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樓下人多，樓上的人也密密麻麻。
  這么多人來為一個垂死老人送行。
  難道宋濂的級別很高？
  不！
  老人只不過是個一星金枝。
  放在龍國上百萬龐大軍伍中，很不顯眼。
  但宋濂的身份卻大不一樣。
  他和那位獨臂老將軍一樣，都是龍國現代坦克奠基人。
  是一手將龍國坦克推進世界頂尖行列的始作俑者。
  更是先進步戰車、迫擊炮、火箭炮等一切火炮武器的重要研發人。
  他曾獲得過龍國，兵器工業科技發展終身成就獎。
  更曾擔任軍工大學主管武器研發副校長一職。
  真真桃李滿天下，載譽傍終身。
  數十年來兢兢業業，蠟炬成灰，宛如拉車老牛一般。
  一步一步，齊心協力，將龍國重型武器拉入世界之巔。
  也是他令龍國人，在出國游玩或學習的時候，能挺直自己的脊梁。
  昂首挺胸的告訴整個世界：
  我們不懼怕你們任何武器層面的威脅。
  因為我們背上的一節脊骨，是他老人家親手賜予！
  真理只在劍鋒之上，尊嚴只在大炮射程之內。
  宋濂真正實現這一句話中飽含的無窮力量。
  所以，當傳出老人即將離世的消息后。
  老將軍的學生、同僚，中科院各位專家。
  甚至受過老將軍恩惠的社會各界人士。
  還有整個陸軍方面、火箭部隊方面的大佬們，齊齊趕了過來，等著送老將軍最后一程。
  此刻。
  宋濂家中也站滿了人。
  人們面含悲傷，靜靜看著敞開的臥室門。
  那是宋濂的書房，也是臥室，是他下班之后持續工作的地方。
  從斷定治無可治之后，宋濂就被拉回家中。
  原本家屬的意思，是讓老人安生度過最后的時光，家人陪在左右。
  可他卻不愿意。
  倒下的，實在太突然了。
  還有大量學術、技術層面的東西沒有弄完。
  龍國第五代主戰坦克設計圖！
  微型近防炮裝置改良圖！
  柴氫混動發動機構造圖！
  ……
  等等等等！
  太多太多的東西，從葉城拿出來后，毫無保留的交給宋濂。
  這些資料和技術，為了防止泄密，全部掌握在宋濂個人電腦里面，連蘇豐谷都不曾擁有。
  如果不整理好，安全移交給國家的話，就算死了也不甘心。
  “爸！休息一會吧！求求您，歇一會吧！”
  宋濂的女兒半蹲在父親面前，看著父親枯如鷹爪的手，還攥著鼠標，不由失聲哭泣。
  從昨天到現在，父親已工作十幾個小時。
  心率檢測儀顯示，他已走到生命盡頭。
  可……
  宋濂依舊坐在電腦前，不愿起身。
  說坐也很勉強。
  他渾身早就沒了力氣。
  整個人被椅背抵著，盡量保持端坐姿勢。
  臉上戴著呼吸器，維持大腦清醒狀態。
  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保證生命存活。
  旁邊還有人伸手攙扶，不然早就倒下。
  他枯黃的眼眸中，不斷流下渾濁的淚。
  烏黑干瘦的臉龐，布滿死氣。
  那是生命之花即將枯萎的象征，那是生命之火即將熄滅的征兆！
  “呼……呼……呼……”
  宋濂大口吸著氧氣，微微搖了搖頭。
  “建軍啊，E盤……E盤已經弄完了！這些……資料……”
  他示意半蹲在自己左側的一名中年男子。
  此人將接替自己的工作，擔任712軍研所的所長一職，繼續研發第五代龍國主戰坦克。
  他對學生低聲交代。
  “資料……都保存到硬盤上了！密碼你應該知道！”
  “算……算上C盤、D盤這些。所有研發資料，都轉……轉交給你了！你一定要保……保管好啊……”
  蹲在宋濂身邊的林建軍，早已哭成淚人。
  “好，好的，老師！”
  他如何不明白。
  恩師在耗盡自己最后一分力氣，完成最后的工作。
  從得知救無可救之后，老師就一直保持樂觀心態。
  回家之后依舊日夜忙碌工作，十幾天的時間終于將所有資料，移交完畢！
  這是老人一輩子的成就啊！
  也是龍國走向強盛的基石！
  就這么毫無保留的交給自己，交給了國家。
  林建軍擦了把眼淚，哽咽勸道。
  “都忙完了！老師，都忙完了！我求求您，您躺一會吧！好嗎？躺一會吧……”
  不光他勸，整個屋里的人也都出聲勸慰起來。
  國防署的徐山河。
  京都衛戍區的總負責人。
  中科院的王和平。
  包括從各地趕來的同僚們。
  眾人眼眶通紅，齊聲說道。
  “老宋！休息會吧！”
  宋濂聽到聲音，艱難的轉起了頭。
  他淡淡笑了。
  他看到剛參加工作的戰友，從滿臉稚嫩到白發蒼蒼。
  剛看到了軍研所的骨干精英，滿臉堅毅，充滿希望。
  他看到國防署的上級，看到全國各地趕來的學生弟子。

  還看到了中科院這些老邁的朋友。
  這輛龍國馬車最忠誠的車夫們。
  老頭努力的抬了抬手，終于松開抓著鼠標。
  “不……不礙事啊！我再看看，還有沒有什么遺漏！……我這個人習慣不好，總是把資料亂放，只……只有我知道存在哪里……”
  “老宋！”
  國防署的徐山河實在忍不住了。
  他厲聲大喝。
  “我命令你！馬上躺下休息！”
  “你聽到沒有！服從命令！！！”
  一句話說出，徐山河先流出熱淚。
  緊接著，所有人也再無法抑制悲傷的情緒，轉過身子。
  “哎……”
  宋濂見眾人這副模樣，心里越發難受。
  哭什么呢。
  有什么好哭的呢。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
  我的死，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沒必要讓你們如此牽掛。
  不過，我真的該走了呢！
  再不走的話，真成討人厭了。
  哈，就這樣吧！
  宋濂苦笑著點頭，同意屋里的醫生護士，將他攙扶到床榻上。
  幾名負責維持宋老生命的醫護人員，見狀慌忙過去，將老人輕輕抬起，放到床上。
  只是心中越發悲痛。
  一個月前住院的時候，老人還有一百多斤的體重。
  可被病魔折磨了這才幾天，輕的不到五十斤。
  骨瘦如柴！
  兩個成年人就能輕易的將他放在床上。
  “呼……”
  宋濂躺在床上，再次露出笑意。
  舒服了啊！
  交接完所有的工作，心里一塊大石頭落地。
  就算走了，也再沒有什么遺憾。
  不！
  或許，還有遺憾。
  他沒有看到第五代龍國主戰坦克的橫空問世。
  沒有看到龍國屹立于世界之巔。
  雖然他一輩子勤勤懇懇的趴在地上，為祖國擦掉百年前所受過的所有屈辱。
  可終究，還沒有完全擦的干凈！
  這是一個遺憾。
  除此之外，還有遺憾。
  遺憾死之前，沒有再見到葉城一面。
  見見這位帶領龍國騰飛的領軍人物，感謝他為我們的無私付出。
  算了！
  誰還沒有個遺憾呢！
  第一個遺憾，想必在葉城帶領下，很快就要實現。
  第二個遺憾……
  何苦讓那孩子擔憂牽掛，為自己悲傷，影響他的工作和生活。
  就這樣走吧！
  我好困，好累，好像踏踏實實的睡一覺啊。
  宋濂笑著，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眾人，看了一眼窗外的藍天，白云。
  他緩緩閉上眼睛，就要徹底沉睡過去。
  而屋里所有的人，也意識到最后的時刻就要來臨。
  沒人能壓制住自己的情緒，可沒人敢釋放自己的悲傷。
  他們唯恐哭泣，打攪到老人休息，讓他臨死也感到愧疚。
  人們就這么強忍著，靜靜地，注視著老人。
  等待他徹底安息！
  可……
  就在這生命之火即將熄滅的時候。
  噠噠噠……
  一陣腳步聲，突然從樓梯里傳來。
  所有人怒目轉頭。
  他們要看看是誰，還敢打擾老人最后的安息！
  可回過頭，卻都傻了眼。
  人群慢慢分開。
  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人，緩緩踏上階梯，緩緩踏入宋濂的家門，一路走入臥室。
  他最終站在宋濂面前。
  看著骨瘦如柴，即將死去的老人，嘆了口氣，又出聲笑道。
  “宋老！您要走，問過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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