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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接待


眼看著齊王的表情瞬間愕然,幾乎不可自控,向亮心中卻暗暗松了口氣,當然,憋不住的還有那么點笑意。

        沒錯,在顧問組反復(fù)議論,乃至于現(xiàn)代專家組開會表決之后,眾人廣開腦洞,終于從陶淵明《桃花源記》里給自己編造出了身份。

        在沐晨決定邀請齊王赴建康“參觀”之后,現(xiàn)代顧問組的身份來歷就成了迫在眉睫。因為系統(tǒng)規(guī)則限制,他們沒法交代真實身份;但要臨時編造一套自圓其說的言辭,而且這么多人要眾口一詞彼此驗證,難度卻也不小。

        一開始,顧問組中大半還傾向于借蓬萊仙人的名頭做做文章,就自稱是秦皇漢武時東出求仙流落在海外的方士,但詳細研究下來,卻發(fā)現(xiàn)實操頗為困難——南北朝離秦漢不算太遠,不少瑣事軼聞還有流轉(zhuǎn),若是有心人特意以此試探,那以諸位現(xiàn)代人平均下來高考歷史還未必能及格的水平,那漏出老底不是分分鐘的事情么?

        說白了,顧問組大都是各自領(lǐng)域的專才,但要提起什么文史常識方術(shù)軼聞,那就只能躺平擺爛拉倒,絕對是禁不住任何考驗推敲。在這種種的顧慮下,專家組反復(fù)思慮,最終只能敲定五柳先生的《桃花源記》——背景簡單、內(nèi)涵豐富、方便延展,而且老少咸宜,絕不會引發(fā)什么怪異的聯(lián)想。

        ——再說了,秦漢時的歷史常識方術(shù)竅門什么的記不住,三百二十一個字的桃花源記總不難背吧?

        當然,雖說選桃花源有種種好處,但向亮脫□□代背景時,還是難免有那么一丁點表演時的尷尬情緒。不過齊王面色禁不住的扭曲抽搐,卻顯然是沒有意識到向亮那一閃而過的不自在——顧問組的猜測完全正確,不可思議的事物會互相驗證,在眼見了直升飛機上這種種的奇跡之后,區(qū)區(qū)一篇《桃花源記》反而顯得真實可信,乃至于和藹可親了。就算齊王城府極深,大概率也會在震驚之后選擇相信,不會貿(mào)貿(mào)然有什么懷疑。

        不過以政客的老謀深算,就算齊王心下再如何翻江倒海,也絕不會當著向亮的面隨意探聽底細。于是接下來直升機里一路都是寂靜無聲,齊王端坐在窗邊一動不動,若不是窗外景物晃動時眼皮還在顫動,幾乎已經(jīng)像個木偶了。

        直升機飛了近三個小時,降落在建康城外時天色已經(jīng)大亮。齊王一言不發(fā)的從直升飛機上跳下,一回頭時卻微微一愣——被刻意修剪后的草場寬闊平整,上面卻整整齊齊停了十來架直升飛機。

        這幾年空軍在搞電子化改造,有些老型號的直升飛機不能與指揮鏈兼容,只能半賣半送塞過來這么十幾臺。在偌大草坪的襯托下,這十幾架直升飛機看著倒沒那么顯眼,但齊王抬眼一掃,卻忽的開了口:

        “衡陽王殿下往來頻繁,居然用得著這么多——‘直升飛機’么?”

        “殿下日理萬機,哪里有天天游弋的功夫?”向亮笑道:“不過是偶爾借調(diào)罷了,大半都是專人在用!

        說罷他笑容加深,似有意、似無意的微微側(cè)身,卻正好撞上齊王木無表情的臉。兩人都算是軍事上的行家,話語之間稍一交鋒,彼此已經(jīng)默契——如若這高來高去的“直升飛機”珍惜無比,只有衡陽王專用的這么一臺,那除記了感慨人力可以巧奪天工以外,大概還不會有什么異想;但現(xiàn)在這東西琳瑯滿目,儼然能夠量產(chǎn),那么兩軍交戰(zhàn)兵貴神速,借著這東西飛行往來運送物資,恐怕整個戰(zhàn)局頃刻之間就能扭轉(zhuǎn)!

        毫無疑問,這是對齊王悄無聲息的第二個威懾。兩人目光微微一觸,隨即分開。齊王默然駐足片刻,等到身后親隨掙扎著從直升飛機上滑下,才終于抬腳走向路邊等候的馬車。

        因為齊王的親隨暈機外加暈車,一路上是連連干嘔反胃不斷,向亮與齊王坐在馬車兩側(cè),只能彼此皺眉神色尷尬,顧不上什么交談寒暄的禮節(jié)了。所幸馬車駛?cè)氪蟮篮蟮仄u漸平順,親隨的暈眩稍稍停止,癱在后座一動不動大口喘息。于是前座的兩人才終于松了口氣,開始走賓主往來的既定禮節(jié)。

        恰巧這時,馬車一路奔馳,沿途已經(jīng)有了蔥郁茂盛成片起伏的稻田。齊王粗粗往窗外一望,便開始贊嘆衡陽王治下農(nóng)耕興旺,黎民各有所依,但談上了兩句,卻又似乎是毫不在意的開口詢問:

        “我在北邊,聽說衡陽王殿下廣行德政,將建康、江陵兩地的稅賦徭役一概蠲免;這樣堯天舜日的盛德懿行,我雖身不能至,但實在心向往之。”

        向亮含笑頷首,連說謬贊,心下卻頗有忍俊不禁的意思——大軍未動,糧草先行;齊王沉默這許久之后突然關(guān)心糧食稅賦,估計是歇息一陣緩過氣來,本能又要開口試探了。

        果然,齊王吹捧了那么幾句之后,話鋒又是一轉(zhuǎn):“……不過,在下實在愚鈍,雖說知道盛德巍巍,必然百靈呵護。但百思之下,還是不能領(lǐng)會衡陽王殿下的深意——朝廷上下臣工無數(shù),大小都仰仗百姓供給;如若稅賦一應(yīng)蠲免,長此以往,不知糧米花費如何開銷?”

        以齊王探聽消息的本事,顯然是早就知道了衡陽王府查抄朝中大臣的消息;因此心下揣測,估計衡陽王府蠲免稅賦之后,就是靠世家權(quán)貴的積蓄在頂著。齊王出身行伍,倒不在乎什么“荼毒名士”。但財政依靠抄家維持,又怎么是長久之計?他現(xiàn)在與衡陽王府密切合作,已經(jīng)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就算知道稅賦收入極為敏感,硬著頭皮也得問上一問。

        向亮并未立刻答話。等到車輪拐上大道,前方一整片蔥郁田地若隱若現(xiàn)時,他才舉起馬鞭遙遙一指,語氣輕松:

        “這就是我們的‘示范田’,想必殿下已經(jīng)收到過消息了?”

        這句話擺明了是在暗諷北軍手下的暗探。但齊王臉厚心黑,當然不會覺得有什么羞恥。他靠著車窗凝神細看,透過窗戶上那一層晶瑩無暇仿若水晶的透明屏障,可以清晰望見整齊稻田中一叢叢擠擠挨挨的青蔥稻苗,F(xiàn)在已經(jīng)是水稻拔節(jié)抽穗的時候,他一眼掃去,只覺得這“示范田”中的水稻極為旺盛粗壯,頂端分蘗滋生,竟然密密麻麻竄出了七八節(jié)的稻穗。

        齊王對農(nóng)事一無所知,但在中樞主持政務(wù)已久,也知道這一株稻苗抽穗七八節(jié),是難得一見的“嘉禾”、“瑞禾”。但這里滿山滿坡,怎么竟有這么多的“嘉禾”?

        他心下驚悸方生,立刻想起了之前元安派飛馬呈上的奏報。原本他專心軍務(wù),對這樣的瑣事只是略略關(guān)注,并不留意,但現(xiàn)在烏泱泱一大片稻田撲到眼前,才知道之前是大大的疏忽了!

        當此之時,齊王來不及想什么細致委婉&記30340;措辭了。他抬眼仔細凝視稻田,疑問已經(jīng)脫口而出:

        “這樣興旺的田土,果然不愧‘示范’兩字。卻不知一年能有多少收成?“

        這話問得極為直接,因此向亮也是直接作答:

        “今年變故太多,又是戰(zhàn)事,又是瘟疫的。農(nóng)耕上難免受些影響!彼⑽@氣:“核算下來,最高產(chǎn)量是做不到了。今年辛辛苦苦,每畝能有十石的收成,就算是不錯了!”

        話音未落,就聽到后座啊的一聲驚呼,齊王帶來的長隨縮在座位上連連咳嗽,衣服已經(jīng)潑滿了開水——他剛剛暈車暈得實在難受,向亮便隨手遞過來一瓶陳皮沖泡的開水,卻沒想到喝不上兩口就聽到前面這樣驚天動地的發(fā)言,大駭之下居然忘了仆人的本分,失手便將開水全部潑出,險些痛得嗷嗷大叫。

        這親隨本是齊王身邊的老人,除了忠誠勤懇以外并沒有什么特別的長處。齊王帶著他本來只圖忠心可靠,沒想到今日劇變迭生,聽到“畝產(chǎn)十石”的時候,這人實在就繃不住體統(tǒng)顏面了!

        不過也多虧了這親隨的疏忽冒失,齊王借著回過頭呵斥發(fā)怒的功夫竭力調(diào)整面部表情,才勉強壓下了心中的驚懼——先前他在朝中主持政務(wù),曾經(jīng)派遣欽差巡視地方的農(nóng)耕,但就是傳說中耕作冠絕天下、特蒙賞賜的永興良田,也不過只能有一兩石的畝產(chǎn)而已!

        畝產(chǎn)十石!如若是換個人口中吐此狂言,恐怕齊王要當場失聲大笑!

        但眼見著向亮神色平淡、若無其事,齊王卻始終提不起質(zhì)疑的勇氣。他略帶茫然的盯住窗外翻飛的綠葉,心中卻不由想起了自己在朝中親眼目睹的“籍田”……籍田是天子親耕的田土,耕作照拂無不精心,故此一年下來,往往能有每畝兩三石的高產(chǎn)。少府的農(nóng)官便往往感嘆,如若天下田土能產(chǎn)籍田之半,堯舜三代之治便可垂手而至了。

        ——但如果畝產(chǎn)數(shù)倍于籍田,又能達到怎么樣的盛世?

        齊王心思紛亂一片茫然,竟罕見的不能再沉心思慮。他茫茫然掃過無邊無垠的田土,心下卻不由想起了元安之前的奏報——他說衡陽王府抄沒了世家大族在建康城外數(shù)千畝的土地,盡數(shù)劃撥了流民建設(shè)“示范田”……

        數(shù)千畝的土地,每畝十石的收成。僅僅這“示范田”內(nèi)的產(chǎn)出,已經(jīng)足夠建康城一年的吃用了!

        衡陽王府有恃無恐,便是憑著這個么?

        有此奇景震懾,齊王便只能默然倚靠,看著這茂密旺盛的稻田隨風(fēng)洶涌起伏。不過片刻功夫,馬車已經(jīng)靠近城墻。但車夫吆喝一聲,卻在城墻邊拐了個彎,取小道又奔向郊外。

        向亮笑著對齊王解釋,只說最近衡陽王都在鄉(xiāng)間別墅檢視高爐,故而也請齊王到別墅稍等。

        齊王不解:“高爐?”

        向亮還未來得及開口解釋,便聽到身邊親隨媽呀一句長號出聲,竟然顧不得下身已經(jīng)滿腿燎泡,直直的便縮到了馬車地板雙膝跪地,嘴里嘟嘟囔囔已經(jīng)不辯言辭,乃至于匍匐著拼命叩頭。

        齊王與向亮循聲望去,卻看見群山掩映之中天空一片澄澈,哪里有什么——

        一念未畢,只聽空氣轟隆一聲響動,碧藍&3034記0;天上光輝閃耀,群山中竟爾倏然竄出了一條十余尺長的艷紅火柱。

        向亮仰頭凝視,不覺微微也有些驚訝:

        “……怎么搞的,他們把開爐的試驗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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