若有機會,就將它們取出來，交付給合適的人選。”

　　巫白霜認出了這把鑰匙，正是當時樓家的家主令所化。起初巫白霜還猜測會不會是打開白氏傳承的鑰匙，沒想到是白長寅大師的煉器傳承鑰匙。

　　“阿鳶說她會讓這把鑰匙安全送到你手中,你且記得它長什么模樣便是。”白長寅的語氣有些感慨,“除了我的一些煉器傳承,阿鳶亦是在里面放了不少白氏的寶物，可供你以后重新發展勢力。”

　　“我記住了。”巫白霜點頭。

　　此時,他已經在白氏主宅中學習了將近一個月的白氏傳承，修煉心法與各種特殊靈技，皆是掌握得差不多了。

　　“白霜,族長喊你過去一趟。”就在巫白霜反思最近所學時,一道溫和的嗓音從門口處傳來。

　　來人正是白氏的長老之一白音,巫白霜對她有印象。

　　“這就來。”應下了白音的話語，巫白霜起身朝白長鳶的住所走去。

　　屋外正值春日，草木呈現出欣欣向榮之景，白氏主宅中靈氣充裕，一些種在宅院中的桃花樹已經開了花。

　　芳菲滿枝，熱鬧繁盛。

　　白長鳶站在桃花樹下，看著妍麗的桃花，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巫白霜走近，她才回神過來，“你來了。”

　　“族長您今日找我有什么事嗎？”巫白霜問她，眼中染上了幾分好奇。在昨日之事，白長鳶便說過，白氏傳承他已經學得差不多了。那么今日應該不是學習傳承之事，而是別的了……

　　“隨我進屋。”白長鳶笑笑，并沒有正面回答巫白霜的問題。

　　在白長鳶轉身走向屋中后，那株依附她靈力生長的桃樹，從花滿枝頭的模樣開始逐漸轉為枯萎。

　　簇簇落花飄落在巫白霜的腳邊，枯榮交替，仿佛是某種預兆。

　　他看到“自己”跟著白長鳶進了屋，然后白長鳶讓他閉眼打坐修煉。

　　在“自己”闔上眼眸的那一刻，白長鳶從她的身體里取出了一半的本源之力，用傳輸靈力的方式，把本源之力送進了“自己”的身體里。

　　巫白霜的瞳孔緊縮，在意識裂縫之中，必然會發生的事情，他是不能夠更改的。只能看著這件事發生，他不過是一個想起這段記憶的旁觀者。

　　白長鳶將本源之力傳給了巫白霜后，并沒有多說，她將那一半本源之力封印在巫白霜的身體里，日后它將會伴隨著巫白霜的修煉，潛移默化地變成巫白霜自身的力量。這樣做，巫白霜才能沒有后顧之憂，不斷地修煉晉升。

　　“去玩吧，今日沒有功課。”白長鳶背著巫白霜站在窗邊，掩去了眼底的疲倦之色。失去了一半本源之力，饒她已經是虛境強者，依舊是元氣大損。

　　巫白霜聞言，看著“自己”走了出去。

　　等走出了白長鳶的院落，巫白霜忍不住回頭遠遠地看了一眼。

　　桃樹已經枯萎了大半，佇立在窗前觀花的人亦是在看他。

　　白長鳶對他笑了笑，目光一如既往地溫和。

　　巫白霜收回了目光，他的腳步仍在朝外走著，然后遇到了來找他的白音。

　　“從族長那里出來了嗎？正好我要告訴你，明日是白氏后輩去暗塔認領契約獸的日子，你會有機會認識一些新朋友，還要找一只屬于你的契約獸。”白音的嗓音中充滿著對明日的期待。

　　這話語落在巫白霜耳中卻令他滋生出了苦澀的情緒。

　　明日去白氏暗塔找契約獸的事情，巫白霜在白音的記憶中見過。他還沒有進入到白氏暗塔之中，入侵者就會攻上白氏主宅，然后結界碎裂，白長鳶與虛境強者交手，最后自爆本源，致使日月大陸法則崩壞，大陸階位崩塌……

　　巫白霜驀地想起白長鳶方才的舉止，原是她早就料到了明日的死局，便將一半本源之力封印在“自己”的身上。

　　【將白氏的傳承交給你，便是我選擇的結局。】

　　白長鳶的嘆息之語猶在耳邊，她早已為結局做好了選擇。

　　難怪巫白霜治好寒毒之后，解開了白長鳶所設下的封印，修為水漲船高，甚至與白氏至寶融合度很高。

　　他本就繼承了白氏正統傳承，又有白長鳶的一半本源之力。

　　早就在那時，他便是白長鳶親自挑選并培養的繼承人。

　　剩下的記憶飛快地流逝。

　　等巫白霜再一次看到白長鳶自爆后，意識裂縫所回憶的場景便戛然而止了。

　　*

　　等到意識回籠，巫白霜重新看清楚自己身處何方時，在意識裂縫中流逝的時間，不過眨眼之間。

　　正應了白長鳶所說的——想起白氏傳承只需要一個念頭。

　　“我想你應該都記起來了。”身前，屬于白長鳶的殘魂開口說道。

　　“是的。”巫白霜點下頭。

　　“聰慧如你，應該猜到了我們白氏所面臨的危機。”

　　白長鳶嘆息了一聲，繼而往下說起了一段秘辛。

　　“創世神隕落后，日月大陸的天道法則無主，為了能夠維持天地秩序，天道開始吞噬神之血供給本身。這本無錯，萬物相生，神明創世，天道法則依賴于神明，神明隕落后，唯有神之血可以代替。故而，繼承了神血的族系日漸衰敗，傳承艱難。唯有白氏依靠傳承，能夠完整地覺醒血脈之力。”

　　“起初，我等白氏先祖為了維持天地秩序，曾以身飼天道。但不想這番舉止竟是養出了禍患，天道從混沌中萌生靈智，欲反噬白氏。它蠱惑了當時人族的浮光，那位新晉升的虛境修煉者，給予了浮光特殊的天地法則，并讓浮光來攻打白氏奪取傳承。

　　“若此舉成功，以后世世代代白氏之人都將淪為神之血的奴隸，誕生到死去，皆被身上血脈所困，何等悲哀。”

　　“……”正因如此，白長鳶才會選擇推演千百次，與天道爭一線生機，不惜自爆本源毀壞日月大陸的天道法則。白氏其余族人寧可血祭大陣，也不愿存活于天道的覬覦之下。

　　空氣沉寂了半響，白長鳶將悲慟之情收斂，正色望向巫白霜，語氣嚴肅——

　　“聽好，我的兄長，也就是白長寅，他的本源之力藏于這座祭壇之中，你用血脈之力激活陣法后，他的本源之力將會助你晉升虛境。”

　　“在你晉升虛境的那一刻，天道法則將會察覺到你，并且試圖將你扼殺。”

　　“但你仍然不能夠停下晉升，唯有一鼓作氣突破虛境，沖出法則的桎梏，達到傳說之中的神明之境。你才能夠同化日月大陸的天地法則，讓天道為你所用。只有這一條路，才能擺脫白氏血脈的命運。”

　　“此外，還有一點。我們白氏一族從未有人突破虛境，達到神之境。故而我不能保證你一定會達到神之境，一旦失敗，你也將不復存在。倘若你不想以身試險，就從祭壇上離開，帶著我兄長留給你的寶物就此隱居。好生安葬在上古之戰中隕落族人，修葺這座墓地，也算彌補我當時沒有保護好他們的遺憾。”

　　“……”

　　那場上古之戰中，白氏有兩位虛境強者，族長白長鳶和煉器宗師白長寅。巫白霜只從鳳辭等人的口中聽到了白長鳶自爆的結局，卻沒有聽人提起過白長寅。

　　原來，白長寅也將自己的本源之力取了出來，只為了今日能夠助后輩晉升虛境。

　　眾多白氏族人寧以身祭陣，不愿茍活于世間，教自己乃至后輩成為天道奪取神血的奴隸。

　　族長白長鳶亦是為了一線生機背負了所有，推演了千百次，才將白氏的結局交付于他巫白霜。

　　還有為了能夠給他逆天改命，不惜沉睡了千萬年的麒麟族褚炎。

　　還有許多追隨于他，期待他能重新恢復白氏榮耀的人……

　　如果巫白霜選擇從祭壇上離開，茍且而活，雖也是一種生存之道。

　　可做出這樣選擇的他，會謹慎地在年幼拒絕白長鳶的邀請，順應“劇情”死在二十歲，不會有如今這一切的遭遇。

　　無需再多耗費時間考慮，巫白霜心中便有了答案。

　　他俯身垂頭，指尖的靈力流轉，一道冰棱凝聚而出，隨后劃破了他的掌心。

　　殷紅的鮮血自掌心蜿蜒而下，落在了祭壇上的上古陣法上。一道又一道的古老符文被巫白霜的血脈之力激活，從冗長的沉睡中蘇醒。

　　等到上古陣法完全點亮的那一刻，浩瀚的虛境本源之力從其中流露出來，順應血脈之力的指引，最后匯聚到巫白霜的身上。

　　如置身于被本源之力縈繞的旋渦，巫白霜體內的本源之力亦是瘋狂運轉，將這股純粹的力量汲取入內。

　　“轟隆——！”

　　“轟隆——！”

　　在巫白霜腳底浮現出晉升法則的那一刻，北境灰白色的蒼穹上，驀地引動了雷云滾滾。剎那間天地失色，唯有漆黑的雷云，與翻滾在其中的猩紅天雷。

　　那游走在雷云中的赤紅雷光好似一只巨大的、貪婪的眼，自上而下，死死地盯著巫白霜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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