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邀你同死
司幽大叫一聲，伸手扳下了最后一組滅巫鳥的扳機(jī)。ｗｗW。ｑВ５。ｃoМ//
三十六只滅巫鳥，迎著日月星辰對撞而去。轟隆隆的巨響密如滾滾悶雷，半空里煙花漫天，剎那芳華。大多數(shù)星辰與滅巫鳥在撞擊中消失，一部分彼此穿過，滅巫鳥徑直擊在了太巫氏的身上，日月星辰則沒入司幽的體內(nèi)。
太巫氏巋然不動，那些滅巫鳥甚至連她的衣袍都沒有炸出一絲皺纈，臉色更是一如往昔般平靜，她的眼睛緩緩地從玉門峰上望去，所及之處，所有的巫者如遭雷亟，紛紛跪地哀苦。
她們早已從精神層面的交流中，知道了自己的巫神身上所發(fā)生的變化……
司幽在日月星辰?jīng)]入體內(nèi)的剎那，表情忽然變得呆滯無比。他凝定地望著太巫氏，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然后一頭從骨翼鳥上栽了下來。
“司幽——”少丘大叫一聲，身子閃電般彈射過去。
尚未到近前，光影一閃，姚重華在虛空中一掠而至，伸手抱住司幽，雙足在空中一蹬，懸在半空中，沉聲道：“小弟，司幽兄弟交給我了。”
“他怎么樣？”少丘半空中一折，站在司幽原先乘坐的骨翼鳥背上，喝道。
姚重華伸掌在他身體表面虛虛一撫，臉色凝重地道：“很麻煩，體內(nèi)的精氣神已盡皆被毀。不過我有辦法保他一命，但若是你非要將他帶走，他必死無疑。”
少丘懷疑地望著他，姚重華嘆道：“小弟，司幽若是在我手上死了，我還你一命。以你現(xiàn)在的神通，要?dú)⑽遥慌虏恍栀M(fèi)多大的力氣。”
少丘冷笑不答，逼視了他半晌，道：“記住你的話！我不信你，但你一定要信我。”
姚重華頜首不語。
這時(shí)，玉門峰上傳來連綿的哭聲，少丘等人詫異無比，難道太巫氏死了么？
轉(zhuǎn)頭望去，卻見群巫盡皆跪伏在山道上，仰望著峰頂?shù)纳竦睿p手捏著巫印，放聲痛哭。太巫氏嘴唇微動，手印翻滾，仿佛正在講授什么。良久之后，群巫哭聲方止，太巫氏長嘆一聲：“一百年前，我第一次踏上這座玉門之峰，遙望大荒，只覺天下盡在我腳底；一百年后，我在這玉門之峰上最后一次遙望大荒，才知道，最終，我仍舊要葬在這天地之間。土反其宅，水歸其壑，金銷于物，火散諸野，昆蟲毋作，草木歸其澤！”
這時(shí)間，山峰上的群巫間唱起古奧的歌謠，其詞難懂，其意難解，但那聲音響動于天地之間，群峰應(yīng)和，甚至樹木都低伏了下去。無邊的白雪又落了下來，只落在玉門峰上，霎時(shí)間滿山縞素。
“少覡神，”太巫氏忽然哈哈大笑，“本座即將去了，你的刀刃已經(jīng)折了。你這只手還要躲到幾時(shí)？”
群巫仿若未聞，依舊唱著歌謠。覡者們卻悚然一驚，這時(shí)幾乎所有的覡者都已經(jīng)明白，司幽滅巫，只怕是自己的少覡神所策劃，從此以后巫覡就是生死仇敵了。沒想到太巫氏臨死前，卻向少覡氏挑明。
站在半山腰的覡子隱也是心中一跳，急忙叫來密須，把懷中的巫真交給他，囑咐道：“帶她到修行窟內(nèi)，嚴(yán)密保護(hù)，任何人不得騷擾。”
“是。”密須抱著巫真，帶了兩個(gè)覡者，匆匆上山去了。
覡子幽面上含笑：“師兄真是重情義，唉，遙想當(dāng)年，真兒年幼時(shí)，巫覡們何等融洽，咱們幾乎當(dāng)她是小妹妹一般……這才過了幾年啊！”
覡子隱掃了他一眼，嘴角一挑：“師弟見笑了。巫覡雖然不兩立，你我與真兒的兄妹之情卻是難以割舍。況且，巫咸仍在，真兒就有大用。”
覡子幽點(diǎn)頭不語，心里卻冷笑不已。
這時(shí)，覡者們一聲驚呼，忽然齊齊跪倒，豐沮峰上靜默一片。覡子隱抬頭一望，只見豐沮之巔，一個(gè)干癟瘦削、眼盲腿瘸的老者靜靜地站著。那神情、那氣度，就像巖石中長出的一棵斑駁老榆樹，充滿了歲月的滄桑，也充滿了生命之堅(jiān)韌。
“巫神，洪荒滾滾，有如鐵輪馳過，何必如此執(zhí)著呢？”少覡氏淡淡地道。
“鐵輪碾過大地，總歸要帶走幾塊塵泥。”太巫氏呵呵笑道，“你的預(yù)言術(shù)修為雖然不深，卻看不到眼前之事么？”
少覡氏沉默了，抬起黑洞洞的眼眶，麻木地“望”著蒼穹深處，忽然道：“你為老夫做下了什么預(yù)言？”
“他必將與毀滅者同行。”太巫氏道。
所有人，包括覡子隱、覡子幽和姚重華、少丘、甘棠等人，誰也聽不懂兩人的啞謎，不過大家都屏息凝神地看著，知道這是大荒中最頂級的兩大神祗正在進(jìn)行巔峰的對決。他們看不出勝敗，看不懂過程，卻人人心旌搖動，難以自抑。
“原來如此。”少覡氏一笑，“你的預(yù)言，能夠在一個(gè)半神的身上應(yīng)驗(yàn)么？你的精神力對老夫影響不了分毫，你如今生機(jī)斷絕，崩滅在即，預(yù)言術(shù)還能施展么？”
“目下，大荒中巫門信徒百萬，覡門信徒四十萬。”太巫氏忽然轉(zhuǎn)移了話題，從容地道，“六大部族中，虞部族逐巫十余年，卻并未能改變巫門信徒的信仰；金天部族、高陽部族去年逐巫，時(shí)日更短，下層民眾依然篤信巫者；夏部族、唐部族、高辛部族則以巫者為祭司，覡門實(shí)力弱小。西方三危，南方三苗，盡皆篤信巫者。少覡神，大荒十分，你覡者不到四分啊！”
覡子隱和覡子幽臉色凝重起來，太巫氏看得很準(zhǔn)，這些年覡門雖然發(fā)展快速，實(shí)力大增，但相對于巫門而言，根基仍舊太淺。畢竟數(shù)千年的女巫祭司傳承，不是短時(shí)間內(nèi)能改變的。便是這兩年他們聯(lián)合姚重華謀變大荒，在金天部族和高陽部族逐巫，也只是取得了上層的祭祀權(quán)，下層民眾中的精神信仰層面影響力，實(shí)在不是短期內(nèi)能夠一統(tǒng)的。
兩人心中一起轉(zhuǎn)念：“太巫氏臨死前說這些，到底想做什么？”
少丘心中也是感慨無比，他剛?cè)氪蠡牟痪茫蛯ξ滓牋帣?quán)的那種殘酷和血腥厭惡無比，如今更是親眼看到了最高層的拼殺。
少覡氏顯然知道她想做什么，沉吟半晌，才道：“事在人為，巫門的衰落乃是大勢所趨，你一人之力，能改變些什么？老夫的一人之力，又能改變什么？”
太巫氏哈哈大笑：“你我斗了五六十年了，你野心勃勃，胃口極大。本座在日，你的通天神通無從施展，本座今日既然要去，我的這些弟子們又如何是你的對手？所以，”太巫氏冷冷地道，“你還是隨本座去見諸神吧！”
少覡氏默然不語，竟頗有躊躇之意。眾覡者以為他中了太巫氏的預(yù)言術(shù)，齊聲驚呼。覡子隱臉上喜色一閃而逝，心中盤算著念頭：“太巫氏和少覡氏若是同時(shí)死了，這大荒間還有誰是我的敵手？”
一想到這里，心兒熱烘烘的。
覡子幽抬頭高叫道：“師尊——她神通盡失，崩滅在即，您可萬萬不可被她所惑啊！”
“是啊，少覡神！”姚重華也沉聲道，“你我籌謀十多年，眼看成功在即，還聽她說那么多廢話作甚？您便是不言不動，只怕過不了一時(shí)三刻，她也會自我崩滅了。”
少丘和甘棠對視一眼，甘棠低聲道：“奇怪，太巫氏的神通頂多和少覡氏不相上下，她如今身受重傷，眼看就要死了，還大言不慚，要求少覡氏陪她一起死。他是中了預(yù)言術(shù)了吧？否則世上有那么傻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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