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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擴大


沐晨呆了一呆,  一剎那間還以為是思想太過齷齪導致聽力出現(xiàn)了幻覺,看來最近該把手機里的某些書籍清上一清——但很快,第二聲喘息就出來了,  這一生真真切切、再也容不得虛假,于是沐晨與貝言面面相覷,彼此都從彼此的臉上看出了大寫的震驚——以及尷尬。至于旁邊垂手侍立的杜衡,  那干脆是臉都已經(jīng)紅脹透了。

        在這種大家都尷尬所以就都不尷尬的氛圍里,唯一顯得正常的反而是一臉古怪的向亮。他的表情變動數(shù)次,  但終究沒有流露出沐晨與貝言那種完全沒有見過世面的驚恐,甚至還有一點理所應當?shù)牡弧?

        “……其實沒有什么。”他平靜的解釋道:“這人體內(nèi)不是有大量致幻效果的真菌分泌物么?致幻劑這種東西吧,對神經(jīng)的刺激是全方位的,往往荷爾蒙分泌一異常呢,就容易出現(xiàn)比較——特殊的現(xiàn)象。”

        說罷向亮側(cè)過頭來,  仔細看了看窗戶緊鎖、頗為昏暗的室內(nèi),  從他的角度望去,  雖然床上的病人似乎是在帷幔中無意識的翻滾、喘息,  但好歹動作并不劇烈,整體看起來還算平靜——甚至是過于平靜了。他曾經(jīng)與緝毒方面有過合作,  在局子里見識過不少癮君子的丑態(tài),  之前只是稍稍看上幾眼,已經(jīng)本能的發(fā)現(xiàn)了一點貓膩。而現(xiàn)在仔細端詳,  那破綻就實在有點明顯了……

        于是向亮轉(zhuǎn)過頭來,  漠然的交代了剩下的關鍵:

        “這種情況并不要緊,  大不了喂一點冰水就是了,  鎮(zhèn)定鎮(zhèn)定精神嘛!”他悠悠道:“皇宮內(nèi)不是有夏天用的冰庫么?晚上取兩塊來送到臥室里,給這位蕭公子醒一醒神。”

        杜衡趕緊叉手聽令,心中卻只覺莫名其妙,  他平日也懂一點醫(yī)術,可從聽過用冰水鎮(zhèn)定精神的。再說雖然已近五月,長安郊外的夜晚卻依舊寒冷,這么大剌剌把冰送進病人的房間,難道真沒有問題么?

        當然他不敢有所反對,只能恭謹?shù)皖^稱是。倒是沐晨心下詫異,忍不住問了一句:

        “用冰水……沒有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向亮自信滿滿:“這個法子是久經(jīng)考驗的,我見人試用過很多次,每一次都是立竿見影,絕對不會有什么岔子。”

        沐晨更詫異了:“試用過很多次?”

        臥槽這是啥工作啊,還能見這種狀況見這么多次?!

        向亮笑了笑:

        “那是當然。他悠然道:“我過年的時候幫老家閹過幾回豬,從老把式手里套到的秘訣。怎么說呢,無論公豬母豬,發(fā)情的時候要是不受控制,那當頭一瓢冰水下來,馬上就能焉下去,可以直接捆住,兩刀就把那東西給噶了……“

        向亮饒有興致的講完這獸醫(yī)秘方,眼見沐晨目瞪口呆尚未發(fā)表意見,他耳朵微微一動,卻聽到屋內(nèi)的喘息猝不及防的有了一個停頓。向亮撇了撇嘴,無聲無息的帶上了門。

        ——總的來看,這演技似乎不咋地嘛。

        ·

        不過,雖然向亮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七八成的把握,但終究不可能沖進去哐哐兩個耳光,逼床上那個打滾呻\\吟形象極不雅觀的藥人吐露實情。所以他并沒有對沐晨與貝言說些什么,只是讓杜衡取來山莊中珍藏的典籍,叮囑他在蕭絢面前日日誦讀,說是可以刺激神經(jīng),促進意識恢復。

        至于選送的典籍為什么是《史記·越王勾踐世家》,其中的“臥薪嘗膽”、“披發(fā)佯狂”指的是誰,那就實在無可奉告了。

        ·

        貝言抵達長安之后稍微了解了一下情況,迅速就將經(jīng)濟與金融給抓了起來。僅僅數(shù)日之內(nèi),往常因為經(jīng)驗不足而難免散漫的詐——金融創(chuàng)新工作便有了極大的轉(zhuǎn)變,立竿見影的就變得高效、縝密,充滿了工業(yè)時代韭菜收割的精密與暴力。

        首先,貝言充分肯定了向亮在前期的準備工作,表示擴大資金池并許諾高利的確是極為精明的做法,但同時卻也指出了他們在思路上的局限——中古時代可不是被互聯(lián)網(wǎng)話術與金融魔法長久洗腦后的二十一世紀,古人壓根不懂什么“價值投資”、“做等待的朋友”、“為夢想窒息”之類高端大氣上檔次的ppt術語,人家一門心思就只懂得撈錢。固然齊王的信譽十分牢靠,但要是不直白顯露出無與倫比的財力,大家心里是很可能會有嘀咕的。

        “所謂‘富貴不歸鄉(xiāng),如錦衣夜行’,就是這個道理。豪商們?nèi)绻荒芤粩S千金、揮霍無度,還有誰能相信他的財力?”

        于是貝言立刻下令,從現(xiàn)代轉(zhuǎn)運來了數(shù)以萬記的高檔絲綢,又在城中找來了數(shù)百個浣衣的下人,清洗之后在齊王府邸的別院一一晾曬。這些絲綢用的都是特制面料,陽光之下五色璀璨美不勝收,外加晾曬絲綢的衣桿都是不銹鋼打造,锃亮閃耀光輝灼灼,更是映襯得晾衣桿上飄動的絲綢非同一般。于是還不用他們布置的暗子在私下宣傳什么,當天下午城中便是喧囂一片,都在傳說齊王府豪氣沖天,居然是用銀子在做晾衣桿,用絲綢在鋪地!

        當然,這種能與石崇斗寶相媲美的村炮炫富法,宣揚出去后頗受一些老牌勛貴的鄙視,但對于底蘊沒有那么深厚的在京官吏來說,這一招可就太令人安心了。諸位官吏職位或有大小,但在思路上卻并無差異。他們以自己樸素的邏輯思考了一下現(xiàn)狀,迅速就得出了結(jié)論——齊王先前絕無這般豪富,現(xiàn)在能夠揮金如土窮奢極侈,那必然是有極大的進賬。當然,這進賬到底是從國庫中、皇帝的內(nèi)庫中、還是諸位皇室親信的私藏中來,官吏們絕不介意。他們關懷的只有一點——既然進賬如此之大,那自己不乘機撈上一點,還對得起這數(shù)十年的宦海沉浮么?

        而貝言早有預備,恰到好處的便放出了擴大官吏購買債券范圍的消息。于是流言所到之處城中歡聲四起人心激奮,原本被宮變搞得焦慮惶恐大有敵意的諸位侍中參軍長吏,霎時間便一轉(zhuǎn)攻勢迷途知返,立刻覺得齊王萬眾傾心八方仰德,而今上位真乃順天應人,往日自己的種種疑慮,那純粹是不識抬舉的愚鈍知舉……

        當然,一般的官吏們在且喜且疑若驚若狂,京城中的豪商更是上下求索四處打探,想從這豐腴得驚人的肥肉中分一杯羹。而消耗巨資大展金錢攻勢之后,他們終于從某個極為靠近齊王府核心的消息源拿到了情報,知道了整個債券擴張計劃的整體藍本。于是狂喜理所當然的蔓延滋生,整個長安上層彼此都彈冠相慶自以為得計。從重臣到官吏,從官吏到豪商,彼此都是贏了又贏,直到贏麻為止。

        ——不過,其中也有幾個聰明的腦袋稍稍有些疑惑。他們眼見著齊王府上的開支越來越大,除了邊軍將卒日常的掃盲訓練,還額外招攬了城中孤苦無依的寡婦孤女,養(yǎng)在城外負責清洗和整理;城門口又添了不少粥廠,方圓十里內(nèi)的乞丐都指望著這些東西養(yǎng)活;至于蠲免的稅賦、債務,給小商小販賜下的所謂”補貼“,更是不計其數(shù)。這些人屈指算了一算開支和收入,那就是開動了整個聰明的小腦瓜,也想不出齊王是怎么拿出的這樣平山填海的銀錢。

        雖說新皇登基是該大赦天下,但也總不能無中生有吧?!

        當然,這樣不合時宜的議論很快就消滅殆盡了——眼見著齊王府內(nèi)外飄動的絲綢,以及場地內(nèi)閃動的銀磚(由鋁合金、不銹鋼友情出演),有誰還會多費心思,去聽這些稀奇古怪、莫名其妙的計算?

        甚至齊王的親信在向他們通報消息的時候,都忍不住嘲笑了這種論調(diào)。

        “說起來也算好笑。”他這一次是一改販賣債券之初的猶豫遲疑,禮數(shù)是周到熱情殷切之至:“現(xiàn)在滿城的商人都在設法從外地運錢運絲綢運布匹,削尖了腦袋也要分一杯羹——也不知道是哪里泄露出去的消息。倒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官,也不知是不是故作驚人之語以博直名,天天都在嚷著說這‘債券’不對……”

        不愿透露姓名的消息源貝言貝先生微微一笑,舉杯抿了一口茶,隨口發(fā)問:

        “小官?什么小官?”

        “匠造監(jiān)的一個記室。”親信滿不在乎:“平日里就是神神叨叨的稀奇古怪,現(xiàn)在更不知是怎么了……”

        貝言喔了一聲,心下卻微微有些怪異:他原本以為會是度支或是司農(nóng)一類的官首先察覺不對,畢竟這些人直接拿著國庫的收支數(shù)據(jù)。但匠造監(jiān)……這是給皇帝造什么稀奇機械的吧?

        于是他抬一抬眼,似乎順口一問:

        “些許浮議,不過過耳清風罷了。齊王殿下要圖謀大業(yè),也不必在意這些瑣碎。不過我倒有些好奇,不知這小官說了些什么呢?”

        親信稍稍有點驚愕,但到底眨了眨眼,似乎相當費力的仔細回憶,才終于想起了那個記室的怪異言論:

        “……下官也只是略微聽過幾句。”他遲疑道:“似乎這人是查了歷年來上諭中從國庫撥出的開銷,又拿了什么各州的貢品和錢糧來折算,然后不知怎么一弄,就說這開支是不對的……”

        他說來說去,暗自卻愈發(fā)的心虛:別說是要一一回憶了,哪怕這么稍微轉(zhuǎn)述幾句,親信也知道這失心瘋的記室是在純粹胡說——國庫的開支收入何等繁雜細瑣?每年夏秋兩稅后數(shù)百官吏一一打點清理,廢寢忘食艱難困苦,那大致核對完畢都得一個多月的時間。這人隨手拿了幾張上諭邸報和保單就敢談論開□□才真是大言炎炎,不知羞恥……

        但端坐在對面的貝言并沒有露出什么嘲諷的神色——甚至他的瞳孔似乎都微微一縮,茶水也晃了一晃。

        如此沉默片刻之后,貝言終于微笑開口:

        “這倒有些意思。”他柔聲道:“不知這位記室姓甚名誰,有什么來歷?”

        親信又遲疑了片刻——他是齊王心腹位高權重,當然不會費神去留意一個記室,無論這個記室多么狂亂荒悖……

        “下官實在所知甚少。不過這人似乎——姓祖?”

        貝言的嘴微微抽搐,而后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手中的茶杯不自覺地一歪,當頭便給大腿澆上了少說五十度的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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