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回去。”

        “種回去？摘下的花還可以種回去嗎？”小君胤就沒見過這樣的。

        “挖坑，放進去，埋土，再澆水。”荼杳如是說。

        小君胤拿著小黃花四處轉悠了一圈，又來問荼杳：“種在哪呀？”

        “隨意。”

        于是小君胤又轉了一圈，最終在那半人高的蘭芷草叢邊上選定了位置。

        按照荼杳說的做上一遍，小君胤已經出了一身的汗，累得直喘氣。

        那水一澆下去，地里就鉆出一朵小黃花，那小花擠開壓著花瓣的土，立得直直的，又從土里冒出兩片小葉子，抖了抖，表示是自己長出來的。

        似乎是瞧見小君胤在看它，小黃花五片花瓣張了張，一口氣又往上竄出去好大一截，直到比小君胤高出不少才停下。

        小黃花左晃晃，右晃晃，好一副得意的模樣。最終小花一偏，高高的揚起對著天空，就不搭理小君胤了，那小模樣簡直不要太可愛了。

        小君胤一點也不覺得累了，他都看呆了，指著小黃花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它它……它……”

        小君胤回頭就看到荼杳一臉平常，頓時覺得自己大驚小怪了，于是也淡定了……才怪！

        小君胤一點也不淡定，興奮的圍著小黃花轉來轉去，目不轉睛的盯著，要盯出花來一般的認真。

        云霧具都散去，荼杳放籃子的動作，引得了小蘿卜頭的注意。

        小蘿卜頭，不，是小君胤高高的揚起腦袋，看著參天的樹，思索著問：

        “我才一個月加上半個月沒看見，就能長出這么大的一棵樹嗎？”

        這樹好像是水玉琉璃，精心制作而成，晶瑩剔透，美的如夢似幻。

        這樣好看的樹，他怎么就沒注意到呢？

        荼杳將籃子在樹下的青石上放好：

        “樹，很早以前就在這兒了。”

        小君胤追問：

        “很早的時候就是這樣嗎？也是這樣沒葉子嗎？它一直都沒有葉子嗎？”

        “是。”

        “為什么我上次沒有看到這棵樹呢？他

        它這樣大，為什么我沒看到呢？”

        小君胤疑惑，

        “是它上次不想見到我嗎？我上次很是冒昧失禮。”

        荼杳垂眸，看著微漾的池水，說：

        “是因為霧，它在霧中出現，霧后便又隱沒了。”

        “為什么它不能像其他樹一樣，一直都出現呢？”

        “因為霧使它存活，它只能存在于霧存在的地方，霧散了，它就要隱沒沉息，存在于沒有霧的地方，它會消失的。”

        “是這樣消失嗎？”

        小君胤指著面前的樹，那樹一點點褪去鮮艷的色彩，變得透明，先是末梢的枝椏，再是分枝，再是主干，然后并沒有然后了，只留下一地曠然。

        “這是沉息。消失，是像塵煙灰燼一樣，忽然間失散，彌漫飄渺于天地間，卻如何也找不回。”

        小君亦糾結著皺眉：“你是在傷心嗎？”

        荼杳一愣：“為何這樣說？”

        “聽出來的呀。”小君胤回答得理所當然，

        “就是覺得你在傷心啊。”

        “無。”

        荼杳冷漠臉，她說的真的只是一個一般□□實而已，別多想。

        “真的？”小君胤不太相信，“那你不傷心？”

        荼杳點頭二連，然而并不能說服小君胤。

        小君胤找到自己抱來的盒子，打開第二層，捧到荼杳面前，跟獻寶似的：

        “你吃點紅棗糕嗎？這是我母親做的，可好吃了。”

        看著小君胤這真誠的大眼睛，以及小臉上對于她的可憐表情，近三千年沒沾過人煙的無情道尊，毫不動容地拒絕了。

        小小的可憐，還是可憐她的表情，就想打動她？

        呵，洗洗睡吧。

        今天的荼杳，仍是那個莫得感情的無情道尊。

        看著盒子里點著紅心的漂亮糕點，小君胤想不通荼杳為什么要拒絕，隨即也就不想了，自己開始享用美味的紅棗糕，小表情是極盡的滿足。

        小君胤吃飽了覺得有些困，于是就向荼杳告辭了。

        從那輕快得幾乎都要跳起來了的步伐，能看出他心情很不錯，路過小黃花時還輕輕拍了拍小黃花的葉子，然后新車熟路的往蘭芷草叢里一鉆，蘭芷草叢搖晃幾下，便沒了動靜。

        這一連串的動作，看得荼杳心里有些怪怪的，可究竟是什么樣的怪，荼杳又說不上來。

        摘幾片草葉，摘到小黃花時，它給躲開了，荼杳看它一眼，轉而摘了蘭芷草叢里的葉子。

        似是隨意一丟，草葉落到水池里，風帶著草葉在水面輕飏。

        荼杳等了一會兒，瞧一眼草葉的位置，然后手里捏訣，口中念咒。

        冗長生澀的咒語，低聲速念，什么也聽不清楚，只能看到捏訣的手上似有流光縈繞。

        隨著手的指示，水池里的草葉，以一種莫名的規律移動，在水面留下一道道的水痕。

        隨著草葉的游走，道道水痕組合在一起，形成繁復精美的圖文，是陣法，陣中波光粼粼。

        荼杳指尖凌空一點，便有水帷幕從陣中升起。一層層，看似輕柔單薄，實則不知疊了多少個億萬層。

        荼杳眸光微動，在這億萬層中找尋。

        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找到與否，不知內容如何。

        荼杳指尖微動，再次捏訣。

        水帷幕便散作星星點點的水珠，落回池子里濺起一片片燦爛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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