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張瑤所謂的“選禮服”純粹是在狂喜之下稍微有點失態，又或者是寫實驗報告寫久了要發泄發泄。但她匯報的好消息卻并沒有什么夸大——簡單來說，千里迢迢飛往草原的諸位生物大佬在長久公關之后,  終于是取得突破性的進展了！

        不過說來也是慚愧，至到達草原以來將近一個星期，生物學家們雖然在實驗室里絞盡腦汁摳破了頭皮,  但在學術上卻并沒有發現什么了不起的猛料。依靠空運來的一堆價格七位數起跳的頂尖分析儀器，他們倒是很快把促使細胞退分化的有效成分鎖定在了集中關鍵的分泌物里,  但接下來的動物實驗卻立刻就現了大眼——生物學家們提取的分泌物全都有極為強效的致幻作用，僅僅幾滴就能讓小型哺乳動物嗨到渾身抽搐、爆發出極為強烈的攻擊性。實驗用的小白鼠根本無力承受這種猛料，要不了幾天的功夫，空運來的小白鼠就被消耗了個大半。

        值此危難時刻，最終還是向亮遺留在草原的情報人員建下了奇功。他們將為皇帝煉丹的宮人術士分別羈押,  使用各類方法反復審問,  如此孜孜不倦久久為功,  終于從親信口中撬出了關鍵信息——自前朝宣宗皇帝時便對這真菌煉制的丹藥百般癡迷,  但往日煉出的藥丸極為猛烈，除了賞賜給犯罪的大臣做鴆毒以外毫無用處,  知道數年前有個南朝來的煉丹道士拜會皇帝,  指出這是“丹毒未消、空尋鉛汞”，宣宗皇帝與道士暢談數日,  而后便開始漫天遍地的搜尋夜明珠。

        這段小小的軼事本是皇室內口口相傳的秘密,  也是親近宮人們侍奉已久,  才勉強能夠打聽一點消息。這故事原本不足為奇,  但在諸位大佬聽來卻是振聾發聵——他們本來也知道北朝皇帝搜集夜明珠的消息，原本只以為是煉丹術中搞的迷信活動，現在看來,  卻可能真是古人在試藥過程中總結出的“寶貴經驗”（當然，總結的方法可能極為殘酷）。于是更換思路之后實驗重開，并且迅速取得了極為可喜的成果——在一定量的輻射刺激下，原本致幻效力極強的分泌物毒性大大減弱，終于跌到了小白鼠可以忍受的范圍。而在反復給藥數天之后，他們也成功在動物體內培育出了功能齊備的干細胞！

        動物實驗如此成功，也無怪乎張瑤欣喜若此，乃至于近乎失態了。畢竟以干細胞的功效，只要他們能在臨床上稍有進展，那從此在生物學界的江湖地位都是高山仰止，能在教科書上留下少說五行字的個人介紹……

        向亮等人收到電報之后，自然是遣詞造句一炮恭維，爭取在未來的生物學界大拿心中留下印象。只不過恭維完畢之后他們又做了報告，簡單介紹了一下蕭絢被真菌寄生之后的狀況，讓張瑤等人有個心理準備。

        電報發出去之后，張瑤那邊尚未回復，長安卻有了新的情況。

        自貝言主持債券事務，大手筆推進金融體系創新改革，變更傳統打法更換國際賽道，以量化寬松釋放大量流動性之后，長安上下官吏豪商相繼接到消息，都沉浸在原地暴富即將飛升的狂喜之中；城中瞬息間一片歡騰，頗有堯天舜日喜迎齊王登基的氣氛。而正是在這樣上下一片歡騰的氣氛中，貝言不失時機調動物資，迅速兌現了第一次債券利息的償付。

        兌現利息的場地安排在齊王城外的別院，各個重臣的親信子弟帶齊侍衛仆從駕著馬車悄悄出城，一進別院就被內里的裝飾震得做聲不得——為了充分滿足諸位邊將勛貴人上人的優越感，貝言將整個兌現儀式搞得低調而又奢華，可以說幾近窮極中古時代的想象。這間郊外的小小別院不顯山不露水，但入門一看屋內墻面全部以刺繡絲綢覆蓋，鮮亮材質上刺繡花紋精致耀眼，揮揮灑灑卻是天女盤旋歌舞、素手飛揚撒花的情景。不但是顏色雅致線條精細栩栩如生，花瓣中夾雜的金線更是熠熠生輝，連見多識廣的世家子弟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屋內除了堆砌如山的錢箱以外一無所有，只是空氣中香氛撲鼻，隱約有上好沉香的幽深氣味（淘寶汽車香囊，五塊錢包郵），但隨意往下一看，卻能望見腳下潔白如玉光可鑒人，地板竟然是以純凈無暇的白色瓷磚鋪成。——亂世后燒瓷的手藝十不存一，工匠燒出來的瓷器大都顏色粗劣形狀怪異，這樣潔白純凈的瓷器，怕不得是與黃金等價。這別院密鋪密排，那簡直是在以黃金鋪地！

        ——昔日石崇王愷斗富，以絲綢做步障簾幕、以蜂蜜水刷鍋；但相較于如此豪奢裝飾，那簡直可謂粗鄙村炮了！

        如此重手筆下狠力刺激，效力果然是不同凡響。饒是諸位世家子弟高門驕仆見慣了窮奢極侈的場面，掃了幾眼后也被壓得面色怪誕說不出話來，就連動作都有些束手束腳、小心翼翼。相信等這些人送錢回返，齊王府的豪奢之名還更要青云直上，也能為后來的債券銷售打下堅實基礎。屆時，被暴利所煽動的狂熱必將甚囂云上，乃至勢不可擋……

        等錢箱抬得七七八八，貝言帶人清點賬單，一眼掃去卻咦了一聲，從門外撿起了一冊《幾何原本》。

        這書擺明是被人蓄意丟在此處的，為怕行人踐踏還特意在書皮包了一張草紙。貝言沉吟片刻翻開書本，里面飄飄灑灑蕩下來幾張墨跡縱橫的黃紙。

        他撿起黃紙仔細端詳，表情卻漸漸有些古怪。恰好沐晨從旁經過，瞥了一眼上面稀奇古怪的文字之后，不由有些詫異：

        “這是什么？”

        “……沒什么。”貝言沉默片刻，終于淡淡回答：“之前我準備《幾何原本》的時候，曾經在里面加了幾道幾何方面的題目。這幾張草稿紙就解決了其中的一道……過程相當簡潔。”

        他揮了揮手里的草紙。

        沐晨愣了一愣，顯然這草紙的來歷是一目了然，但貝言的語氣聽起來卻總有些怪異。

        “——怎么，這道題有什么不對么？”

        “沒什么不對。”貝言道：“只是想起了一件小事而已——這道幾何應該是十幾年前特訓隊的一道奧賽選拔題，總分大概在10分左右，我記得當時的平均分應該是——0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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