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早朝
“王氏死了,可世子呢?畢竟有著王氏外甥那層關系,怎么不能算外戚?”林若賢也是耿直,竟當著全堂的人直言不諱。
“咳咳,世子生母在其出世時就薨了,這事可是舉國盡知的事。至于世子生母的母族,向來查探不出結果,又何來的外戚!林公你是老糊涂了吧!”徐溫一連串的話,說的好像跟真的一樣。
正倫早就聽出來,徐溫所說的‘世子’,其實已經并非在這之前的那位了。
南宮里還曾養著一位老吳王的遺腹子。
那孩子因為生母出身卑微,所以隨其母親,是個出生就為奴的公子。
正倫曾見過這個孩子,也曾生出收這個孩子入暗門的想法,可后來因為建業書院被毀,他幾度因不受控的局面,差點失去絮妍和茯茶。所以,他無暇再收下面對新政局的徒弟。
與這個孩子的緣分,也就只能止步于此。
“監國大夫你這是瞎說話!”
林若賢此話一出,頓時朝堂上鴉雀無聲。
徐溫也未回應,冷漠的看著林若賢,良久才開口。
“咳咳咳……我淮南節度使的世子,確實養在南宮好好的。林公若不信,大可自行去后宮見證。”
“你,你……可是!”林若賢畢竟只是個死讀書的文人,與徐溫這樣的人相比,顯而易見的便是玩弄權術的能力。
正倫此時有些同情林若賢,可能因為某些同為擅書者的同理心。
“稟監國大夫,文書編撰使徐知誥有話講。”
“咳咳咳講,講。”
“世子殿下近來在宮中所學之典籍,經由臣檢閱,已然爛熟于心。臣請旨,再去宮外尋些珍世寶文,以擴寬世子殿下之所見。”
“……嗯,準。”徐溫可能也沒料到,一向在朝堂上寡言的正倫,竟在這個時候率先幫他。
這時才仿佛聽懂一二的林若賢,恍然大悟般驚叫,“哈,你們說的世子,是后宮那位隆演公子?”
“回林公,正是。”正倫朝林若賢作揖,恭敬的態度,此時在林若賢看來特別虛偽。
“這隆演公子未得先王特許,是不得出南宮半步的。你,你們這樣指鹿為馬,棄真正的世子溥公子于何地?”林若賢在朝堂上將這波沉默打破,說出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隱晦。
“臣,請愿為世子去民間造訪書籍,還請監國大夫批準。”終于,綠泱泱一片中,有人站出身來投誠。
正倫嘴角的笑意不免變得有些肆意了。
看那人正是六部都管不著的琚坰司院長,正倫不由有些雀躍。因為琚坰司在淮南政權里的特殊性,使他這次的計劃,又無形中多了許多的把握。
經過兩個時辰的激烈爭吵,吏部侍郎林若賢終是寡不敵眾,與正倫等人爭吵無果后,憤然甩袖而去。臨走前,還不忘停在正倫身邊,很認真的對他說,“以為你升州才子清雅,誰知竟也如此踩底捧高,算老朽眼瞎!哼!”
待林公和他幾個學生一起退出大殿,百官的嘴臉再也不加掩飾了。
往日里追隨老丞相的幾位,更是生怕落了人后,爭先恐后的給徐溫捧腳。而徐溫自然大喜,毫無吝嗇的打賞這些人。
正倫站在堂下,嘴角的微笑一如既往,看著擁簇而來百官,某種蠢蠢欲動的殺意,逐漸蒙上心頭。
自這次琚坰司的投誠后,大將軍明顯派人去琚坰司傳喚的次數增多。
琚坰司院長漆軻,在淮南政局里,向來是個人狠話不多的角色。自他接掌琚坰司,整個司內再也沒有可落于外人的把柄,因此琚坰司日益強大的勢力,也逐漸影響著揚州朝局的風向。
說起琚坰司,正倫不得不說,這老丞相的確有些手段。跟隨老吳王楊行密艱苦創業,可想而知他們這一輩人的智慧,是絕對能讓人敬畏的。
當年楊行密在淮南建立政朝,雖說在淮南封地享有應得的蔭封,可年少輕狂的楊行密,又怎能駕馭住盤桓揚州數年的藩鎮節度使們。這時,若非楊行密借著唐昭宗削藩的幌子,借大唐的背景將盤桓在此的地頭蛇們驅趕,恐怕淮南政局不會這么快建立起來。
驅走盤根錯節的藩鎮節度使們,瞬間恢復一盤散沙的揚州城,當時那滿州府的混亂,任誰看了,都會望而卻步。
畢竟沒了壓制的恐懼,一旦禁錮消失,所有的惡,都會在沒有壓制的揚州城迅速膨脹。
當時為了不讓揚州再重蹈長安的覆轍,楊行密抓住混亂的時局亂中生亂。
一手創辦了聚福寺,將整個揚州,甚至臨近周邊幾個州府,所有供奉香火的廟宇,皆數歸編于聚福寺內。
除了使強硬手段迫使廟宇間再無自營的空間,更是將這些廟宇內沒有公諸于世的橫財,悉數暴殄在大庭廣眾下。這樣一出,倒是收攏了不少淮南的民心。說是聚福寺,自然是要聚集福氣的地方。平民百姓誰不求福?自然是都想求上天眷顧,所以這聚福寺,倒成了口口相傳的福地。
聽說當時這一出借花獻佛,就是老丞相提出。
后來楊行密建立南宮,為鞏固淮南政權,就將這后來越來越紅火的聚福寺,變了個外殼藏起來了。
至于變更了些什么,正倫不知。只知這聚福寺因公收編,在吳王楊行密晚年時,就給它換了個名,琚坰司。
不管是變換了名,還是改變了些制度,總之其牽搭著民間與朝局的意義還在。
這樣一個不受六部任何一部調遣的琚坰司,在正倫看來,就是眼下最穩妥,最安全的墊腳石。
幾日后,茯茶應正倫的要求,坐牛車去城外郊野摸魚。
同行還有幾個其他官眷小姐,一行四五個人,身邊也沒什么人保護。
這群不出閨閣的千金小姐,自然玩的樂不思蜀。直到天色漸晚,眼看都快伸手不見五指。一個有些面生的侍衛從遠處跑來傳話,說,“大人問小姐為何還未歸,說入夜氣候陰涼,讓小姐莫要貪玩,忘了時辰。”
茯茶其實早就玩累了,若不是跟她出來的幾個小姐,到現在還不知累意,她恐怕早就吵著要回小居了。
一聽師父派人來問,茯茶甚至有些喜出望外。
“回家,回家。我要回家!”
那些小姐們見東道主茯茶如此說,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再賴著不回。依依不舍的隨其爬上車,都一臉意猶未盡的模樣。
牛車在漸暗的郊野,倒是走的不慢。
平時慢慢悠悠走上大半時辰的路,眼下就只花了半個時辰還不到。
這一路直到入城,茯茶累的險些睡著。小腦袋靠在車櫥的木壁上,勉強睜著眼的模樣,讓正倫一掀轎簾,入眼滿是自責。
他永遠都無法將茯茶視作已然長大的少女,因為在他的心里,那個咿咿呀呀滿園跑的肉球,永遠都不會長大離開他。
為了讓她安心睡,正倫沒有叫醒茯茶。
小心翼翼的抱起茯茶,他還像多年以前那樣,抱她去柔軟的床鋪……
金陵王氏的人已入城。
正倫利用茯茶出游的記錄,從城外帶進來一個大活人,不僅成功蒙騙了夜間守城門的兵將,還不廢吹灰之力,讓當天同行的漆府獨女漆云曼,對那位傳話的侍衛混了眼熟。
據那侍衛說,漆云曼正似他們預期的那般,一步步走進他們的圈套。
正倫聞言,對這個金陵王氏派來的青年,不免越發覺得滿意。
當日他與王氏共同謀劃這一切,為的便是以她之死,激起從金陵而來的一團火。大將軍監國已經好幾年了,是該歸還整個淮南給楊氏后人了。
他曾妄想守住千鈞令,可眼下淮南的局勢,連個能號令天下諸侯的主君都沒有。還不如把這軍令,交到敢與梁賊相抗的人手里。
來揚州,雖是當年他在幾個繁榮大城里最后選擇的地方,可畢竟都曾是大唐的經濟融合中心。幫陛下復國,這些大城就成了最有可能滲透的地方。這些年的成果,也在告訴他,他沒有選錯。梁賊朱溫都落在他手里了,削藩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記得前段日子,無雙說朱溫似有昏迷的癥狀。他至夜深,前去水下囚籠查實。
因為憂心雙生蠱的作用,他再次替朱溫號脈,卻發現朱溫有瀕死之像。
這無疑又讓他為難。
雙生蠱,顧名思義就是兩個生命體的相連,同生,也同死。
梁人蠻橫,霸著周邊藩鎮的領土,不斷開拓。眼下又在梁晉之爭的關鍵期,他實在不能拿黃河兩岸千千萬萬百姓來賭。
可想起嬌俏玲瓏的小徒兒,正倫又不舍她送了性命。
畢竟茯茶還那么年輕,人生還有那么多可能。天生異能,又正巧心懷悲憫,如此通透美好的茯茶……
正倫知道,有些事,命中注定的結局,是無法用人為的力量去改變的。但是,他愿用自己的一生,去和老天一爭!
玄忌的命運,他或許無法更改,可稚嫩的茯茶呢?
他或許真如絮妍所說,是那個能和命運一爭的人……
(https://www.dzxsw.cc/book/21715164/36365925.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