哮天犬理所當然地說：“你不是我真正的主人，我不能因為受了你兩年的恩惠，就背叛了我真正的主人。”

        “那你也不該踩我的臉，我打你一拳不算過份。就讓你在前面頂著。”

        “你讓開。”眼看丁香開始蓄力，楊戩想一把推開哮天犬。

        哮天犬哪能強得過他，急得大叫：“別推我，主人，你再推我，我就死在你面前啦！”楊戩頓住。

        丁香慢慢走出，哮天犬其實十分害怕，不由自主地后退著，但不管怎么退他始終將楊戩護在身后。

        我跨出一步，擋在兩人前面：“不，住手，二郎神已經受傷了，不能再”

        話未說完，丁香一拳已向那主仆二人招呼過去。

        這一拳實在太快了，我只聽到撲撲幾響，楊戩與哮天犬一同向天際飛去，他那一身亮銀鎧甲已盡數崩去，露出一身白色衣衫。

        極不情愿的跟隨太白金星等人回天庭復命，身在巍峨莊嚴的凌霄寶殿內，面對高臺上寶相莊嚴的玉帝與王母，我心中是無休止的煩躁。

        作為“監軍”，再如實上報了沉香在積雷山的所作所為后，我更是急沖沖往下界趕。

        我沒有哮天犬千里追蹤的鼻子，三界之中想要找尋一個人是如此的困難。但我知道我必須得加快速度，李靖已經提到了‘虛迷幻境’之事，以王母的脾性，不僅會把這事全甩到楊戩身上，更會為了維護自身的威嚴對他斬草除根。

        眼見四大天王手持法器從南天門降下，我一個慌神，連忙掐訣隱匿住身形。

        好在天不遂人愿，搜尋了一炷香的時間后，我終于在西去昆侖山的一處森林里發現了昏迷不醒的主仆二人。

        我跑過，見楊戩一身白衣仰躺于地，身下壓著幾根斷枝，昏迷不醒，我忙將握住他的手腕開始搭脈。一下，兩下，三下我緊繃著情緒終于松懈了些。

        真是萬幸啊，楊戩雖然受了重傷，可是心跳還是很穩定。

        見他昏迷不醒，我嘗試著拍臉喚他。

        喊了三聲沒反應，便決定去看看一旁的哮天犬。

        可剛起身，衣袖就人拉住，我回過頭，他卻緊閉著雙眼，嘴里呢喃著喚著我的名字。

        “我在的。”我柔聲撫慰他。

        等了半天見他依舊沒有轉醒的意思，我正要施法為他強注法力，王母卻突然對我千里傳音召我即刻回瑤池。

        這里地處荒郊野嶺，四周野獸出沒，獨自放他在這里昏睡并不是明智之舉。

        但又想到如今的玉虛宮里外都遍布了王母的眼線，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帶他回去。

        進退兩難之際，我只能強逼出內丹用法術送進他體內。

        這一顆小小的真元既融合了歷代王朝的江山氣運，也是我的魂魄精元所在，楊戩有了它雖不能立馬恢復頂峰戰力，但短時間的自保一定是沒有問題的。

        解決這些問題，我匆匆忙忙返回了天庭。

        見王母端坐于高臺，一雙美目一瞬不瞬的看著我，我頓時覺得心驚肉跳。

        “回來了？”擔不準她想說什么，我只拱手稱是。

        注意到一旁的百花仙子，我一愣，王母又說，“我叫你來，是共同商議蟠桃會的事宜。”

        我躬身領命，“小神聽從娘娘吩咐。”

        王母笑了笑，目色柔和地看向百花，“先前受驚了，本想讓你們好好歇一歇，但如今蟠桃盛會日益臨近，天庭實在缺你不得。”

        百花俯身稱是。

        王母又說，“還跟以往一樣，明夷夫人上報此次列會的仙家名單，百花仙子籌備此次盛會所需的花草酒品，至于其他的”

        她頓了頓又說，“就交由嫦娥輔佐。她是老人了，不用我說也知道該怎么做。”

        她說這話時，眼神特意瞟了我一眼。

        知道她話里有話，但我依舊笑得一臉純真。

        百花退下后，她語氣一變，目色凌厲地看著我，“楊戩如今怎么樣了？”我裝傻，“娘娘在說什么？”

        她哂笑，“別以為你剛剛火急火燎地下界，我就不知道。

        那楊戩如今已經法術全失，如同一個廢人，你再這么護著他出了給自己惹得一身腥之外，還有什么有什么好處。”

        “他怎么說也是你外甥，你怎么能”王母忍俊不禁，“外甥？我可從沒說過他是我的外甥。他不過是我養在瑤池的一條狗，先前我指哪兒他咬哪兒，如今不頂用了，我自然可以選擇就地杖殺。”

        “他是為了你才背鍋，”我怒道，“虛迷幻境明明是你放出來的，你身為王母怎么能如此不仁不義？”她一下子變了臉色，“大膽！別以為你身份尊貴本宮就不敢拿你，你別忘了，千年前若不是本宮替你們瞞著女媧，你與嫦娥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這句話如五雷轟頂，我腿一軟，俯身跪倒在地。

        見我服軟，王母得意一笑。“本宮也不是如此無情無義之人，只要你以后好好替本宮辦事，本宮自然不會虧待你們。”

        我斜眼緊盯著她繡鞋上的碩大南珠，面無表情，“愿為娘娘肝腦涂地。”她走上前，虛情假意地將我扶起身，“本宮一向不信別人嘴上說的。”她笑著一字一句道，“我只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想到廣寒宮茫然無所知的嫦娥，想到身處凡間術法全失的楊戩，我決絕地閉上眼睛，“娘娘想要我做什么？”

        “將真君府改成鴨圈。”

        “什么？”她勾起嘴角的那一剎那，讓人膽寒。“是不是很簡單？”拂過我額前的鬢發，“可我偏要你親自去監工。”

        “可是天界不是已經有鴨圈了嗎？”我說，“我記得齊天府”她不耐地擺擺手，“那就將齊天府改成雞圈！”女人任性起來就是會蠻不講理，真君府改成鴨圈，這一招雖然傷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天庭忙碌的這幾天，我無時無刻不在關心楊戩與哮天犬的動向。

        我知道王母不會放過他，但礙于我給他的真元丹，王母也不能拿他怎么樣。但是，使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如果有人存心不給他好過的話，活著或許比死亡更痛苦。

        當我再次急沖沖下界時，堂堂的司法天神正為一口飯食久跪不起。我一眼就看出那獵戶為一山間精靈所化，也許是受了王母的旨意有意刁難他，也許是不滿楊家先前對待三圣母一家的舉措在蓄意報復他。

        當楊戩為哮天犬搶奪一口續命的狗食時，那獵戶二話不說就對他他拳打腳踢。

        “主人，你本是天界的司法天神，何故淪落自此啊”看見主人挨打卻因過度饑餓無力還手，哮天犬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即便被打得鼻青臉腫，口吐鮮血，楊戩依舊不忘回頭提醒哮天犬快吃。用自己的生命換回對方的一線生機，這樣的情誼早已超越了主仆，這樣的勇氣如何不叫人動容。實在看不下去了，我指尖掐訣一個定身咒就將那施暴的獵戶牢牢定住。

        雨點般的拳頭停下了，躺在地上滿身污濁的楊戩唇齒微張，無意識地逸出一絲□□，眼簾微啟，似是動用了全身的力氣。到底是天神，即便深陷窮途，也要保留自己最后一份尊嚴。

        他手臂撐地，想站起身來，才撐起小半個身子，手上勁力一失，又跌了下去。我心痛不已，忙快步上去扶他。

        “覺得累，就躺一會兒吧。”我說，“不礙事的。”似乎不習慣這么近距離的接觸，他扭捏了一陣，奈何周身實在沒有力氣，只掙扎了一會兒就放棄了。越看越氣，我怒斥那獵戶，“你到底是什么人！”那獵戶被我定住，只留一顆腦袋一搖一晃，“大神饒命，大神饒命，小神是本地的山神”

        “放肆，誰給你們的膽子給如此對待二郎真君！”提到“二郎神”，那山神語氣一變，對著楊戩就疾言厲色道，“二郎神六親不認卑鄙無恥，尤其是對待自己親妹妹和外甥的行徑已引起天人公憤！誰不想有機會教訓教訓這樣的無情無義之徒，為三生母一家出口氣啊！”

        想我一代山川之主，手下竟然有如此擅作主張之徒，我頓時氣急攻心，正想抬手送他灰飛煙滅，卻被楊戩出言阻止。

        “不，不要傷害他。”他喘息著，斷斷續續地說，“你不該來的，如果被王母娘娘知道，你也會

        ”“王母？”我哂笑，“真君也太小看我了，難道就只有你一個人敢反下天去，豎旗為妖嗎？”他眼眸中閃過一絲光亮，可轉眼又嘆息著說，“這么做值得嗎？”

        “真君呢？”我看向他，“這么做值嗎？”

        “我不后悔。”楊戩身子顫抖，眼眶已經潤濕，痛楚地閉上了眼，忍住自己的淚水，別過頭去。“為了目標，為了至親至愛，一切的一切，我早已作好承受一切的準備。”

        他從不愿在人前失態的，這一次是沒控制住心情，便移開了話題，轉而道：“是我連累了哮天犬，他不該受這一拳的。”哮天犬搖搖頭，輕咳一聲，固執地說：“沒有什么連累不連累的話，能和主人在一起，哮天犬已經心滿意足了。”我咧咧嘴，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放心吧，有我在，不會讓你淪落至此的。”

        扶他倆來到一處僻靜之地，楊戩便盤膝坐下勢要強行運功助哮天犬調理。

        但他傷得如此沉重，自顧尚且不暇，又如何去救治旁人？見他法力渙散，強提數次也未凝聚得成，我拉了他的衣袖，“真君，有些事急不來。你先好生休息，哮天犬就暫交予我吧。”失去了真元丹，我如今的術法已大不如前。現下只強行輸了真氣，用山川靈氣護住了哮天犬的心脈，我就已經累的氣喘吁吁。

        見小狗灰撲撲的臉上終于有了血色，楊戩露出欣慰的笑，“這千百年來，在我認識的人里，只有你對他最好。”

        “天宮寂寥，有他的陪伴，真君至少不會感受歲月的煎熬。”見我將昏睡的哮天犬放倒在他身邊，楊戩習慣地伸出手去，可在離哮天犬面頰一寸的地方。

        看著哮天犬熟睡的容顏，楊戩突然想起一事，又是著急，又是害怕地問：“夫人，王母后來，后來沒有難為你吧？”

        我輕蔑一笑，“難為？什么難為？她偷了我玉虛的東西，我還沒有難為她，她怎么就敢難為我了？”楊戩松了口氣，“這我就放心了。不過王母此人心機叵測，夫人日后在她身邊一定要多加小心。還有沉香”

        他頓了頓，又說，“這孩子年少輕狂，又容易意氣用事，少不得要都走些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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