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國子監二
沈清修走后,申祭灑整個人的氣息都沉穩下來,這時方才像個慧智的長者。
他先是拿了本書讓秦歡隨意翻閱,秦歡也不問緣由,往旁邊的矮榻一坐,真就一聲不吭看了半日。
中午有廚房的人給申祭灑這里送了午餐,看到有陌生人在連忙又送了份過來。
吃過午膳,申祭灑這才慢悠悠地開口:
“殿下可讀過什么書?”
“我年幼時只讀過《初學記》(1),后來出宮后就沒再讀過其他了,讓祭灑見笑了。”
申祭灑擺了擺手,不甚在意:“明珠蒙塵,殿下又何必騙我這個老頭子。”
秦歡一愣,申祭灑緊接著道:“老臣已將殿下登記在冊,殿下日后便留在這學習。”
“老臣既答應了那臭小子,就得確保殿下在老臣這里的安全。每日辰時到,申時下學離開,其他時間不得隨意外出,殿下可記住了?”
“既然我已經是祭灑的學生,在國子監便只有師生之分,老師就不要在意那些虛禮,喚學生秦歡即可。”
秦歡的語氣認真了許多:“學生謝老師收留之恩。”
申祭灑這才摸著胡須笑了起來,道:“今日便去四處看看,明日老夫再帶你去學堂。”
“是。”
秦歡正有此意,抱拳后就離開了申祭灑的住處。
國子監占地面積龐大,廣納天下學生,上到皇子公主,下到百姓富商,只要在招生條件內的都可進入國子監學習。
這里最多的還是皇親國戚、王侯將相等人家送來的嫡子嫡女。當然每年從各地考上來的舉人,也會擠破頭進入國子監。
國子監內分為七學:國子學、太學、廣文學、四門館、律學、書學以及算學。
沈清修讓秦歡過來,又拜在申祭灑名下,就是想讓她入國子學,學習《四書》、《五經》、《論語》等。(2)
當然還有騎射、蹴鞠等,不過大多都是男子所學,或是武將出身的子女。
秦歡在國子監內四處游蕩,她自己看來是閑庭信步,但殊不知她的事情早就傳遍了國子監。
“喂,你就是沈師兄送來的那個女人?”
身后忽然響起一聲嬌俏的女聲,秦歡轉過身去,看到四五個芳齡女子。她們穿著國子班的統一交襟長袍,長發蓄起成冠,一副書生打扮。
不過女子身形纖細,腰間墜著五顏六色的荷包、身上撲面而來的胭脂味都能讓人一眼區分男女。
說話的便是她們中的一個,叉著腰,瞪著眼睛看著秦歡。
秦歡挑了挑眉,看來她們只聽說沈清修帶了個人了,卻不知道她的身份。
好玩。
“問你話呢?啞巴了?!”
見秦歡不說話,那女子提高聲音往前走了兩步,伸手指著秦歡。
“家里人沒教過你跟別人說話要有禮貌嗎?”
秦歡平時說話輕聲細語,模樣打扮也是一副柔弱女子的模樣。卻不想一開口,嗓音清透純凈,如同泉水涓涓細流,又震地有聲,口齒伶俐。
那女子被唬住了,半晌磕磕巴巴道:“我,我家中長輩也是你配說的?!”
眼看倒下一個,另一名頭上別著流蘇發帶的女子,義正詞嚴地警告秦歡。
“這里是國子監,即便你是沈師兄帶過來的,也不可隨意亂走,請你立即離開!”
“就是!這里可不是你能隨便來的地方!趕緊滾吧!”
“我為何不能來?國子監又不是你們開的。”
秦歡一臉無所畏懼,又道:
“你們方才所說的沈師兄就是沈清修?他以前也在國子學?”
“你怎可直呼沈師兄尊名!”
一群姑娘們瞬間炸毛,仿佛喊沈清修全名是一件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而他們這些人中,一直被簇擁在中間,沒有開口的女子也忍不住開口道:
“請這位姑娘慎言,我們無意冒犯姑娘,只是好奇二郎帶來見申祭灑的人到底是誰,還望姑娘不要見怪。”
“二郎”兩字從她口中說出來,瞬間區分了她與在場其他姑娘的身份。
秦歡眼中閃過玩味,心道這不會是沈清修的女人吧?看著倒挺有氣質的。
她派人去查沈清修一無所獲,只知道明面上的信息。
沈清修是沈國公府二房沈長盛之子,在沈家子女中排行老二,也被近親之人稱二郎。
沈清修九歲時跟隨沈長盛回到皇城,不久后在一次宴會上作詩被先帝夸贊,后面進入國子監,十七歲時科考被先帝欽點狀元郎,一舉成名天下知。
再后來入朝為官,僅僅三年便從五品小官一路破格提升至禮部尚書。后太子入學,先帝再次欽點其為太子太傅,成為先帝及太子身邊的紅人。
沈清修可以算得上名震天下,如今更是奉先帝遺命輔佐新帝,成為所有人炙手可熱的巴結對象。
與此同時,沈清修今年二十有四,尚未婚配,容顏如玉,氣質如松,是皇城所有適齡未婚女子的夢中情郎。
所以,能稱呼沈清修為二郎的女子,不是國公千金也得是郡主級別了。
秦歡故作不解:“我與沈清修什么關系與你們何干?你又是誰?”
那女子還沒說話,方才首先出聲叫住秦歡的那個姑娘便急乎乎地替她做了個自我介紹。
“你是從鄉下來的吧?連衛家長女都不認識?”
這時,衛青瑩才出聲道:“姑娘初來乍到,不認識我們也是正常的。只是我自幼與二郎相識,一同長大,所以不免多問了姑娘幾句。”
這一群人中,那些簇擁著衛青瑩的都是一些小官家的兒女,他們唱黑臉,衛青瑩則唱紅臉,更能襯托出她的端莊優雅。
衛青瑩看似耐心,溫聲細語地跟秦歡這個“不知名”人物解釋,實則句句透露出自己的身份頗高,與沈清修關系匪淺。
思及此,秦歡的眸子狡黠地轉了轉,清了清嗓子,朗聲道:
“一同長大有什么了不起,沈清修可是我的人!”
此話一出,怔懵了對面的一眾姑娘們,衛青瑩的臉更是一片慘白。
“你,你說什么?”
“我說的還不夠明白嗎?沈清修得聽我的,他不僅今日送我過來,以后日日都要如此。除了我,還有哪位能讓他做到這般地步?”
秦歡眼睛都不眨的滿口胡謅,卻沒注意到對面的幾人臉色越發奇怪,直到她說完才感覺空氣有點過于安靜了。
衛青瑩忽然朝秦歡身后喊道:“二郎,”
秦歡一愣,緩慢而僵硬地轉過頭去,沈清修一身白衣負手而立站在她身后不遠處,不知道聽了多久!
“……”秦歡此時此刻,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她哪里能想到沈清修會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后?還悄無聲息,是鬼嗎?!
尷尬,現在就是十分尷尬!
秦歡呆滯的表情讓衛青瑩松了口氣,緩和神情,微微揚起笑臉走上前去。
“二郎,我們正與這位姑娘說起你呢,正巧你就來了。”
沈清修神色平靜,仿佛什么都沒聽到,抬腳走到秦歡面前,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朝秦歡彎腰,溫聲道:
“臣來接殿下回宮。”
“殿,殿下?”方才罵過秦歡的那個姑娘下意識呢喃出聲,她看了看秦歡,又看了看沈清修,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見沈清修似乎沒打算拆穿她,秦歡只好強行安慰自己,沈清修一定沒聽到自己說的話!
順坡下驢道:“多謝沈太傅。”
說完,就打算跟著沈清修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二郎與殿下留步,”
衛青瑩忍不住出聲叫住兩人,她面色慘白,再也無法假裝鎮定。
“不知是哪位殿下?青瑩竟冒犯如此,請殿下恕罪。”
秦歡抬頭看了沈清修一眼,沈清修皺了皺眉,冷聲道:
“你是何人?此時不在學堂,跑來這里做甚。”
如果說,衛青瑩一開始只是面色慘白但還想掙扎一下,現在就是目眥欲裂、身心皆碎。
“我,我……”
動了動唇瓣,卻始終說不來話。
秦歡在一旁察覺到好戲開場,“好心”出聲道:
“沈太傅,衛姑娘說她是與你一起長大的,也比旁人要親厚許多呢。”
“無稽之談。”
沈清修毫不猶豫擊碎了衛青瑩的話,見秦歡一臉看好戲的表情,無奈補充了一句:
“沈家與衛家來往頗深,但我與衛姑娘并不熟悉,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衛姑娘此后還請自重,喚我名諱即可。”
衛青瑩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捂著心口,滿眼淚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遇到了負心漢。
“殿下,再晚宮門就要落鎖了。”
沈清修出聲提醒,秦歡這才回過神,連忙點點頭跟他離開。
上了馬車之后,秦歡自知理虧,老老實實閉嘴坐在一旁,生怕沈清修提起自己社死場面。
然而直到馬車停在宮門口,沈清修愣是沒開口。
秦歡大松了口氣,也是嘛,堂堂太傅日理萬機多忙,哪有時間聽自己吹牛皮。
“多謝沈太傅,我就先回去了。”
“臣明日卯時會在這里等殿下,”
沈清修這才出聲,秦歡愣了下,懵道:“等我干什么?”
“依殿下所言,臣會每日接送殿下往返國子監。”
沈清修一臉淡然,秦歡卻從這句話中聽出了他的調侃之意。
這不就是方才自己對著衛青瑩那幫人放狠話時隨口胡謅的,原來他等在這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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