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怨自艾，顧緲心疼。

        她把臉頰貼在他寬闊溫暖的背脊上，安慰說：“我在這。”

        程斐抬眼看向天空，語氣越發蒼涼，“你人在這，你的心呢，你的心在哪？我看得出來，你不是沒做好準備。你是發自內心的抗拒，你不愿意嫁給我。我現在求婚，你不答應。我以后再求婚，你也不會答應。”

        他突然轉過身，緊摟住顧緲，在她耳邊問：“我哪里讓你不滿意？是我工作忙，陪伴你的時間太少？還是我關心則亂，對你的管制太多，你嫌我煩？又或者說，你對伴侶的要求高，我的條件，還達不到你的要求？”

        他的問題多，沒有一個問到點子上。

        不想藏著掖著的隱藏心思，顧緲實言相告：“不是你的原因，是我，我恐婚！”

        程斐半信半疑，“就這？”

        顧緲苦笑：“對啊，你沒見過雞飛狗跳的婚姻，自然沒法理解恐婚者的心理。”

        顧緲說話時，曾經的陳年往事，在腦海里一一浮現。

        貌合神離的夫妻，無休無止的爭吵，惡語相向，爭鋒相對。一年三百六十日，他們天天吵鬧，沒一刻消停。

        倆人爭吵之時，還十句八句的牽扯到她。

        “要不是有你這個累贅包袱，我早就跟他離婚了。”

        “你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我和她，因為你被迫綁定。你活著干嘛，你一頭碰死算了。你死了，我和她就能離婚了！”

        “討債鬼！我上輩子欠了你還是怎么的？你投胎到誰肚子里不好，偏偏要投胎到我肚子里。沒有你，我哪會跟那個窩囊廢過日子。你把我害慘了！我上輩子做了多少孽，才遇到你這么個討債鬼！”

        童年受到的謾罵責打，齊刷刷地涌上心頭。顧緲心臟隱隱作痛，強烈的酸楚感堵塞住鼻腔喉頭，噎的她幾近窒息。

        此時，她的腦袋擱在程斐肩頭。

        程斐看不見她的痛苦表情，更不知道，她內心的傷痛情緒。

        他以為，顧緲恐婚，是看多了網上流傳的婚姻陰暗面。

        他拍打著顧緲的后背，耐心說服她：“因噎廢食的思想不可取，別人是別人，我們是我們。婚姻不僅是成年人的愛情歸宿，也是成年人應當履行的人生義務……”

        顧緲自成年之后，常有多管閑事的無聊之輩，向她宣講“必須結婚”的大道理。

        道理聽多了，久而久之，她對那些空空其談的虛偽道理，產生強烈厭煩，一聽就反感。

        道理從程斐嘴里說出來，顧緲照樣反感。

        她猛地推開他，崩潰激烈地喊：“你懂什么？你只會講這些虛頭巴腦的歪理。見鬼的愛情歸宿，見鬼的人生義務！婚姻不過是把兩個非親非故的陌生人強行綁在一起，生個孩子傳宗接代延續基因。你想結婚，你也把我看作生兒育女的生育工具！聽好了，我不結婚，不給你生孩子！我寧愿把子宮摘了，我也不給你生孩子！”

        聽著她歇斯底里的叫嚷聲，程斐震驚的不知所措。

        和她相識已久，程斐從沒見過她有情緒激動的時刻。

        在他印象中，顧緲沉靜溫婉，不管遇到什么事，她永遠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沉靜之態。

        今晚，激動到癲狂的她，簡直不像她。

        尤其她后面那幾句話，尖銳刺耳，像是對仇人宣戰。

        她現在的情緒，很激動！

        人在激動的時刻，總會沖口而出的說出最激烈，最尖銳的話語。

        這個道理，程斐明白。

        為安撫顧緲的情緒，他抬起手，按住她的肩膀，“緲緲，冷靜點。”

        停頓片刻，程斐語氣溫和地說：“我知道，你現在的情緒很狂躁。我掏心掏肺，說出我的心聲，你不信。你去休息吧，等你的思緒頭腦冷靜下來，我們再細說。”

        顧緲沒說話，程斐也不再多言。

        他關上窗戶，打開室內的空調，將溫度調到二十七度，隨后離開臥室。

        他一走，小火柴蹦出來，在顧緲腦海里鬧騰：【宿主，我要批評教育你幾句啊，你瞧瞧，你說的什么話？摘了子宮也不給他生孩子，這話說的，好像他和你有挖祖墳的深仇大恨。也是他脾氣好，換個人，不揍你才怪！】

        顧緲執拗地反駁：【斷了就斷了唄，我也不想嫁給他，一刀兩斷，正好省心！】

        小火柴繼續教育她：【我沒跟你說斷絕關系，我在教育你。他對你是真愛好不啦，平時，他把你照顧的多好。旁的不說，你每次生理期，沾臟了床單里褲，他毫不避諱的給你洗的干干凈凈。身份尊貴的他，能做到這份上，那是愛你愛到骨子里啦！】

        被它吵的心煩，顧緲氣急敗壞的怒斥：【閉嘴，老娘現在心情差的要死。你再多嘴，我罵死你，連你的十八輩祖宗一起罵！】

        小火柴嘆氣：【唉！好吧好吧，我不說了。宿主，你就作吧！把他作跑了，你哭都沒地哭！】

        ～

        深夜，書房里，一燈熒然。

        程斐坐在書桌前，神情若有所思。

        擱在書桌上的商務手機，突然打進一個電話。

        來電人的備注名“媽媽”。

        程斐接通電話，“媽，怎么這時候打電話來？”

        程錦秋在電話那頭擔憂地問：“你家的女傭打電話告訴我，緲緲在你屋里大喊大叫，你和她，吵架了？”

        程斐靜默，程錦秋教導說：“你現在是大人，你的個人私事，我不好干預。我只想送你兩句話，用感性的態度，愛她寵她呵護她。用理性的態度，處理你們之間的種種問題。”

        程錦秋所說的字字句句，程斐默記在心里。

        電話掛斷，程斐闔起眼眸，回想顧緲說過的那些話。

        從她的字里行間可看出，她對婚姻的恐懼和抗拒，嚴重到偏激。

        凡事必有因，是什么原因，導致她對婚姻如此反感？

        沒有人天生消極，那些消極而悲觀的人，通常都是經歷過太多的人間殘酷，承受過數不清的傷痛，才導致他們心態悲觀，凡事皆用最消極的眼光看待。

        若程斐知道顧緲的過往經歷，他能準確分析出，她恐婚的原因。

        可她的過往經歷，他不了解。他甚至都不知道，顧緲以前是誰，調查她的過往，無從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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