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這件好還是這件好？”

        豪華的臥室衣帽間里，邱澤在一排掛著的衣服中間翻了翻，拿起一件淺灰色的襯衣和一件白色的t恤，分別在胸前比了比，朝舒運凡問道。

        衣帽間的陣仗不小，十幾平米的屋子，進門之后左中右三面墻上全都是衣柜，除了中間的一面穿衣鏡，到處都掛滿了各種款式的衣服。春夏秋冬分著。好在還算整齊，沒有讓人看了太煩。

        血脈相傳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覷。邱澤雖然和他的媽媽性格不太像，但在打扮自己的問題上，可謂異曲同工，一樣的精致又麻煩。

        邱澤又打開一個衣柜，舒運凡看著里面樣式各異但是又沒什么太大差別的夏裝，覺得密不透風，燈光晃眼、室內空氣又悶，已經開始頭大了。

        他癟了癟嘴，“這件吧。”說著指了指邱澤手里拿著的灰色的那件襯衣。

        “這件啊？”邱澤問道，“那我應該搭哪個褲子？”

        他說著把白t恤掛起來，又開始翻閱底下的一疊褲子。那疊褲子款式都差不多，樣式都是寬松挺闊的藝術家風，只是顏色上有那么一點深或淺的細微差別。

        舒運凡本就是隨口一說，這下更麻煩了，皺著眉頭聽邱澤說著“這件深了”，“這件淺了”，“這件順色了”，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正在他試圖找個借口讓邱澤隨便選一件算了的時候，邱澤媽媽推門探頭來問道：“我的寶貝們干嘛呢？”

        舒運凡回答她：“阿姨，我在幫邱澤選衣服。”

        邱澤媽媽開門進來。“選衣服，什么場合穿？我幫你們。”

        “媽，沒事兒沒事兒。”邱澤見她要進來，直把她推出去就要關門。

        邱澤媽媽又推開門：“還不讓我看啊？哎呀，我給你們拿的水果，先給你們放下。”

        “阿姨，沒事，我們馬上就選完了。”舒運凡趕緊幫邱澤勸走他媽媽。要是有了水果，還吃著喝著的，不知道要選到什么時候去了。

        “不吃啊？行吧，那你們忙啊。”邱澤媽媽在門外嘆了口氣，“孩子大了，有事都背著媽了。”

        舒運凡看著她關上了門，松了一口氣，接過邱澤遞過來的“待定”的三條褲子。

        “這三條里面選？”舒運凡問。

        邱澤朝他擺擺手，一邊又拿出兩條褲子，“不是，這是我排除了的幾條之后剩下的，”

        然后他又撥弄著衣柜里的一排褲子，“這里還有，我在想和男生約會，要表現得man一點，還是要溫柔一點。可我也不知道他是0還是1，所以又不好選。”

        “你是0還是1？”舒運凡冒著汗問道。

        邱澤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呢。這種事說不好。”

        “兒子，要不要喝茶呀？”邱澤媽媽又開始敲門。

        “不用了媽，我不渴！”邱澤伸著脖子喊道。

        邱澤媽媽并沒有聽兒子的話，自己開了門，笑著走進來，“兒子，你該不會是有對象了吧？你看看，我一看你那個表情就知道，”

        說著，她還拿手指了指邱澤紅撲撲的臉，“別擔心，媽很開明的。”

        邱澤媽媽一趟一趟的進來打擾，更不知道要選到什么時候，舒運凡把手里的褲子往試衣凳上一放，接過她手里的茶杯說道：“阿姨，我幫他選就行了，這是我們周末出去和同學玩的時候穿的。”

        邱澤媽媽瞥了他一眼，“你別幫他撒謊了，我兒子我還不了解？來，媽幫你選。”

        她進來關門，又從舒運凡手里拿過端杯茶自己喝了一口，然后抱著胳膊，目光在敞開著的衣柜掃了一圈。

        舒運凡仰面拍了下自己的腦門。

        今天八成真的要選一宿。

        邱澤媽媽開始指揮道：“兒子，我看這件就不錯呢。和你拿的那個襯衫很搭配。”

        她說著，用涂著新樣式的淺紅色指甲油的手指頭，指了指邱澤面前掛著的一條煙灰色的闊腿褲，“你這兩個衣服都是休閑寬松的樣式，這種褲腿稍微肥一點的合適，很像是藝術家，再加上我兒子這一頭卷發，最好看不過了。”

        說完還上手去幫兒子稍微打理了一下發型。

        得了，舒運凡無奈地嘆了口氣，搬了個凳子坐在了旁邊。

        邱澤和媽聊的起勁，舒運凡插不上話，從口袋里拿出了手機。

        他剛劃開屏幕，邱澤媽媽突然用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走吧，去客廳吃點水果。”

        舒運凡驚訝地抬頭，緩緩站起來，把手機揣兜里，疑惑地問道：“選好了？”

        邱澤站在旁邊，拿著他媽媽給挑的衣服在身上比劃了一下給他看：“好了，就這件。”

        邱澤媽媽又說：“兒子，穿一下給媽看看。”

        這么快？

        舒運凡一臉不可置信，看著邱澤進了洗手間快速換好了衣服出來。

        嗯，邱澤媽媽選的衣服確實不錯，很符合邱澤的氣質，有這樣的媽，他何苦來一趟？

        正想著，邱澤媽媽站在倆人跟前舉著手機，

        “來，兩個小帥哥，我給你們拍張照！”

        轉眼間邱澤已經站在一旁擺好了pose，舒運凡愣了一下，也舉著手比了個yeah的手勢。

        另一邊聞澍和王璇他們酒足飯飽，正在討論具體的實施計劃。

        既然是個吃醋的計劃，就不能太明顯。最好能偶遇一下。

        王璇思考了一下說道：“你們公司不是周末放假嗎？想辦法把舒運凡喊出來。我周六有時間，陪你去偶遇他。”

        聞澍說道：“我周六中午和下午有事。”

        王璇笑了笑：“那就晚上嘛，周六的晚上他總不能一個人悶家里吧。”

        聞澍想說他還真能，但王璇催促道：“快點問問，他周六晚上在哪，實在不行我們去你們小區，總能碰見。”

        聞澍硬著頭皮，“也不是不能問。”

        說完他打開手機，正好看到了社交網絡上邱澤發的他和舒運凡的合照：

        【周六和舒運凡哥哥一起去見網友，穿這身合不合適？】

        于是他直接發消息給了邱澤。

        聊了一會兒之后，他放下手機：“他去四方商場。正巧……”

        他想說正巧那天他也要去四方商場陪姐姐逛街，王璇一拍桌子打斷了他的話：“正巧嘛不是！這種商場最好了，很容易偶遇，而且一點都不刻意，就這么定了，晚上聞澍帶著我去，郭陽暫時沒什么事兒，呂曄你想辦法找個機會和舒運凡認識認識，助攻一下。”

        “行。”呂曄剔著牙，心不在焉地翻手機。

        王璇拍了下他的手機：“認真點兒。”

        “認真著呢，璇姐，聞澍都不急呢，你急什么？”呂曄無奈地把手機往桌子上一放，“那就這樣？行了吧？不早了，我女朋友催我早點回去。”

        “行，那就這么定了。”聞澍說道，“咱們就先回家吧。”說完去結賬。

        確定完基本方案，時間很快到了周六。

        聞澍先陪著校雨森逛了一圈商場，累的腿要斷了，然后在傍晚的時候，正準備找個借口和姐姐說再見，校雨森把大包小包的東西一股腦塞到了聞澍的手里：“姐晚上有飯局，你幫我帶回去。”

        聞澍拿著她買的化妝品，衣服裙子的包裝，轉身去找了在咖啡館等著他的王璇，準備開啟一個最讓人吃醋，最可怕的偶遇計劃。

        舒運凡那邊，提前兩個小時出門，等著邱澤抓了發型，然后磨磨唧唧到了傍晚，兩個人趕著時間出了門，打了個飛的到的商場。

        兩個人到了商場準備坐扶梯上樓，邱澤突然指著另一邊的一個人說：“舒哥，你看那個人是不是聞澍啊！”

        舒運凡順著他的手看過去，是聞澍沒錯，穿著他經常穿的一件黑色t恤，休閑褲，手里提著大包小包，全是樣式奢華的購物袋。走在他身邊的，是一個身材有致，一襲清涼夏裝，吊帶上衣，淺色牛仔褲，長發披肩的女生。

        “他旁邊那人誰啊？”邱澤先說道。

        舒運凡眉頭緊鎖，半晌故作輕松地說了一句：“不知道。”

        “她長得真好看，而且衣品也不錯。”邱澤張望著看過去，有些激動地說，“是聞澍哥哥的朋友嗎？”

        舒運凡只嘆邱澤感情白癡連這都看不出來。

        那兩個人挽著胳膊，女生還總往他那兒湊，這怎么能只是朋友。

        商場里人來人往的，俊男靚女很多，但他們明顯要更顯眼一些。

        聞澍光顧著和女生聊天，看樣子完全沒注意到舒運凡他們，一直到走近了，他們才驚訝地看到舒運凡和邱澤。

        “舒運凡？”聞澍先開口道。

        他身邊的漂亮姑娘聞聲抬頭，眨著大眼睛，“就那天酒吧里你帶來的男生？”

        舒運凡定睛一看，這才認出來，聞澍旁邊的就是王璇。她這次和酒吧里完全是不一樣的裝束，沒有濃妝紅唇，只顯得很清純。

        沒等他說話，邱澤反倒先湊上去，對聞澍問道：“哥，她是誰啊？比你還白呢，是不是你妹妹？”

        舒運凡伸手把他拽了回來。

        王璇用手指頭卷著一縷頭發，瞇著眼睛笑了笑，“我是他女朋友。”

        她長得很好看，無論是在酒吧的顯身材又妖艷，還是素色的清涼夏裝，各種風格都能駕馭。現在的她，說話的時候臉頰泛紅，眼睫亮閃閃的，動人又俏皮。

        舒運凡一瞬間覺得他倆，無論是外觀還是家境，都很配。

        他沉默片刻，沒理會他身邊邱澤三觀盡毀，五官震驚的表情，語氣平淡地說了一句：“那，我先不打擾了。”

        這時候邱澤手機震了震，是校雨森發的消息，問他在哪。他輕敲九宮格，回復道：

        【我們在一樓電梯口。】

        “來了？”舒運凡見他回消息，問道。

        邱澤點點頭：“她說在二樓，馬上過來。”

        “哦……”舒運凡回答。

        回答完又去看聞澍和王璇兩個人怎么還不走。

        那倆人杵在他們兩個面前，又是挽手，又是擦汗、整理頭發絲，像是特意給他看似的。

        “聞澍，你故意的？”舒運凡問道。

        聞澍表情一驚，故作鎮定地回答他：“沒……沒有啊，我們兩個人恰好出來逛街而已，誰知道怎么就遇見你們了？”

        舒運凡聽他說完，神色突然黯淡了下去。他故作輕松地笑了一下，回答道：“哦……沒什么，其實你不用特意這樣，跟我說一聲就行。”

        聞澍笑了笑，伸手攔著他的肩膀：“見外了啊，咱們都是好兄弟，之前沒好好介紹。這是我女朋友，我們還是初中高中同學。”

        舒運凡擠出一個笑容：“恭喜恭喜，你們什么時候在一起的？”

        這句話是他故意問的。

        聞澍用胳膊擦了擦汗，然后換了個手提東西，“我們……最近，剛在一起沒幾天。”

        舒運凡看著兩個人，他覺得有點別扭。

        他看到聞澍臉上的汗，想到了他們不久前那天晚上難以啟齒的肌膚之親。

        “是……那天之后嗎？”他問道。

        聞澍一愣，支支吾吾地回答：“……是。”

        他語氣中有一些不確定，說完還看了王璇一眼。

        舒運凡見他這樣的回答，只覺得他一定是在那天之前就和王璇在一起了，不然也不會這樣猶疑。是怕他揭穿？

        舒運凡沉默了片刻，沒有揭穿他，“哦。”他只說道。

        聞澍聽到他回答之后，松了一口氣。

        舒運凡又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口氣。

        這樣的場景下，周圍的吵鬧和路人，他全都視而不見，整個人汗毛立著似的捕捉空氣里的一靜一動。聞澍的一點點微表情和動作，他全都在腦子里又無數種解釋。

        但沒有一種是對他有利的。

        舒運凡知道自己沒有立場。正如他罵了自己無數句“無可救藥”一樣，他只不過是單方面渴求對方的身體的那個人。他們到底是什么關系？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更不希望去想的是，或許他如今已經變成了聞澍和王璇之間插足的那個人？

        舒運凡很失落。但他又強撐著，看王璇在他面前，像是炫耀似的撥弄聞澍的劉海，幫他擦汗，然后纖細的手臂挽著聞澍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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