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頭 少年
永樂緩步行走在御花園內(nèi)，望著腳下湖畔內(nèi)的魚兒爭相斗艷，跳來跳去。好似現(xiàn)在的朝堂，各方勢力你方唱罷我登場。
彼方，老人也已出了宮城，謝絕了大宦官繼續(xù)送行的好意。坐上自己的樸素馬車，慢吞吞的往著京城的東邊慢慢行去。
一方都城顯示一國之光景，國雖表面上看去一片繁華，可終究繁華的是一地，一都城。除去這里，處處災荒奏折，邊關更是屢屢被侵擾。不知未來的幾年又會是什么光景。老人已無心無力，改變不了大勢，唯愿在最后的時光里，燃燒自己，為百姓多舉薦些于民思，于民憂的官吏。此心純?nèi)�，雖死無悔，即便是拼上了與皇上那本就不深厚的情緣，也算是把自己那些可能極盡尊榮的謚號丟棄了。
甚至，極有可能將家人的性命也擺上了棋局。求死之局，唯愿已身死，換天明。
馬車緩緩行駛，已駛?cè)肓司┒贾凶罘比A的地段，商販走卒，各色商店，青樓，酒館，人來人往，煙火氣十足。
已是接近黃昏時，日月交替，各家的牌匾山的燈籠也已添了新油。便又可以徹夜通亮。
老人掀起側(cè)簾，看向外頭，看著來往之人，或三四百姓結伴結束工作在歸家路上談論家常，或有幾商販團坐一起談論家國大事，大多都是臆想罷了�；驇酌麜虬绲膶W子，結伴去往酒樓，打算徹夜不眠，大聊詩詞歌賦，展露才華。
說罷便行進到了京城最大的青樓門前“詩雨樓”這座青樓前幾年突然出現(xiàn)在了京城，倒是一時風光無兩，更是在這兩年的花魁選比中。靠著頭牌“師師姑娘‘力壓群芳，更是坐實了頭號青樓的交椅。老人在京城也是常有耳聞，當然大多是從各色官員的口中聽到。
各色官員，商賈方才是這個頭號青樓的主要消費力啊，也是他立身于京城的最大底氣。
“吁”馬車突然停下
老人一個踉蹌
“大人您沒事吧”駕車的中年男人隔著簾子詢問老人
“不妨事，發(fā)生何事了”老人掀開簾子看到有一粗布麻衣著裝的絡腮胡男子倒在馬車之前
“怎么有人倒在這里”
“哎呦，哎呦。疼死我了，大家快來看看啊，有人駕車撞人啊，撞人啊。快撞死我了。”絡腮胡躺在地上，尖叫著，憋的滿臉通紅嗓門極大
四周來來往往的人也圍了過來，細細嘟囔著。大部分還是不明所以，把矛頭指向了這對主仆。
“一定是他們撞的人，你看給他撞的，這么壯的漢子撞成了這樣‘不知是人群中哪里傳出的聲音
一石激起千層浪，四周的口誅之聲愈演愈沸。
”我可沒有撞人，明明是他倒在了我前面，我根本沒有碰到他，你起來，別躺在地上裝�！{車的中年男子說罷便想講男子拉起來卻被老人伸手攔住。
老人眼神示意他不要激進，隨即自己上前。倒是蹲在了絡腮胡的前面。
”你看起來應該是有把子力氣，也看著不像生了大病的人。為何要以這種方式在這訛詐，非大丈夫所為’‘老人的眼睛雖已渾濁不堪，但目光卻仍是清澈無比，就這么看著絡腮胡說著
“明明是你們撞倒了我，憑什么說我訛詐，你叫大家評評理，怎么仗著你歲數(shù)大，便可以亂說嗎”絡腮胡繼續(xù)叫著，口水飛濺，不少噴到了老人的臉上。
“就是就是，明明就是撞到人了，還倒打一耙”人群中的聲音換了個方位，也換了種口音，極難聽，聽著就是特意捏著嗓子發(fā)出來的。
“不要在這胡咧咧，我肯定沒撞人，馬路上來往人這么多，我便不信有誰沒看到。哪位能出來幫我作證，還我清白”馬夫望向四周的人群，卻無人回應，甚至于沒有人去看向他，在躲避著他的眼神。
馬夫無助的只好在看向自己的大人。
老人還是蹲在地上，這下反而坐了下來，似笑非笑。
“我看到了，就是撞到了，就是撞到了的，撞的可嚴重了，真的，我估計他的右腿都要斷了。咱們得把他送到郎中那看看，不能讓這兩個逃走了，來來來，大家把他們圍起來”一名年方十八俊秀青年邊扒拉著人群，一遍叫喊著。
“看看，證人來了吧。明明就是你們撞了人，反而抵賴，還污蔑我。虧你個老人還看著像個讀書人，有辱斯文，對你就是有辱斯文�！苯j腮胡人都精神了起來
“你你你，你怎么可以亂說，我明明沒有撞到他，對對對，你們是不是一伙的，是不是一伙的。先生，先生你可別聽他們瞎說，我真的沒撞他們，我這是，我這是，倒了什么大霉運了，你們怎么胡說八道，我我我”馬夫不知所措，急的在原地轉(zhuǎn)圈了。
“你們聽聽，還狡辯。小兄弟你來你來”絡腮胡招呼著這年輕人，手在空中大肆揮舞
’就是，你們都把他左腿撞成這樣了，還狡辯，他都站不起來了。不能仗著人多欺負人少啊，是不是老哥“年輕人也過來蹲在了一起
一老一少一中年，三個人倒是湊在了一起，倒是顯得滑稽。也不知是誰撞了誰，還是誰在欺負誰。
”對對對，你看看我的左腿，肯定是斷了，這樣好了我也不訛你，你給我二十兩，我這肯定得修養(yǎng)一兩個月，傷筋動骨還得一百天呢。我還得養(yǎng)活一家子，二十兩不多，你給我就行“絡腮子這下反倒聲音小了下來，委委屈屈，細聲細語了起來
倒是看的邊上的年輕人一陣陣的惡心，真的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啊。
“不對啊老哥，你剛才好像是右腿撞到了的，怎么又變成左腿了”年輕人看向絡腮胡，一臉的笑容，人畜無害
可這下絡腮胡看著這張臉，聽著這句話卻是懵了。。。。
“對呀對呀，剛才明明說是右腿，怎么這下又是左腿了。你這不會真的是訛詐吧”人群里傳來了一陣聲音，聲音不大，倒是讓大家聽的清清楚楚。
人群里一陣陣騷動
“老弟你別亂說，我這是撞到了右腿，可能是倒下的時候左腿也磕到了，我這不才反應過來，現(xiàn)在痛勁上來了，哎呦，哎呦。我的腿“絡腮胡對著大家又是一通浮夸的表演
他拽了拽年輕人的衣擺，露出了大家都不經(jīng)意察覺的一個手勢比了個4
心里只想，肯定遇到同道中人了，這下只能忍痛跟他分了，要不然這出戲不好收場。已經(jīng)鬧騰一會了。
年輕人搖搖頭，比了個6回應。在等待著絡腮胡的反應。
絡腮胡搖搖頭，表示不行。
老人離得近，反而盡收眼里，這是當著老夫的面，在這分成呢，老人笑容愈發(fā)濃烈了，也不知在笑什么。
”這老頭傻笑什么，都把他當冤大頭宰了，還在這笑什么。老頭缺心眼？“面對著老頭的傻笑，年輕人反倒有點詫異
”哎呀，小子小時候家里教過一些醫(yī)術，要不小子幫你看看，好過讓你這么難受的在這躺著“年輕人說罷要去摸絡腮胡的雙腿。。
這小子這么狠，絡腮胡有點不知所以了，但眾目睽睽他又不好再表現(xiàn)什么，只好讓他來摸。大不了就多分他。
年輕人用力的看似不用力，實則用了大力氣捏住他的雙腿，捏的絡腮胡在那痛哭狼嚎。這下反倒真的讓眾人快要相信是真的，絡腮胡痛的汗都出來了，面色潮紅。真真不像是演的。
絡腮胡瘋狂向年輕人點頭，抽出手來比了個6，向年輕人表示同意。方才能夠緩過一口氣。
突然馬車的馬往前沖來，就將要撞到三人，年輕人拽了一把老人將他拽了出去。
絡腮胡蹦起來連忙爬起來向后頭跑去，也許這下他的腿是自己接上的？但他哪跑的過馬車，在馬匹快要撞到他時，突然那個馬停滯在了他面前。
汗如雨下，用力咽下這口口水，呆滯。
年輕人剛才一躍而上，一把勒住了馬匹。隨即一躍而下擒住了想要逃跑的大漢。人群中同樣有一人被踹了出來，兩人撞到了一起。
“你倆一伙的吧，這邊上來碰瓷，這邊躲在人群中鼓吹。搭配干活，可以啊，老手�！蹦贻p人摸著馬匹，讓他安靜下來
“少俠饒命，放過我們吧，我們也是不得已，家中老母親病重，又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方才有這個法子。”二人開始了一番聲淚俱下的說辭
“得了得了，這個說辭我今年應該聽了不下五次了，就是想不勞而獲，在這特意挑的一些人碰瓷，不敢挑富商權貴。在這應該晃了好多天了吧，難得碰到這樣一個好羊羔，準備下手了的吧“年輕人晃著手上的馬鞭
二人自知無法再圓謊，彼此一個眼神，便轉(zhuǎn)身一起向身后跑去。
啪啪，兩下鞭子抽到二人的腿上，二人被打倒在了地上，痛哭狼嚎。
”天寶，你去官府找人，把他們兩帶走，快去快去。“年輕人對著人群里招呼
一年歲相仿，但是衣著卻顯得普通很多的年輕人應了一聲便快步跑開了。
老人細看發(fā)現(xiàn)這就是剛才人群中把絡腮胡同伙踹出來的人，望向年輕人的眼神多了分額外的神情。
年輕人上去拿馬鞭把二人綁在了馬車旁，便向著主仆二人走來。
”老爺子還得麻煩你在這多等會，官府的人來了，得讓你們一起作證，方才能定他們罪“
”應該的，多謝小友了，不知。。。�！袄先嗽掃�沒說完，便看著年輕人往著邊上的餛燉攤跑去
因為他看到老板娘把他剛才沒吃完的那碗餛飩倒到了泔水桶內(nèi)，他雖邊喊邊跑，但也是來遲了一步。已經(jīng)餛飩?cè)氪笸埃腥o回了。
”老板娘我還沒吃完呢，你怎么給我倒了。。。。。“年輕人望著他的餛飩在桶里慢慢沉了下去，悲聲如此
”呀。。。我沒注意，我就給倒了，真抱歉呀。。。�！�
”無妨無妨，小友剛才出手相救，我便以一碗餛飩表謝小友相助之恩。禮輕情意重，小友切莫推辭“老人走進餛飩攤
”看這摳搜樣“心中確實是這樣想的
年輕人卻還是道了聲謝，也不推辭。坐在了凳子上等著餛飩來，便開始大快朵頤，呼嚕呼嚕。
老人就這么站著，看年輕人吃飯還真是容易餓啊。
說罷便坐在邊上“給我也來一碗老板娘”老人活了大半生，自詡清流，這時卻是市井氣息十足，倒是。。。。非常的舒坦啊，看來還是不能老端著。
老人也學著年輕人一樣，在那囫圇吞棗，噗的一聲。噎住了，大聲咳嗽了起來。
年輕人趕忙幫著拍拍背
好一會兒老人才緩過來，兩人相視一眼，大笑不止。
“加辣椒油不，加了更香‘
”行，那就來點“
又是一陣呼嚕呼嚕的聲音
老人拍了拍肚皮，卻是好久沒有吃的這么飽，也沒有吃的這么舒坦，老人雖然不喜奢華，但官至此處。倒也是什么山珍海味也吃過。甚至陛下的小廚房也是吃過，各色菜樣。
卻依舊沒有這一碗餛飩來的香。上一頓這樣的。應該就是當初赴京趕考，送別時，那位賢惠女子給自己煮了那碗素面了，一別數(shù)十年，不知是何光景。他有點想她了，那一位煮一碗素面，卻讓他牽掛一生的女子，那一位容貌普通，卻讓他一生未娶的女子。他現(xiàn)在很想他了。
官府的人也已趕來，大致了解了一下，又有這么多人在旁嘰嘰喳喳，也都知道時什么緣由，便把二人帶回了官府。
二人離去之時，面目猙獰的看著年輕人，似是要把他撕裂。嘴里念念叨叨不會放過他。
漸行漸遠，年輕人看天色漸晚，在天寶催促下，也便想要離開。幾人起身要離開餛飩攤，卻被老板娘攔住。
”你們還沒付錢呢，等“老板娘喘著氣追了出來
”對對對，小張?zhí)湾X，結給老板娘“老人轉(zhuǎn)身對著自己的馬夫說道
“先生，我今天出門沒帶錢啊。。。�！瘪R夫面露難色，手在身上不停摸索。。。。
“這老頭怎么假客氣，這年頭老頭都這么厚臉皮了的嗎”年輕人一陣無語
年輕人一轉(zhuǎn)身，隨從便明白是什么意思，拿著錢袋便給老板娘付清了賬單。
老人縱使見過多少大場面，這一下，面子上也有點掛不住。面色微紅，也許是有些黑的緣故，倒是不太看得出來。
老人想說些什么，但是欲言又止。。屬實無顏了。。。
“嗨，老爺子，這有啥。就當我們爺倆有緣在一起吃了碗餛飩，就說這辣椒油，咱兩就能吃到一塊去。天氣不早了，我要趕緊回去了，要不然我姐又得罰我了。再會啊老爺子”擺擺手告別老人朝著街道跑去了
“回府吧”主仆二人也重新上了馬車，向著太陽落下的放下行去，車影在路上拉的很長很長
邊上的酒樓上，一人隨即也跟上了老人的馬車，身影也在街上拉的很長。也很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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