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問題,  也并非一時半會兒能弄清楚的，程清音沒能從男鬼口中問出答案，便專心地去找人送錢。

        他們先去了男鬼老婆以前的公司,  找她要好的同事打聽了一下，這才找到了他老婆的新家。

        那是一間城中村的出租屋，有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正在看電視,  她身邊的小板凳上坐著個大概兩歲的小孩。

        老太太看著不太好相處的樣子，一見程清音就皺著眉：“干什么的啊？”

        程清音道：

        “我找周鳳妹,  請問她是住在這里嗎？”周鳳妹正是男鬼李健豐老婆的名字。

        “她是我兒媳婦，你是哪位？”

        程清音謊稱自己是周鳳妹老家的一個遠房侄女，有事要找她。

        “她上班去了,  估計再過個把小時就回來了,  你等著吧。”

        “我聽說她病了，現在還要去上班嗎？”

        老太太聽到這話撇了撇嘴：

        “病了就不去上班嗎,  一大家子人，總不能全靠我兒子一個人養活！”

        男鬼李健豐聽到這話,  不由得捏緊了拳頭。

        “太過分了，鳳妹都病了,  他們不僅不給她治病,  還要她去上班！”

        一人一鬼在出租屋外頭等了一個多小時，果然見一個三十多歲,  臉色蠟黃瘦削，神色十分憔悴的的婦女提著菜走了回來。

        李健豐看著她,  再看她手里的小白菜,  心疼不已：

        “怎么瘦了這么多,  也不吃點好的,  就吃小白菜怎么行！”

        程清音走了上去,  低聲道：

        “你是周鳳妹對么，我是你前夫李健豐那邊的遠房侄女，有點事找你。”

        周鳳妹麻木的臉上浮現出些微詫異，隨即又歸于平靜，她低聲道：

        “我們去外頭說。”

        老太太見她放下菜就要和程清音出去，立刻不高興地道：

        “有什么事在家說不行，非得要出去說，這么耽誤下去，待會兒我兒子下班回來飯都沒得吃！”

        程清音皺了眉，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家，老太太手腳健全卻等著得了絕癥的兒媳下班回家做飯，連出去說個話都不許。

        然而那周鳳妹卻像是習以為常了，木木地道：

        “那就在這里說吧。”

        當事人都沒意見，程清音一個外人又能說什么呢。她不過是來幫忙送錢的。

        “李健豐是我遠房表叔，我們家欠了他一個人情，他過世前曾經說過，要是你將來有什么困難，讓我們幫幫你。”

        這借口是來的路上，就和李健豐商量好了的。

        “前些天我聽說你生了病，需要二十萬的治療費，就給你把錢送來了。”

        說著，她便拿出裝在包里的二十萬現金，塞給周鳳妹：

        “現在有錢了，好好去治病吧。”

        女人捧著裝在塑料袋里的二十萬現金，眼眶泛了紅，愣了好一會兒卻要把錢還回來：

        “我……這錢我不能要，你把它給健豐他父親吧，老人家年紀大了，也需要錢養老呢……”

        聽到這話，李健豐很著急：

        “大師，您跟她說，我父親有大哥和三弟養老，不愁錢花的，你讓她拿著錢趕緊去治病，別耽誤了！”

        程清音如實地轉述了這些話。

        周鳳妹卻還是不肯收。

        正在此時，那不好說話的老太太過來了，擰了周鳳妹的胳膊一把，將她拉到一邊，著急地道：

        “你是不是傻！人家送上門的錢都不要！”

        “這是我前夫的恩情，我沒資格要。”周鳳妹道。

        老太太橫了她一眼，大步走上前來，擠出笑臉對程清音道：

        “小姑娘，我兒媳婦她性子擰巴，你別管她，錢給我，我幫她收著！”

        “大師，不行，錢到了他們手里，不一定會給鳳妹治病的！”李健豐著急地道。

        程清音拿著塑料袋一閃，躲開了老太太試圖來奪走塑料袋的手。

        “這錢我只給周鳳妹本人。”她冷著臉強調道。

        老太太趕緊回去推周鳳妹：

        “你干什么！快去收著啊！”

        “這錢不該我要，我不收。”周鳳妹依然很堅持。

        老太太氣得罵人：“你個蠢婆娘，腦子有病是不是！送上門的錢都不要！”

        正在此時，一個騎著自行車穿著襯衫西褲的男人回來了：

        “這是怎么了？”

        老太太急切地上去告狀：

        “兒子，你可回來了！你快管管你家這傻婆娘，人家送了二十萬上門來給她治病，她說這是她前夫的人情，竟然不收！”

        男人看向程清音手里的塑料袋，眼睛里閃過貪婪。

        他帶著過分熱情的笑容走了過來：

        “小姑娘，我是鳳妹的愛人，你把錢給我也一樣，反正到時候帶她去看病，也是我去交錢的！”

        周鳳妹冷著臉把程清音往外推：

        “你走，我不會要的！”

        男人氣得下意識揚起手要打她，卻礙于程清音在場，又把手縮了回來。

        “你怎么這么倔，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咱們的孩子嘛！”

        說著又討好地對程清音道：“小姑娘，你給我也是一樣的，真的！”

        周鳳妹冷聲道：

        “你是個男人嗎？這是我前夫的人情，憑什么花在我們一家子身上！”

        男人的臉色很難看，他壓低了聲音，惡狠狠道：

        “周鳳妹，你別不識好歹，老子今天晚上收拾你！”

        “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會讓她給這錢！”周鳳妹也很倔。

        “你！”男人氣得眼睛都紅了。

        “既然你不肯要，那這事就這么算了吧。”

        眼下的情況，沒有再糾纏下去的必要，就算錢給出去，大概也只能便宜了周鳳妹的家人。未必能如李健豐的愿，讓周鳳妹拿著這錢去治病。

        程清音把錢塞回包里，轉身就走，一點都不拖泥帶水，也絲毫不理會身后那男人和老人急得跺腳和強行想挽留她的樣子。

        李健豐也急得團團轉：

        “鳳妹，她怎么這么死心眼啊！”

        “大師，大師你讓我見見她，讓我勸勸她行不行！沒有這二十萬她怎么治病，癌癥拖不得，拖到中后期她會死的！”

        程清音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按照目前的情況，若非李健豐親自勸說，這周鳳妹大概是寧可去死也不愿意花費前夫的人情。

        “你想清楚了嗎？親自見她的后果。”

        顯形見了她，再給這錢，就等于干涉了她的命運，按照地府現在的律法，就不只是關小黑屋這么簡單了，而是會被打入地獄接受懲罰。

        “大師，我了解她，如果不是我親自見面跟她說，她不會收這筆錢的。我不怕懲罰，只想讓她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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