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展言做足了心理準備才回去面對東苔,光腹稿便起了三遍,卻都落了個空——東苔沒在家。他在微信上留了話,說趁周末去上海一趟,看看朋友。然后就是一段小視頻,他濃妝艷抹的,穿了個透視網(wǎng)背心,在夜店蹦得正開心。展言從對話框里退出去,看到跟江少珩的聊天記錄還是停留在他問的那一句話,對面始終沒回。
展言把手機扔到一邊,覺得本來應(yīng)該是一件好事兒,怎么他就是渾身都不得勁兒呢。
他問了陳芳芝,這事兒能不能別告訴東苔。陳芳芝讓他說得莫名其妙,公司本來也沒這義務(wù)跟落選的人交代最后選了誰,她也不知道兩人其實住一塊兒。但這事兒肯定是瞞不住的,展言只是覺得最好是由他自己跟東苔說。
陳芳芝知道他的意思,大概又覺得他矯情了,不以為然地嗤笑一聲,只說你能選上再操心這個。隔了一會兒,又心軟,對展言說:“你別覺得不好意思,他是自己把路走窄了,跟你沒關(guān)系。”
是,是跟他沒關(guān)系。但他這會兒不得勁兒也不只是為了東苔,他還在后悔跟江少珩發(fā)的那條信息——是不是太直接了?江少珩會不會覺得他目的性太強了?不然怎么就不回了呢?他當時也是昏了頭,讓陳芳芝的暗示慫恿了一下,就沒多想。原先他大大方方的,因為那是江少珩主動幫東苔的忙。現(xiàn)在變成了他自己,展言的臉皮就薄起來,覺得不應(yīng)該開這個口。
展言又在床上翻個身,一口氣還沒嘆完,手機突然響起了視頻電話的提示音,把他嚇了一跳。一般一個招呼都不打就給他打視頻電話的只有邵思遠那神經(jīng)病,展言下意識就摁掉了,摁完才發(fā)現(xiàn)跳出來的名字是“江少珩”。
江少珩正好發(fā)一條信息過來:“不方便?”
展言:“方便。”
于是江少珩又打一個視頻過來。
“搞定了。”江少珩舉著手機,站在琴房外面那個小花園里吹風(fēng),一上來就笑,“放心吧!”
展言眨眨眼,難以置信:“搞定了?”
“昂。”江少珩吹牛不打草稿,覺得姑姑一松口,四舍五入就是答應(yīng)了,“剛跟姑姑吃完飯。”
展言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還是難以相信:“就……就搞定啦?”
江少珩手臂一撐,坐到花園里的原木桌上:“讓東苔正常去試鏡就行。”
展言臉上一僵,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釋換人了。
江少珩從鏡頭里看著他:“怎么了?”
展言撓撓頭,把那一大堆原因略去沒說,直接給他講了個結(jié)果:“那個……我們經(jīng)紀人后來換了我去試鏡了。”
“換你?”江少珩臉上越發(fā)笑開來,“那更好了呀!”
“不麻煩你吧?”展言小心翼翼的,“你會不會還要再跟你姑姑解釋什么的……”
“不用。”江少珩大大咧咧地擺手,“反正只要是你們立欣的藝人,都一樣。”
反正展言也好東苔也好,江晏都不認識。
展言好一會兒沒說話,隔著鏡頭盯著江少珩看。后來江楚拍那個vlog還是讓他出鏡了,出鏡之前他被江晏摁在沙發(fā)上做了個簡單的造型,所以這會兒還頂著一腦袋發(fā)膠。兩縷比較長的須須墜下來,隨著晚風(fēng)在額角蕩啊蕩,頭上卻紋絲不動,看著有幾分滑稽,但襯得他劍眉星目,懶散中又帶著利落。
少年人的英俊仿佛劍出鞘的張揚,能把人眼睛都扎疼。
江少珩瞥他:“看什么呢?”
展言回過神來,手機鏡頭一晃,他自己的臉從鏡頭里消失了:“沒看什么。”
江少珩想起來:“你劇本看了沒?”
“看了。”
江大少爺理直氣壯地使喚他:“行,講給我聽聽。”
手機鏡頭又是晃,展言的臉重新出現(xiàn)在鏡頭里,一臉問號。
“啊……?”他還以為這是江少珩代表劇組那邊先考考他,竟然還緊張起來,“可是我……我就陪東苔對了對詞,沒,沒認真看。”
江少珩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想岔了,剛張嘴想解釋,眼珠子一轉(zhuǎn),又改了個主意。他一邊舉著手機往自己房間走,一邊大尾巴狼似的逗他:“二丫,你這樣可不行啊……”
這還是他頭一回也跟著叫二丫。其實展言這段日子讓東苔二丫長二丫短的都叫習(xí)慣了,可是讓江少珩一叫,就帶著別樣的親密,一種別人都不知道由來的,內(nèi)部笑話似的私密感。展言做賊心虛,臉上轟地一下紅透了,手機鏡頭一晃,又看不見人了。
江少珩回到自己房間:“我要瞎了。”
展言:“啊?”
江少珩:“燈。”
展言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前置攝像頭正對著頂上那盞明晃晃的白熾燈。
江少珩坐到床上,看著他重新調(diào)整鏡頭,也不逗他了:“你給我講講背景和人設(shè)就行,明早我要去開劇本會。”
而他一個字都還沒看。
最要命的是,姑姑給他發(fā)的微信文件,因為他從來沒有打開過,已經(jīng)過期打不開了。
展言“哦”了一聲,又把手機朝天一扔,去包里拿劇本。江少珩又讓白熾燈晃了一下,只能把手機拿開,哭笑不得地揉了揉眼睛,尋思要不換成語音通話算了。
但下一刻,展言又重新出現(xiàn)在了鏡頭中。他大概是趴在床上,手機跟劇本并排放著,他微微側(cè)著臉,離鏡頭太近,只能看到他半張臉,但露出來的一只眼睛清清楚楚,因為他正往下看,睫毛垂下來,真如鴉羽一般。江少珩想起前兩天他在街頭直播,也是這樣的神情。天真無辜的一個水晶心肝玻璃人。
江少珩一句“換語音吧”突然卡在喉嚨里,嚼兩下又咽了。
展言哪里知道他心猿意馬到了什么地方,正認認真真地給他讀背景故事:“……西域諸國紛爭,國力最強的便是疏彌國。傳說疏彌國境中的大漠深處,封印著一座神廟,唯有歷代疏彌國王能夠進入……”
江少珩聽得有一搭沒一搭,不無惡劣地把手機往下移,移到差不多小腹的位置,居高臨下地看著展言垂眸。
嗯,這個角度正好。
展言還在繼續(xù)說:“但這一代疏彌國王膝下只有一位公主,名叫莎莎·穆拉特,莎莎年已十六,國王為她招親……”
江少珩笑了一聲:“十六?”
展言停下來:“嗯?”他抬起臉,看見“自己”跟江少珩的距離,眉頭不由一皺。
江少珩面不改色地把“他”撈回來,對著自己的臉:“董翎都三十好幾了吧?演十六歲?”
展言:“沒關(guān)系的,公主也就一開始十幾歲,后面一直講到她中年呢。”
江少珩“唔”了一聲:“那我也要演到中年?”
“紀慕云最后當皇帝了。”展言想了想,劇本只有前五集,當然沒這么多內(nèi)容,這還是東苔之前看了原著跟他說的,“好像五十多吧。”
江少珩:“……”
江少珩:“你繼續(xù)。”
展言續(xù)道:“前來求娶公主的人當中,有兩個尤為顯眼的外族人,一個是紀慕云,另一個是沈雁臣……”
江少珩又打斷他:“咱們倆是情敵啊?”
“也不是,”展言認真地解釋,“我是為了疏彌國寶藏才來的,對公主沒有愛慕之心。”
“哦……”江少珩點點頭,又問,“那這個公主不是漢人啊,為什么要讓董翎演?”
展言噎了一下,覺得這個問題莫名其妙——那當然是因為飛檬指定的啊!
“她母親是漢人,”展言像個小百科一樣盡職盡責(zé)回答,“后來她到中原就改名叫穆莎了。”
“那也是個混血……”
展言都讓他打斷得沒脾氣了,把劇本一拍:“哎呀你聽不聽啊?”
他那語氣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撒嬌,江少珩笑起來,又想招他,又只能控制住,感覺展言每眨一下眼睛,睫毛就在他心口扇動一下似的。
“你說嘛。”江少珩像一灘融化的黃油,從床頭滑下來,躺得更平,“我聽著呢。”
展言責(zé)怪地看他一眼,繼續(xù)往下:“沈雁臣的來歷清楚,乃是西域都護府沈都尉的養(yǎng)子,與莎莎公主也算是相配,但這紀慕云的來歷卻神秘得很……”
江少珩聽著聽著,手機又移到小腹上了。
第二天還沒到八點,江少珩就讓金小敏拉起來了。吃早飯的時候眼睛都睜不開,金小敏像只焦慮的老母雞在他身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一會兒捋捋他的頭發(fā),一會兒整整他的衣領(lǐng),沒話找話地問他:“少珩啊,心里都有數(shù)了吧?”
江少珩麻木地點頭,頭都差點兒點粥碗里。他昨晚聽展言說了半夜的書,把《煙云十四州》整個原著故事都講完了。本來是沒這么有耐心的,但展言聲音實在好聽,江少珩舍不得掛。
他回國以后也不上學(xué),整天不務(wù)正業(yè),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早起過床了。現(xiàn)在一邊困得要命一邊想,果然是色字頭上一把刀。
金小敏看他一臉不清醒,又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你心里面給我放放清楚!”
江少珩那點兒困意一下子就讓他媽全給掐沒了,他遲鈍地“啊”了一下,抬頭看到金小敏的眼睛,就像有人在他頭上突然澆了一盆冷水,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媽媽才不是在關(guān)心他對劇本有沒有數(shù)。
江少珩手里的勺子在半碗粥里攪了攪,瓷器刮擦,發(fā)出細微的響動。然后他把勺子一放,站了起來:“我吃飽了。”
金小敏還想說什么:“少珩……”
但江少珩已經(jīng)走出了家門。
為著這么一出,他到得比誰都早,沒等到姑姑派人來接就自己打車去了。給江晏發(fā)微信的時候,她都難以置信,直呼大少爺轉(zhuǎn)性了。
“態(tài)度可嘉,”江晏發(fā)語音表揚他,“那你先去會議室等著,我一會兒就到。”
江少珩在自己家公司,也不用人帶路。聽完這條語音,自己溜溜達達地就去會議室了,想著應(yīng)該是第一個到的,直接就推開了門。
會議室里傳出一聲意外的低呼。江少珩嘴里一邊說著“不好意思……”一邊抬起了頭,只見會議桌盡頭坐了一個年輕女人,面前放著電腦,咖啡,還有早餐,也抬頭驚愕地看著他。
“走錯了吧?”年輕女人皺了一下眉頭,“這里是開劇本會的,你是……”
然后她突然認出了來人是誰,像被人掐住了喉嚨,扼斷了話音。
江少珩走進來,拖開一把椅子,坐好。
“沒走錯。”他看著面前的女人,“莊老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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