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曉話音一落，尤天放的心里咯噔一聲。
  他知道選調生出身的季曉一直敢想敢說，卻也沒想到，她竟然直接到這種程度。
  報告自然是曲知遙出的。
  雖說縣里規定借調時間不能超過半年，可若是辦公室少了曲知遙，還能有誰替代她？他越想越覺得此事不妥。甚至有一種沖動，直接對季曉說，這可萬萬不行。
  可人家是上級部門領導，又是個敢說話的年輕女同志。他貿然開口實在是不行，再說，人家問的是苑明皙，又沒問他。
  市里這次視察內容針對全域旅游城市建設，將現有的旅游項目重新整合包裝。全域旅游是雖然是以旅游業為優勢產業，可域內的公共服務、生態環境、文明素質等也要進行全方位、系統化的優化提升，這才能實現在全域范圍內優化配置經濟社會資源。
  故座談會除了縣文旅局，還有自然資源、城建、農業、水利等多個職能部門參加。除了季曉之外，沒有女領導。
  各大職能局的一把手，多是沉穩、閱歷多，處亂不驚。聽到季曉的話，都已經低頭看材料。可心中都想知道苑明皙是如何應對。
  唯有縣城建局的舒歐局長同尤天放私交過密，他便瞧了尤天放一眼，不禁掩口偷笑。
  苑明皙比季曉小六歲，在來靜海縣掛職之前與她沒有打過交道。
  可是來到這里之后，卻同她吃過好幾頓飯。
  原因無他，季曉是副市長周也的愛人。
  正因為這樣的關系，季曉才會很不客氣的開口要人。
  只要一打眼，苑明皙就知道這報告是誰弄的，就是剛剛和他對視的人。
  看見曲知遙坐在后排，他有些煩躁，也有些安心。
  大年初六那天，他放過了在冷風中流淚的她。
  隔兩天就接到肖樂要撮合姜陵和曲知遙的電話。
  心急的他，很是恐慌，他擔心曲知遙不明所以，和姜陵的搭上線。
  姜陵在事業上夠成功，做朋友夠義氣，可在感情上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只要是和姜陵搭上線，那人總會使盡渾身解數，牛皮糖一般，甩都甩不掉。可不像他是這么克制知禮物，說到做到，說不打擾就不打擾。
  那天晚上，他拿起電話，思忖很久。
  才編輯出了“姜陵那個人不行”那條微信，雖說有出賣朋友之嫌，可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曲知遙應該知道，他總不會毫無根據地瞎說，他總是還為她好。
  雖說已經做了她不回消息的準備，可是等到她真的沒回的時候，他心里還是失落很久。
  再接著，他就從馬燃口里得知，文旅局出去調研一事，不消說，曲知遙定是跟著去了。
  他還想著能借口同她來次巧遇，再囑咐囑咐姜陵那件事。可這樣看來，也不知道多久能見到她。一向鎮定自若的他，竟有些六神無主。
  直到尤天放興致極高地帶著調研報告來到他的辦公室。他的一顆心才算是落了地。
  他裝作不經意地詢問他們一行的行程和歸期，當他得知他們是昨天才回來的時候，他第一反應就是捏了捏那調研材料的厚度，少說也有二十幾頁。
  曲知遙是什么時候寫的，是不是出差時候，還在辛苦熬著呢？
  就在次日，他在縣醫院例行檢查工作時，就看見了拎著兩大袋子中藥的曲知遙。
  她瘦了好多，臉色也很不好，定是每日都很辛苦，看來他之前的推測還是正確的。
  就在那一刻，他不想再守什么信約，他在曲知遙沒回她的微信之后，再也按捺不住。
  沖到了她的家門口。
  可她不給他開門。
  在他再欲按門鈴的時候，就又想起那一天她的淚流不止，那樣懇切地求著他放過她。
  在得知她沒事之后，他又默默地在樓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黯然離開。
  他總是希望著能看見她，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她還是那么瘦，氣色看起來似乎好了一些。
  經過爺爺的獨門授課，還有省委幾年的歷練，他很可以一臉嚴肅坐在人群中間。
  之前看西游電視劇，車遲國斗法那集，有一輪是比試在高臺上參禪。
  年紀還很小的苑明皙就覺得這比試毫無意義，若是將他送上高臺，他也可以心如止水地坐在那里。
  有這般技能的他看見曲知遙在后排坐定時，就打定主意不看她。
  會議室被塞得滿滿當當，工作人員就坐了三排。這么多人，這么多雙眼睛。他擔心自己控制不住自己肆意的目光，被旁人捕捉了去。
  可是，可是……
  慣于老僧入定的他卻沒有控制住自己。
  他貪婪地將目光移向她。
  卻沒有想到，那個高傲決絕的人也在有些失控地看著自己。
  他們的視線交纏。
  像是得到了鼓勵一般，他的目光更加直白不收斂，指尖在微微顫抖。
  在手中的筆都掉在地上的時候，他才回神。
  聽到了季曉的請求。
  對這個私下里他叫嫂子的人，他沒什么特殊的觀感。

  因為，在私底下，與周也一同出席飯局的時候，她作為女性，會適度地掩藏一部分鋒芒，甚至話都不太講，可能是覺得家里有一個人在講話就夠了。和在工作中的敢想敢拼不同。
  苑明皙覺得季曉是情商極高的，作為一個女性能將家庭和事業都兼顧的不錯。
  他原來對于季曉也只是有一點感慨，可聽了她當即要借調人的時候，覺得她除了情商不錯，眼光也不錯。
  ——他的人自然是不差的。
  想到此處，他的嘴角都勾起了一絲笑意。
  見他沒說話，季曉仍在說著：“苑縣長，當前全域旅游是書記重視的大事，我們也是馬不停蹄地成立了工作小組。各縣區也都要全力支持啊。”
  “季局長，借調這事咱們稍后再說？”苑明皙的聲音里已沒有了什么特殊的情緒，“咱們先讓大家都聽聽匯報材料可好？”
  這話說完，季曉也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的急性子又發作了。
  這位苑明皙是周也的朋友，她不能不給人家緩沖的時間。
  想到這里，季曉笑說：“苑縣長，多擔待，我這也是惜才愛才。”
  見苑明皙將話拉回來，尤天放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
  當晚七點左右，從樓下超市買了一堆菜蔬的曲知遙，在上樓的時候，被一高高的人，勒住了脖子。
  “宋文！怎么是你！”
  “死三八，我就知道，這事肯定和你脫不了關系。”宋文目光猙獰。
  曲知遙一見是他，忙用膝蓋攻擊他的下部。
  在他吃痛下蹲的時候，她將手機快捷一鍵撥了出去。
  接到電話的苑明皙只聽到“救我”兩個字，電話就已經是忙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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