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死訊
天囚族世代守護的皇族密辛,不久就將大白于天下。
到時候,并州和茯茶就會成為各路勢力起兵爭搶的目標。正倫通曉那份古經上的記載,瞬間明白玄忌敢冒生死之險,也要返回揚州的理由。
這樣想來,有一種可能,就是茯茶身上的這份毒經,他們從地宮帶出來時,玄忌看不懂其中經文。所以,玄忌才將僅剩的天囚族人茯茶和阿虎,當做能帶他重返地宮的關鍵。也有第二種可能,或許玄忌根本就不知情,這份毒經的存在……
既然,這份名曰‘圣天語錄’的經書落在了他的手上,那往后關于天囚族秘密的事,也就用不到茯茶了。
若是藥效發揮的不錯,他們這一行在抵達升州的前夜,茯茶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正倫這兩日一直都茶飯不思,就連他常讀的書,也無心思賞讀。
這日用過午飯,車隊在路邊茶館歇腳。
無雙貿然出現在正倫身邊,即便隔著面具看不清她表情,可正倫還是能清晰感受到她的憤怒與激動。
“……為何不找個地方歇息?”正倫冷漠的側臉,無時不透著決絕。
無雙盯著他的臉,一顆心緊繃著即將爆裂的憤怒,她強忍著情緒,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那么多害怕。
“主人,茶少主的飯菜里有毒。”
“哦?查出來是誰了嗎?”正倫輕描淡寫的翻著書頁,仿佛他早就料到無雙會來。
“主人明知故問,這樣的毒,雖每次分量都不多,可接連食入后,就會在幾天光景催發舊疾,然后藥石無醫暴斃而亡。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即便身死后,也難讓人從身體上查出此毒的痕跡。”
聽無雙盡量壓制住的聲音,正倫合上書,起身來到無雙跟前。
上下打量無雙一番,說,“你是想說,毒是我下的?”
無雙當即瞳孔微縮,嚇得徑直跪下,“主人,暗門多年來都是做些暗殺的生意,這樣的毒,無雙自然熟悉。今日不知主人因何要對茶少主下手,但無雙愿以性命為少主求情,希望主人寬恕茶少主。”
看著跪著的無雙,正倫良久才說話。
“……無雙啊,你是不是忘記了,你的忠誠,只屬于暗門。”
“主人,無雙沒有忘記。”
“是嗎?”正倫玩味的笑容,此刻在無雙眼里,就好似凄厲的鬼魅。
“無雙的忠誠永遠都屬于暗門。只是,對少主,無雙有情誼。這份情誼,不在無雙忠于暗門,一生為暗門辦事的范疇。”
“狡辯。”
正倫回以兩個字,不想再看無雙的臉。轉身閉上眼睛,對路邊樹上棲息的暗衛說,“留不得了!”
此刻,無雙知道,她逃不掉了。
她其實也沒打算逃,敢來找正倫說情,她就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抽出靴里的匕首,無雙再站起身時,還不忘勸解,“主人,少主尊您如父親,愛您如長兄,她到底何錯之有?讓主人非要取她性命?一個如此相信您的人,主人的心,難道是石頭做的嗎?”
“……”正倫沒有回答,仿佛什么事也沒發生一樣,繼續走回桌前翻看那本書。
隱藏在暗處的暗衛,紛紛從附近竄出。
無雙知道,這些人里不乏高手。甚至有兩三位,暗殺手段都不曾亞于她。千冥雖說是暗門的統領,可若要真正比對起來,暗門里擅殺的高手可比千冥身法技巧快出許多。就連她的師父千冥,都沒有完全的把握勝出,此刻又奈何她只是千冥的徒弟。
束手就擒她又做不到,骨子里天生的爭強好勝,讓她想要爭取到最后。
看著面前都是曾經并肩作戰的伙伴,無雙深知互相的實力。
手心冒出的冷汗,讓她不免有些憂心,等下搏殺中,會不會握不住讓匕首滑落。撕下衣袂的一角,無雙在暗衛們的注視下,親手將匕首柄綁在手上。
一場驚心動魄的廝殺,就這樣在路邊的茶館展開……
正倫的冰冷殘忍,讓躲在馬車內的茯茶不敢下車。
遠遠瞧見無雙在合圍的劣勢下,開始疲于應付,茯茶眼里的熾熱開始燃燒。
無雙說的沒錯,真的是師父下毒。剛才聽無雙說,她還有些氣惱,覺得是無雙這個傻丫頭污蔑了師父。
一種不言而喻的信任,仿佛瞬間轟塌。
曾經愿意用自欺欺人的方式,也要為之辯駁的至親,此刻看來是絕對的諷刺。
早就應該明白,師父有那么多秘密,又怎么可能會像個平凡人一樣,去體會那些平凡人才能享有的快樂。深埋的陰謀和詭計,早就腐蝕了他。
茯茶面色越來越透白,冷汗就像淋過的雨水般打濕了頭發衣衫。
這似曾相識的無助,讓她感到絕望。
喉嚨里一股咸腥涌出,她壓抑不住自己,竟將喉中的血全部吐出。看著面前滿是血漬的狼藉,她沉重的眼皮,終于讓她在痛苦中沉沉睡去。
‘師父,你也不想要茯茶了,是嗎?’
幾日后,車隊一行終于入了升州地界,走了大半月的路,大家都是一副倦容。
車隊里少了兩個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就沒人敢開口詢問。
西邊還打著仗,車隊越是往西走,人心就越是惶惶不安。
暗門的暗衛接到消息,從升州邊陲的關隘,就開始夾道相迎。千冥更是領著暗門中的一行主干,跪在隘口邊請求正倫的降責。
無雙被圍殺的消息,暗衛已經傳回千冥手中。
初聞無雙的死訊,千冥當下可是險些暈厥過去。他唯一的親傳徒弟,無雙那該死的耿直性子,他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原本他就日夜替無雙擔心,只是沒想到,這終于要回升州了,無雙還是死在回來的路上了……
心疼歸心疼,他還得劃分忠誠和私情的區別。
畢竟整個暗門,還不能僅因無雙一個人的死,而壞了門內的規矩。
“迎,主上歸來!”千冥跪在路邊,高聲唱和迎頌。即便眼角充滿血絲,他的心里還是保持著對正倫的敬畏。
當正倫的馬車經過千冥等人面前,正倫終于從車內喚住車夫,“停!”
“吁……”車夫即刻勒緊馬繩,兩匹高大的棗紅馬,就噶然止步。
沒待千冥開口,正倫揭開轎簾,露出半張蒼白的臉,說,“我殺了你徒弟,未經你許可。今日,你領人在此堵截,可是來找我要說法?”
“奴,奴不敢。”千冥的隱忍,正倫都看在眼里。
他不傻,早就看出無雙對千冥的重要性。
“帶著滿腔怒火而來,還要說‘不敢’。本座還真是好奇,你這榆木做的腦袋里,是不是真的裝了漿糊?”
“主人,奴自知沒有教好無雙,才讓她冒犯了主人。還請主人降責,千冥自當領罰。”
“錯不在你……本座困了,走吧!”
正倫輕描淡寫的態度,讓千冥等人看不透。不知是正倫有意不在外人面前施罰,顧及他們一行的顏面。還是,無雙的過失,正倫根本不想其與暗門有瓜葛。
這樣的態度,仿佛一擊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根本沒有讓千冥的愧疚得到舒緩。
他雖悔恨,可也清楚。主人有多殘忍,對暗門的絕對效忠,就有多看重。主人越是重用暗門,眼里就越揉不得沙子。
盡管只是細微的違逆,在主人眼里,都可能是將來會做出背叛他的因素。
車隊緩慢駛過,軋的地上的泥水更加渾濁。
千冥見著正倫疲憊的側顏,心里有說不出的滋味。
即便心里有著無數疑問,他還是強硬的將之按捺在喉頭下。畢竟無雙的死,里面有太多東西難以解釋,就連茯茶少主的不告而別,也讓主人身邊的暗衛們解釋不清。
或許,主人總有他的理由,只是還未到告訴他的時機。
跟著車隊浩浩湯湯十幾輛馬車后面,千冥不語,身后跟隨的暗衛們,也不知該說些什么。
眼看著千冥正承受喪失愛徒的痛苦,又還要保持對主上的絕對忠誠,這樣矛盾的情緒,讓從小看著無雙長大的幾位暗門領事,都有些為千冥不忿。
只是這種不忿,很快就被打臉。因為正倫身邊,已經有了漸漸朝他們伸出的誘惑。
暗門的天,或許是時候換人了……
升州之地歷經戰火過后,已然不再是十年前的模樣。
這次正倫一行的陣勢,早就在各諸侯間傳開。說是曾經名冠江南的神童,終于榮歸故里。不僅在淮南節度使那兒,做了大將軍的義子,還曾有河東晉王陪同,周游河東最雄偉壯闊的東宮。
當今天下,各勢力強大主君不過三兩人,而正倫一人就能結識其中兩方翹楚,這無疑不在文人墨客間被奉為美談。
‘徐子才學經世緯,得聞人間是佳話。天生驕才會度勢,兩代梟雄盡折腰。’
天下無二的博文雅學,如今正倫的名聲,早已傳遍天下坊間。
以他的聲名大噪,就算當下被徐溫摒棄,失去淮南的權勢。也不礙于河東和盧龍,甚至是大梁的招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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