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一點(diǎn)都不愉快!午飯,豆芽炒青菜;晚飯,青菜炒豆芽。WWW。qb⑸.c0m\”幾乎在同時,佇云峰上的石不語,卻正摸著自己那張日益消瘦的臉頰,哀怨連連:“可憐小生這如花似玉的容顏,嗚!”
“你若受不了苦,便退出宗門,下山去吧。”坐在對面的凝寒,態(tài)度遠(yuǎn)比這天氣惡劣,連頭都未抬,只淡淡應(yīng)道。
“真的可以么?”石不語大喜過望,打定主意等會便去半山腰的術(shù)宗賣身葬父,不,是賣身拜師。憑著自己那條能把死人說活的舌頭,多拍拍術(shù)宗宗主鈞鴻子的馬屁,或許也能……
“隨你心意。”凝寒微微點(diǎn)頭,一面縫著手中的獸皮,一面漫不經(jīng)心道,“不過,既已不是我弟子,你要下山,卻只能自己走下去!”
“當(dāng)我沒說過……”石不語頓時泄氣,躺倒在木凳上。開玩笑,憑自己這單薄身子,只要出了驅(qū)寒的法陣,只怕立刻便做了冰凍人棍。
“那也隨你。”凝寒似乎帶著一絲微笑,卻又似乎沒有,讓人捉摸不定。
“師父,我算明白了……”
“什么?”
“所謂虛偽的民主,大概就是你這種行為吧……”
雖然使用了對方并不理解的名詞,不過,充滿譏諷的眼神還是讓他遭受了凝寒的懲戒。然而,在扒拉了半天飯菜之后,石不語毫無悔改的抬頭問道:“師父,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問你。”
“恩?你問吧!”
“怎么你始終穿著黑袍、戴著紗笠?若是日后有人問起令師尊容,只怕我都說不出來。”
“你的意思,是要我取下紗笠?”凝寒放下手中獸皮,瞥了他一眼。
“這個當(dāng)然,難道你要我把頭伸進(jìn)你的紗笠嗎?”
這句冷笑話,并不好笑。沉默了片刻。在石不語的忐忑不安中,凝寒忽的輕輕抬手,摘去了紗笠。下一刻,好奇的男子已陡然跳離木凳,足足后退了數(shù)尺,直貼到墻壁上……
他也曾想象過隱藏在黑紗后的臉,甚至荒唐的聯(lián)想到了某種劇情——例如,嫁給第一個看見她們面容的美女。
不過眼前的面容,真的無法用丑陋來表達(dá),嚴(yán)格意義上來說,干枯皮膚上的坑坑洼洼,只能用恐怖來形容……
“現(xiàn)在滿意了?”凝寒不動聲色,戴回紗笠,“六十年前,先父帶我去捕赤毒飛蚣,我一時不慎,中了它的劇毒,雖然得了救治,毒素卻已滲入皮囊中……自此,只能以這樣的面目示人。”
“抱歉,提起師父您的傷心事了。”強(qiáng)自鎮(zhèn)定之后,石不語在心中盤算道,“六十年前……也就是說,您老人家起碼6o幾歲,果然不愧是滅絕師太。”
“無妨,只是日后少問些,畢竟人人都有隱秘。”凝寒立起身來,將那一直在縫制的獸皮衣服丟來,轉(zhuǎn)身離去,“就如你的名字叫不語,話卻偏偏那么多,我有好奇打探過么?”
“名字只是代號罷了,叫富貴的,還往往一貧如洗呢!”石不語無聲的抱怨,表示著自己的年輕。
懷中的獸皮大衣似乎很溫暖,雖然有些粗糙。不過,那上面施展了什么元術(shù)嗎?怎么漸漸覺得,連心里都暖洋洋起來了……
有了這件獸皮大衣,石不語的活動范圍,總算是大了一些。至少,他現(xiàn)在可以坐在懸崖邊,遙望著半山腰的術(shù)宗呆……
看看人家那仙氣繚繞的大殿,再回頭看看自己身后的茅草屋;看看人家殿前空地上升騰而起的元術(shù)光芒,再回頭看看自己茅草屋旁兩棵長得七歪八扭的松樹,不由得某人拍著積雪,悲經(jīng)心頭起,淚從眼中來。
可惜,唯一可以觀看這場表演的凝寒,似乎患有重度自閉癥,整日閉門不出。只是每到午時,便會取出幾份不知從哪得來的丹藥,逼迫唯一的弟子吞服;此外,便是講講“契合術(shù)”的原理。
自然,關(guān)于吸納元力的元訣,她卻是半點(diǎn)都不傳授的,便是傳授,石不語也不敢多聽。一旦元力與妖丹生沖突的話,他很有可能成為第一個破壞穆昆山花花草草的人體炸彈……
“神游完了么?”這日,當(dāng)石不語又在望著某處興嘆不已時,原本應(yīng)當(dāng)自我幽閉的凝寒,卻忽的出現(xiàn)在他的身后。
“恩?”石不語回頭望去,卻見凝寒除了習(xí)慣的黑袍外,手中還多了一面小小的錦幡。
“隨我來!”也不管他明白了多少,凝寒吩咐一聲,便帶頭向西側(cè)的雪谷行去,“今日,便為你召只異獸。”
“這么重要的事,居然也不事先通知?好歹也開個隆重的預(yù)祝會嘛!”嘟囔幾句,石不語終究還是老實(shí)跟了上去,而嬉笑的面容下,心臟卻不由自主的加跳動起來。
這雪谷也不遠(yuǎn),只行了一柱香的工夫便已在眼前,而其中早已布好陣法,黑色的符文鑲嵌在白色的雪地之中,看上去突兀中帶著幾分美感。
凝寒望望天色,過了半晌,將錦幡安置在陣眼之中,口中輕念,一聲“疾”,只見那袖珍的錦幡頓時迎風(fēng)大漲,片刻之間便漲至三丈,更有五色霞光在其四周環(huán)繞滌蕩。
“喵喵的!這東西一定很值錢!”石不語看得眼中金光四射,暗自盤算著這東西能換回多少美人。
“聽清些,這是先祖?zhèn)飨碌木郢F幡,可以召集附近的異獸前來!”凝寒輕撫錦幡,眼神難得的溫柔似水,“你腳下的法陣,也是先祖所創(chuàng),專門配合這幡使用,名為伏獸圖,能夠降服異獸。”
此言一出,石不語望向錦幡的目光,頓時熱切了許多,卻又遲疑道:“不過,有這樣的珍品,為何不早拿出來?”
凝寒望了他一眼,黯然道:“因為這聚獸幡,只可使用七次。”
“別告訴我這是第七次啊!”
“正是如此。”
“……我這烏鴉嘴!”
凝寒也不去理會他,閉目靜思片刻,忽的神色一正,“不語,你毫無元力,若是沒有聚獸幡的輔助,怕是極為不易!因此行事切莫隨意,若是挑了只極弱的,就算你能練出妖丹,也是毫無用處!”
被教育的男子攤了攤手,示意完全明白。他雖然喜歡胡扯,但在關(guān)頭上把握得住分寸,只看冰棍般的凝寒一口氣說了這半日的話,便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了。
凝寒微微頜,又道:“另外,你體內(nèi)毫無元力,等會由我將元力輸入你體內(nèi),你按部就班施行就是了!那‘契合術(shù)’的元訣,可記熟了?”
心中默想一遍,石不語點(diǎn)頭應(yīng)諾。凝寒也不再多言,舉手便是一個掌心雷,動了陣法,只見五彩霞光閃爍不止,那聚獸幡上,隱隱有萬千道赤霞,向四面散出去。
不消片刻,便聽得四周傳來稀稀疏疏的聲音,漸漸有一二只奇形怪狀的異獸出現(xiàn)在視野中。漸漸的,已越聚越多,或從空中撲下,或于冰雪中一躍而出,更有一陣清風(fēng)過處,憑空出現(xiàn)的。
這些異獸似被聚獸幡所迷惑,在那陣法四周匯成幾圈,擁做一處,體態(tài)各異、千奇百怪。其中乖巧可愛的,可令八十老嫗回歸少女心態(tài);氣勢威猛的,若騎了作戰(zhàn)勝過赤兔巨象;俊俏漂亮的,恰恰與西施配成一幅絕妙圖畫;而丑陋猙獰的,又令人懷疑那造物主是師承畢加索的抽象風(fēng)格……
而如此許多異獸的簇?fù)碇校橇⒃陉嚪ㄖ行牡氖徽Z,卻額頭涔涔冷汗,保持著尷尬的姿勢,心中極為忐忑。他不知道,自己是應(yīng)改裝扮得兇悍幾分,以顯示吃我要付出代價;還是要顯得和善一些,表示鄙人沒有惡意……
“注意左側(cè)的那只。”正在此時,凝寒已將右掌貼在他背心之上,徐徐渡過元力。
石不語定睛望去,一只身高丈二的巨猿恰恰映入眼簾。那異獸頭戴閃爍銀冠,嘴如雞啄,渾身慘白,沒有半點(diǎn)毛,所過之處,積雪紛紛結(jié)冰。
“那是什么?”撫平了心中的激蕩,石不語輕聲問道,如果從審美標(biāo)準(zhǔn)來看,他的確無法接受面前的異獸。
“此名寒魈,天生便帶著冰雪之術(shù),也算是中等的異獸了,更難得有些智慧,便于指揮。”
“它胸前那塊玉牌又是什么?”石不語死死盯著那塊碩大的玉牌,不知怎的,心中隱隱有種奇怪的感覺。
“不知。”凝寒的回答倒是干脆,只低聲喝道:“召它過來,這聚獸幡撐不了許久!”
聞得此言,石不語再不敢多言,急忙對著那寒魈掐起元訣,掌心白光閃爍。數(shù)聲輕鳴過后,那異獸似有感應(yīng),瞪著兩只巨眼,朝這邊凝視片刻,忽的一聲低吼,緩緩步入陣內(nèi)。
“施術(shù)!”待那怪物停在面前,凝寒又將元力加渡入。
“師父,這聚獸幡,可有失敗的前例?”石不語望著面前的巨獸,咽了咽唾沫,萬一施法不成,惹惱對方的話……
回答他的,是再次加快輸入的元力……
“明白了……”咬咬牙,石不語深吸一口氣,運(yùn)起不斷傳來的元力,雙手連連變幻數(shù)個元訣,沉聲喝道:“天地不仁,萬物芻狗,爾為我從,我為爾主!”
余音未落,雙掌早已帶起霞光,向那寒魈的身上拍去。
他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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