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和親(三)
親事在宴席上定了下來,原定十日后就會舉行大婚,屆時也正是燕王出兵援助晉將桑維翰的時候。可席后,燕王又告訴林大人,說是婚俗繁瑣,婚期又將延后。
接下來的日子,李落落就只管在幽州城內靜待大婚之期的到來。
劉舒馳以為自己幸苦經營了多年的好日子,終于快要落于他身上,這些天還真是興奮到容光煥發。逢人便吹噓一番自己將來的仕途,極其虛偽的將自己費盡心機爭取來的和親,說成是又添了河東晉王這樣的靠山,他只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可李落落在他偽善的表面下,還是看出了他的心虛。
那日特意將劉知遠的粉玉展示在劉舒馳面前,為的也是想證實,許久以前,晉王妃劉嬿告訴她的一樁懸案。
當年劉家被人揭發串通梁人,惹得河東劉氏一族滅門之災。其中嫡子劉知遠因被提早逐出府門,族譜上也被除了名,萬幸躲過砍頭撿回一命。嫡女劉嬿被劉家主送回其母族,以家人子的身份輾轉入了晉王府,巧被世子看中,也算得幸逃了一劫。
半年后,就在嫁入王府的劉嬿,終于有了足夠的證據為劉家翻案時,突然出現一個能讓天地都變色的人。這個人,就是劉府被滅門時,劉家主遺漏在外的庶出之子劉舒馳。
劉嬿聽完劉舒馳指出的證據,握在手里的證詞,都變得沉甸甸。
因為劉舒馳告訴她,揭發劉家的人,就是他。而真正害了劉家滿門的罪魁禍首,正是她的姨母,劉知遠的生母,河東劉家的家主夫人。
為了保護蒙在鼓里的劉知遠不再受牽連,劉嬿忍痛將那些好不容易集齊的證詞悉數燒掉。
而后待劉嬿再去找劉舒馳,求他放過劉知遠,可沒想到,劉舒馳竟被她的要求激怒。
那天更是想要殺了劉嬿滅口,所幸跟隨劉嬿多年的香蓮大聲呼救,這才嚇跑了劉舒馳。自那以后,劉嬿便再也沒有了劉舒馳的消息,無論生死,音訊全無。
李落落就是想知道,劉嬿知道他那么多秘密,當他見到類似劉嬿曾貼身的飾物,會不會還如那時一般想要滅口。
可能是年歲沉甸了性情,劉舒馳早已不再沖動行事。
可就算他做的再完美無瑕,也終是被李落落洞察一切的眼睛看出了蛛絲馬跡。
原本李落落還想過,她本就是大哥用來聯姻的工具,就算不幸死在了幽州,想必河東還會再指派一名郡主來替代她。
自從入了幽州城,她每天都會魂不守舍。也找大夫問過診,都只說她是趕路辛苦了,休整幾天就會好。可喝藥睡覺,基本未見成效。
直到有天,劉舒馳以探病為由,來她下榻的園子看望她。假裝無意走錯了地方,竟去到當日獻舞的侍女房中翻找。被青檀撞破后,他就逃之夭夭了。
現在回想起來,她還真有些感激王妃嫂嫂了。當時嫂嫂將自己的遭遇當作玩笑來說與她聽,天知道她得忍著多大的心酸,才能那么輕描淡寫的說出口。
近來,劉舒馳往她下榻的園子跑的勤,她也算真正見識到了劉舒馳奸猾的一面。
幾次想下手要了他的命,也算是為了她的王妃嫂嫂,可最后都會被他巧妙的避開。
像是生了雙背后的眼睛一樣,劉舒馳也愈發變得謹慎。
屢試不成,李落落眼看大婚之日越來越近,真是愁得她茶飯不思。這日,久未來看她的老師林大人,不知因為什么事,竟來她的園子拜會。
師生二人相對無言,李落落低迷的情緒,林大人早就看明白。只是不予點破她女兒家的心思,想看看這小女子能憋到什么地步。
幾盞茶下肚,李落落煩躁不堪,急于起身送客,卻不小心撞到茶座邊角。
像是知道她想什么,林大人也不再憋著,取笑著學生的冒失。“還是這般沉不住氣,虧得老夫還成天向人夸贊,你是如何沉穩敏銳。”
“老師今日來,不會只是想取笑欣榮吧?”
“哈哈,被你猜中了。”林老老臉一緊,笑得像個偷糖吃的小孩。
“……”李落落無語,在心里翻了無數個白眼。
“罷了,你都沒笑。看來老夫實在不適與人講講笑話。”輕撫下胡須,林老開始言歸正傳,“聽說汜水關附近戰況復雜,不僅梁軍屢犯,就連西邊的突厥,也不時從兩軍交戰中搜刮油水。”
“老師是來規勸欣榮,別再做無謂事情的,對嗎?”
“郡主啊,大局為重……”
“老師不必再說了,欣榮明白。欣榮不再捉弄劉舒馳便是,為了河東百姓不受戰亂之苦,欣榮明白了。”不待林老說完,李落落眼里噙著淚搶話。
“傻孩子,聽老夫把話說完,你再下定論也不遲啊!”林老其實早就知道了李落落的心思,在幽州城里再見她時,那明顯心不在焉的神情,像極了情竇初開的模樣,“幽州再不出兵,恐怕晉地難保。若真等到你與劉公子大婚之日再施以援助,怕是不止桑維翰那小子的人頭保不住,就連衛州,這個河東數一數二的藩鎮,都將不保。”
“若非在此聽老師說起,欣榮還真不知道,原來戰況已經到了這般險境。”
“劉守光之所以拖延,想必還是晉王府給的誠意未讓他滿意。老夫這些天思來想去,終是看明白了一個道理。”
“什么道理?”
“這劉舒馳雖說是劉守光的義子,身份在盧龍也算尊崇。娶妻能配得像郡主這般身份的女子,也算門當戶對。可是,那日劉守光宴請權臣貴胄,竟因一些極小的過失,就能當眾罰了這義子的酒。可見這劉舒馳在劉守光的眼里,并無什么分量。而后又以訂婚為由,當眾要郡主改口稱其為父,這心思,也就十分明顯了。”
李落落越聽越不明白,滿臉懵懂,“老師分析這么多,可欣榮只關心,如何才能讓燕王盡快出兵?”
“……老夫原以為,出兵之日,還需郡主盡快完婚。可如今看來,似乎劉守光的眼界,早已超出了郡主的身份。”
“難不成,燕王還想做河東的霸主啊?”李落落打趣到。
“沒錯!”林老斬釘截鐵的說,“燕王想做河東霸主的岳丈,想做晉王殿下的半個父王。”
被林老這話驚的嘴都合不攏了,李落落是真被嚇到了……
不知并州城內王妃薨逝的消息如何流出的,總之,在得知劉嬿慘死的消息后,燕王蠢蠢欲動的野心,也逐漸變得欲蓋彌彰。
一個欣榮郡主,已經不能滿足他的期望。因為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一旦錯過了,他劉守光便再無可能凌駕李存勖之上。
大婚之日遲遲等不來,燕王的大軍也一直未出發。
當得知和親事宜受阻,而戰事又迫在眉睫,遠在汜水關的李存勖,收到林老從幽州傳來的書信,思慮三日后,終是點了頭,同意了林老建議的‘改娶劉語瑩’。
完全還蒙在鼓里的劉舒馳,并不知道自己還在緊鑼密鼓籌備的大婚,竟就這樣輕易被放棄了。
這日,劉舒馳再尋了借口,來李落落的園子探望。
剛進園子大門,就察覺一絲異樣,特別是李落落的貼身侍女青檀,竟目中無人到見了他,還頤指氣使的好一番奚落。
這些,他都可以裝作不在乎。假笑著又溜進后院下人居所,幾個房間都翻遍了,都未再見那粉玉墜子。
這時,有奴仆進來撞見劉舒馳,問他怎么又跑來下人的臥室里偷東西?
劉舒馳氣不打一處來,想起方才進門就被這些奴役橫眉豎眼的對待,頓時大少爺脾性顯露,伸手就掐住那奴仆的脖子,滿臉兇狠甚是唬人。
被激怒的劉舒馳再難壓抑變態的心理,從下人臥室出來,他出手打傷好幾個婢女。
開口口聲聲說,“我劉舒馳可是燕王劉守光的義子,日后你們郡主的夫婿。你們不學著討好我,還敢對我視而不見,想死嗎?想死是嗎?”
青檀也被這里的動靜引來,聽見劉舒馳的大言不慚,她一向嘴不饒人的功夫,也在此時派上了用場,“郡主都沒說要我們死,你一個巴結燕王的走狗,有什么資格信口開河?”
“賤人!你想死一個試試嗎?”
“喲,劉公子何時敢這般對友邦的貴客放肆了?莫不是這狗當久了,也會學著說人話,恐嚇別人了?”
“啊!找死!”劉舒馳被徹底激怒,袖中短劍滑出,只見他身形一滑,直接朝青檀而去。
可下一秒,他的短劍沒入的身體,竟變成了李落落……
李存勖答應了迎娶燕王嫡女劉語瑩,燕王欲做晉王岳丈的心愿達成。自然李落落悔婚的后果,也變得不再那么重要。就在李落落遇刺的第二天,燕王終于出兵了。
至于李舒馳,也因為差點壞了燕王的心愿,而被徹底趕出了幽州城。
幾日后的清晨,梁人盤踞在河東與盧龍境地的大軍,于衛州附近腹背受敵,損失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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