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那晚,絮妍站在正倫的新房外哭到暈厥。
是幽恨喊來下人,這才七手八腳的把絮妍抬回房間。
之后近一個月,絮妍都睡的渾渾噩噩,怎么叫她都不醒。就連正倫親自去她房里,都未能叫醒絮妍。
有下人開始傳謠言,說是絮妍被人下了咒,所以才這么的神志不清。至于是誰給絮妍下的咒,大家都將不太友善的矛頭,指向了正倫新婚的妻子王素文。
起初的王素文只知絮妍是正倫的首徒,還曾有些正妻的做派,欲將絮妍視為已出去照顧疼惜。可逐漸的,王素文發現了這個比自己大好幾歲的首徒,與自己新婚的丈夫一直不清不楚的。并且都曖昧了十幾年!
這無疑使王素文覺得窩火。
可畢竟他們好在她的前頭,所以王素文在正倫面前,還不太敢明目張膽。
直到新婚一個月后,正倫得其岳父王儀啟用,成為這次駐兵邊北的監軍大人。并且即日便要啟程,不得耽誤行軍。
王素文這才找到了能使小居‘脫胎換骨’的機遇。
所謂脫胎換骨,就是趁正倫不在,這些曾經忠于小居的奴仆,將會被她逐一替換下來。
而鳳翔這邊,晉人的動向似乎逐漸轉變了。
因為劉守光積極屯兵,晉軍主帥李從厚亦開始抽調對峙淮南邊北的兵力。
正倫依據南鸞的情報,早已將晉軍的底摸清了幾分。若是他又僥幸預測對了,那接下來,晉人就會全力以赴打壓燕人,直至燕王劉守光投降臣服。
可馬有失蹄,正倫也不是回回都能預測對。
因為這次,面臨他的人,可是對他十分了解的石敬瑭。
從淮南大將軍徐溫出站開始,石敬瑭就已經大致明白了正倫的用心。再看到燕人屯兵鳳翔邊境,石敬瑭就有十足的把握,這一定是正倫想要為淮南爭取時間的把戲。畢竟當時,正倫還寫信給他,勸其放棄出征淮南。
這樣一算起來,正倫的心思昭然若揭。
果不其然,正倫的第一批淮南大軍剛剛奔赴邊北,晉人的朱赤軍,就迫不及待的打響了淮南與晉人的第二場交戰。
苦于軍中沒有擅守城將帥的吳軍,在朱赤軍的沆瀣一氣下,開始節節敗退。
退至淮南邊北七城中的杭城,已是能直接打通淮南腹地的邊北第一道關隘。
正倫的大軍趕赴時,苦守了杭城七天七夜的八千邊軍,已是殘破不堪。城墻上只剩區區百人,那是何種難以想象的慘敗之像。
他不敢想,若是他的大軍再遲一晚,這些殘兵是否還能守得住晉人的攻勢。
默默掩埋了城樓上的尸體,正倫決定不等后續部隊了。
既然晉人根本不肯留給淮南喘息的機會,那他便奉陪到底吧!
只是讓正倫當頭棒喝的艱難,這才剛剛開始。
因為從未接觸戰場的他,首次與久經沙場的石敬瑭對弈,完全就像是在以卵擊石。很快,他死守的杭城,就逐漸遇到彈盡糧絕的難關。
苦戰十二天,杭城內的百姓已走大半,帶走的糧食也不少。
隨他而來的這支新編的吳軍,甚至連個正規的編號都還未下達軍部,初到時的兩萬人,就已死傷九千多。
聽說后續北上的龍虎軍散部,在后方斷斷續續的行軍,早就貽誤了他們守杭城的戰機。
正倫一聽前龍虎軍散部的領軍,是徐溫曾經最器重的一名先鋒將軍邊鎬,他便知道了又是王儀在搗鬼。
明知徐溫戰死的真正原因,是那些被王儀收買的逃兵們欺主所致,王儀還故意派曾經徐溫的愛將邊鎬來援。這不是有意讓正倫身陷囹圇嗎?
整個淮南誰又不知,正倫在徐溫戰死后,轉臉就成了王儀的女婿。
這無不是在讓天下人浮想聯翩。
現如今整個淮南的人,似乎都認為,正倫就是那個忘恩負義,背信棄義的小人。所以那位領軍來援遲緩,他是能理解的。
所以在援軍到來之前,正倫已做好了留下這些新兵死守的最壞打算。
因為南鸞的州部還留存在杭城中,只要他想遁走,便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從杭城抽離。
可總有讓他始料不及的事情正在發生。
某日巡城時,一群守衛軍中,一抹臟兮兮的熟悉身影,從他面前像個潑猴一樣閃過。以為正倫不會覺察,所以小幽恨還有些洋洋自得。
卻不知,正倫早就在人群中認出了那個臭小子。
穿梭在守衛軍中,幽恨熟練的喂著一些傷兵飲水。就連正倫悄無聲息站在他身后,他都沒有發現。
雖然很早就知道幽恨叛逆,卻還是沒有想到,這個孩子自小便要強的性格,竟偷偷跟著他來了軍營。
不知是不是那日徐溫給了他什么幻想,總之幽恨不能這么小就落個馬革裹尸的下場。
正倫不待幽恨反應,便出手將他抓住。
被人猛然牽制,幽恨張口就來一句臟話,“媽了個×,放開老子,狗東西撒手!”
正倫蹙眉,因為這才幾天功夫,幽恨便學會了軍營中這烏煙瘴氣的地痞習性。教了幽恨兩年多的讀書習字,幽恨都未能懂其精髓。可這才幾日光景,幽恨就與那些新兵們混的如此融洽了。真是叫正倫有些生氣!
不管幽恨如何叫喚,正倫都不管其他的將他拖走。
因為他明白,父母之愛子,定然是不愿看到孩子學壞的。
絮妍雖還沒有認幽恨,可正倫看得出來,她始終就放不下這個孩子。即便幽恨至今也未喚過她一聲‘娘’,她依然還是用為人母的心態去照顧幽恨。
眾目睽睽下,幽恨被正倫帶走。
一些看笑話的士兵,還在調侃著,“小兵伢子白生這般好看,反正上戰場都是要死,讓咱們監軍大人爽一把再死,也不會少你塊肉哈!”
其他傷兵還跟著吹起了口哨,一陣哄笑聲讓幽恨氣惱的恨不得殺人。
終于一把掙脫正倫的鉗制,幽恨狠狠的一拳砸在正倫腹部。
“呃!臭小子,你!”
“你是裝作聽不到嗎?那些人恥笑我,他們巴不得我死!”少年忍不住眼里的淚,這些天來的委屈,悉數在親人面前崩盤。
“好了,你可是個男子漢,這點委屈都受不住,將來又如何承擔更多的風霜。”
被正倫這樣一安慰,幽恨哭的越發兇了。
看著幽恨痛哭,本來還想要破口大罵的正倫,也不知如何開口了。
正因為幽恨的出現,他想脫身的可能性,也隨之降為不可行。南鸞能帶走他,只因為他有著南鸞的‘特殊照顧’。當初他設置這樣的模式,也是為了防止內部被人連根拔起。沒想到事到如今,他這樣的設定,反倒成了他的障礙。
看來他又得另想辦法,不管杭城是否守得住,他至少也要保住妍兒的孩子。
不知少年發泄了多久,終于冷靜下來。扭頭撞見正倫正盯著地形圖愣神,幽恨抹干凈鼻涕,就顛顛的靠過去打量。
“你是在憂心援兵遲遲未到嗎?”
“嗯。”
“這些天凈聽那些大兵說,援兵領軍是前龍虎軍的先鋒。誒,問你,先鋒將軍很厲害嗎?不然怎么會擔綱一軍前陣呢?”
“嗯。”
“……那龍虎軍,是不是也很厲害?”幽恨突然語氣中有了一些遲疑。
正倫覺察到幽恨的落差,問,“為什么突然問起龍虎軍?”
幽恨有些不好意思了,小臉黑紅黑紅的,從懷里掏出一塊玉玨,說“那日那個老爺爺說我姓徐,我能看得出他眼里有些難過,所以才一時腦熱,喊了他一聲‘爺爺’。可后來我又聽說,老爺爺戰死了……你說老爺爺讓我記住‘我姓徐’,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或許是他老人家喜歡你這臭小子,所以覺得跟你有緣,賜你一個姓。”
“呵呵,也是哈!我爹和我都沒有姓,起初我以為來投奔你,就能跟著混到姓氏,豈料你也是做了人家義子才得來的姓!唉……誒,那我隨你的姓,豈不是也姓了那爺爺的姓?”
正倫笑不出來,因為幽恨手里的玉玨,他內心百轉千回。
杭城有希望了!
見正倫一直看著自己的玉玨,幽恨絲毫不會有不適。反而取下玉玨遞交,“你也想看嗎?這便是老爺爺那日送予的!”
“這是大將軍祖傳的玉玨,幽恨,你真是來的太及時了!我杭城守衛軍有救了,有救了幽恨!”正倫仔細觀摩了玉玨,最終欣喜若狂。
“呵呵,我,我什么也沒做啊!”被正倫這番夸獎,幽恨還有些羞愧了。
以為被師公發現他隨軍來了杭城,少不了又會挨頓批。
卻沒想到,自己不僅沒有被師公趕回去,還莫名其妙的受到了夸贊。
正倫至此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也隨之有了不一樣的變化。他說不清,反正就是覺得正倫沒有以前那么讓人討厭。
兩日后,當羽官千里加急,將幽恨的那枚玉玨,呈遞給龍虎軍散部唯一上將邊鎬手里時,邊將軍頓時聲淚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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