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濟凝視著鏡子，看了很久。

        他不太明白李昂說的，活下去的欲望是什么。

        他的大腦在之前的一個月中都沒有得到休息。

        食物下肚之后，血液全都流向了腸胃，這也使得他的大腦進一步的消極怠工。

        李昂像是擺弄人心的魔術師一般，一眼看出了他為何疲憊。

        他指了指樓上，說道：

        “二樓右手邊第一間屋子，去睡吧。”

        “明天醒了，再好好給你聊。”

        沈濟做了長長的一個夢。

        但是他記不得夢的內容了。

        似乎是和自己的人生有關，但是全都是陌生的，從未見過的事情。

        它更像是……更像是一個不能被沈濟知道的預言。

        天空蒙蒙亮，沈濟的生物鐘準時的叫醒了他。

        他走到窗邊，眺望著窗外。

        遠遠望去，整個帝都都在大興土木。

        按照他之前的記憶，帝都五環內部是不允許超過六層的建筑的。

        而此刻，或許是為了住進去更多的人，帝都在末日降臨的這一年里，林林總總起了十幾座百層以上的高樓。

        “咕咕咕……”

        沈濟的肚子又餓了。

        他翻了翻自己的衣服口袋，從里面摸出來了一個白面饅頭。

        是昨天晚上沒有吃的。

        長期的流浪，也讓他明白了兩個道理：

        一：餓了太久，一頓不能吃的太飽。

        二：吃了這頓，要考慮下一頓。

        饅頭入了口，被唾液淀粉酶分解，隨后進入身體，變為糖，糖再分解，提供能量。

        沈濟的大腦緩緩的清晰了起來。

        他在這個時候，終于是感覺到了一絲后怕。

        昨天晚上如果不是李昂，而是其他的人叫他走，他肯定也是會走的。

        但是，今天早上醒來，就未必會是在床上了。

        可能在馬桶里，可能在下水道里。

        也可能，是在很多人的身體里。

        說李昂，李昂到。

        他推開房門，一眼就看到了一臉后怕的沈濟。

        李昂咧著嘴笑了笑，說道：

        “我還以為你真的那么大膽，誰叫你你都敢跟著走。”

        “原來你也是知道怕的啊。”

        沈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是問道：

        “第一生存軍團，為什么要加上生存兩個字呢？”

        李昂同樣沒有回答沈濟的問題，同樣是拋出了一個問題，他問沈濟：

        “你知道，帝都還存活著多少人嗎？”

        沈濟搖了搖頭。

        李昂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來了一個巴掌大小的記事本，翻了小半本，緩緩念道：

        “近一周，帝都涌入難民15732人，新出生嬰兒23479人。”

        “帝都的土地面積已消耗殆盡。”

        “地下城的建設仍需至少一年四個月。”

        李昂合上了書，繼續問道：

        “你知道整個東土剩余多少土地嗎？”

        沈濟繼續搖頭。

        “你知道整個東土，還剩下多少土地可以種植糧食嗎？”

        沈濟搖頭。

        李昂沒有繼續翻那個小記事本，反而是復述某人的話一般，緩緩說道：

        “按照我們的計算，最多不超過三個月，東土就會爆發前所未有的亂象。”

        “首先就是水資源的問題。”

        “其次是糧食。”

        “第三是居住。”

        “最后一點最奇葩，是衣服。”

        沈濟重復了一句：

        “衣服？”

        李昂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你這樣的，算是好的了，有一件能蔽體的衣服。”

        “涌入帝都的難民中，一百人里面，湊不出來一件完整的衣服。”

        “按照舊日的法律來算，這一百個人基本全都是槍尖犯。”

        “整個東土，種糧食的地都快沒有了，哪來的地種棉花，做衣服？”

        沈濟默然了。

        李昂繼續和他解釋道：

        “這就是為什么，第一軍團里面生生插入了生存兩個字的原因。”

        “這一次，我們不是在和敵人戰斗，是在和天災戰斗，是在和烈火戰斗。”

        “我們唯一的目標，只是種族之延續。”

        沈濟似乎有點明白，為什么帝都開始蓋百層以上的高樓和地下城了。

        為了給植物留出土地。

        種出來的糧食，哪怕是苦的，只要能填飽肚子，比什么都強。

        李昂沒有注意沈濟的眼神，他繼續訴苦道：

        “外面那火海，我們試過了，水澆不滅，隔絕氧氣，它也不會熄滅。”

        “一千多萬平方公里的東土，現在不起火的地方，連個零頭都未必有。”

        李昂轉頭，盯著沈濟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

        “人類，已經一只腳踏入了未來的博物館、滅絕生物的陳列室了。”

        沈濟清醒起來的大腦此刻終于是明白了一個問題。

        即使現在的自己吃飽了，有水喝了，甚至能洗澡了。

        如果沒有進一步的改變，自己還是會在很短的一個時間內死去。

        李昂看著燃起斗志的沈濟，滿意的點了點頭。

        “第一研究所他們研究出了一種隔熱能力極佳的運兵載具。”

        “我們的任務，就是在這一千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找到可能存在的，可以熄滅的土地。”

        沈濟聽完李昂的話，多少又有些不明白了，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李昂，驚訝的問道：

        “我們？你和我？”

        李昂笑了笑，說道：

        “跟我來。”

        他帶著沈濟走到了一樓角落的一個小房間內。

        沈濟有些驚訝的打量著這個房間。

        看起來像是個電梯間。

        李昂果然在墻壁上按了幾下。

        隨即，整個房間緩緩下沉。

        約莫著半分鐘過后，沈濟隱隱約約的聽到了“喝！哈！”的聲音。

        又是十幾秒過去，房間門再次打開。

        一個占地約有一個足球場的廣闊操場呈現在了沈濟的面前。

        操場上，約有千把人在操練著。

        李昂指了指那個方向，對沈濟說道：

        “我們，不僅僅是你和我。”

        “是我們這1072+1人。”

        “歡迎你，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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