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后，秦歡和舞陽拿著緊趕慢趕的文章去了申祭灑處。舞陽免不了又是被申祭灑一頓教育，終于在時辰到之前放過了他們。

        “老頭果然就是老頭，啰哩吧嗦一堆！”

        剛走出祭灑的院子，舞陽瞬間從慫慫的小雞變成高傲的天鵝，叉著腰憤憤不平。

        “嘁！”

        低頭瞧見路上有個石子，舞陽公主抬腳就把那顆石子踢了出去，卻不想，砸在了對面人的衣袍上。

        兩人不約而同順著衣袍抬頭望去，沈清修那張鬼斧神工的俊秀容顏清晰映在兩人眼中。

        “殿下，舞陽公主。”

        “沈，沈太傅？你怎么會在這里？！”

        舞陽舌頭打了個結(jié)，又連忙看向沈清修的衣擺，果然白色的錦袍上已經(jīng)被石子染上污漬。

        冷不丁的，舞陽覺得自己后背一陣發(fā)涼，她該不會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吧！

        好在，沈清修面色平靜。

        “臣路過此處，兩位殿下從申祭灑處而來？”

        舞陽裝死不吭聲，秦歡只好回答道：“剛從祭灑那里出來，沈太傅要去找祭灑嗎？我們就不耽誤太傅了。”

        沈清修原本是打算去找申祭灑，但是他看到秦歡眼中巴不得自己趕緊走的神情，頓了頓，改口道：“臣找殿下。”

        “沈太傅找我何事？”

        秦歡看到沈清修立刻就想起來自己早晨撲進(jìn)他懷中的狼狽模樣，這會再見，只覺得十分尷尬。

        沈清修看了眼舞陽，舞陽瞬間福至心靈，連聲道：“啊！本公主突然想起來還有事，永樂我先回學(xué)堂等你！”

        說完就走，毫不留念，秦歡頗為震驚舞陽消失的速度。

        “殿下在這里可還習(xí)慣？”

        耳邊響起沈清修的聲音，秦歡回神，發(fā)現(xiàn)沈清修已經(jīng)站在自己面前，仿佛自己稍微一動，就能碰到他。

        秦歡連忙后退兩步拉開距離，低著頭道：“這里很好，多謝太傅讓我來這里讀書。”

        “這是臣分內(nèi)之事，殿下無須道謝。”

        一個不想說，一個不知道說什么，正打算離開時，秦歡的袖口里忽然掉下個東西。

        他快了秦歡一步撿了起來，發(fā)現(xiàn)是一支桃花簪。

        不過……她平日好像并不喜歡戴這些，這個簪子又從何而來。

        “簪子不錯，好像未見殿下戴過。”

        秦歡從他手上接過簪子，順嘴就把上午發(fā)生的事跟沈清修說了一遍。

        沈清修聽完后，見秦歡把那簪子往袖口里放，忽然道：“殿下也喜歡這簪子？”

        秦歡下意識點點頭，道：“這簪子那么稀有，若是能多買點拿到皇城售賣，能掙不少銀子吧！”

        “……”

        沈清修無聲嘆了口氣，他還以為……

        “對了，沈太傅找我到底所為何事？”

        “再過幾日就是冬至，屆時休沐一日，宮中也會宴請前朝后宮，殿下當(dāng)晚需得謹(jǐn)慎行事。”

        晚宴將會是秦歡時隔十年后的第一次露面，皇帝年幼根基不穩(wěn)不好明面幫她，衛(wèi)太后等人也絕不會讓秦歡安穩(wěn)度過。

        “我知道了，多謝太傅提醒。”

        秦歡應(yīng)下之后，心道自己這回總可以走了吧。

        “沈太傅，我要去學(xué)堂了，先行告辭。”

        說完，直接不等沈清修說話抬腿就走。

        沒走兩步，秦歡就感覺到身后有人跟著，轉(zhuǎn)身一看，果然是沈清修。

        “沈太傅還有事？”

        “這里就一條路，臣總不能踩進(jìn)雪中行走。”

        沈清修一句話直接堵死了秦歡，秦歡看了他兩眼，跺了跺腳，轉(zhuǎn)身加快腳步。

        而后者，嘴角微微揚起，不緊不慢地跟在秦歡身后。

        直到學(xué)堂門口，秦歡終于忍不住了。

        “沈太傅難不成還有閑情逸致再復(fù)習(xí)一番國子學(xué)的課？”

        沈清修并不生氣，反而十分耐心。

        “夫子就要來了，殿下還不進(jìn)去嗎？”

        秦歡可不想第一天就給夫子留下不好的影響，連忙進(jìn)屋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她剛坐下，舞陽立刻湊過來問道：“沈太傅找你什么事？他沒生氣吧？”

        “他為何要生氣？”我還沒生氣呢他生個屁！

        “哎呀我不是把石子踢他衣服上了嗎，當(dāng)時我感覺小命差點交代在那里了！”

        說到這里時，舞陽還做了一個瑟瑟發(fā)抖的表情。

        秦歡失笑：“你可是舞陽公主，”

        “我就是圣上我也怕沈太傅！你沒聽說過嗎，他在朝堂上都是說一不二的，曾經(jīng)有個人質(zhì)疑他的決策當(dāng)場就被摘了烏紗帽杖責(zé)一百，沒扛過去人就沒了。”

        舞陽越說越來勁：“還有還有，聽說他三尺之內(nèi)不準(zhǔn)別人近身，否則就會被他手下……”

        伸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秦歡配合地露出害怕的表情，舞陽這才滿意。

        “這下你知道他多冷漠無情了吧，而且他現(xiàn)在名為輔佐阿旭，實則整個大祈都在他手上，我們這些公主皇子啥的他跟碾死螞蟻似的，輕輕松松。”

        秦歡驚訝舞陽心中竟然把事態(tài)看得這么清楚，但她又十分豁達(dá)開朗，似乎大祈誰做主跟她沒有一點關(guān)系。

        舞陽卻以為自己嚇到了秦歡，連忙安慰道：“不過你也別太擔(dān)心，只要我們不得罪他，人家也懶得管我們。”

        秦歡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忽然屋里響起一聲驚呼。

        一抬頭，沈清修走進(jìn)了學(xué)堂，還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來一本書拿在手中。

        神情淡漠，音色清冷：“申祭灑有事，這節(jié)課由本官代講。”

        秦歡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怪不得方才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原來真的是同一條路！

        那他在門口說什么“夫子要來了”，誆她呢？

        沈清修翻開書，不經(jīng)意間看到秦歡正對自己怒目而視，仿佛一只炸毛的小貓。

        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被秦歡緊緊抓住。

        她就知道！這人就是在逗她！

        “請諸位務(wù)必認(rèn)真聽講，切勿走神、瞌睡以及……。”

        沈清修頓了下，才道：“平心靜氣。”

        秦歡：我懷疑你在針對我！

        但沈清修確實是來教書的，收起玩笑話，他的課通俗易懂，好聽的音色往往更加容易吸引眾人的注意力，引人入勝。

        大約過來兩刻鐘的時間，沈清修停了下來，讓眾學(xué)子獨立閱讀思考，若有問題還能向他提問。

        如果那些朝廷大臣看到這幅畫面，怕是以為太陽打西邊出來的，如此詭異。

        他沈太傅什么時候這么好說話過？！

        秦歡心思壓根不在這里，如果可以，她現(xiàn)在就把沈清修拽過來，狠狠地揍他一頓才解氣！

        誰知沈清修突然走到她旁邊，出聲道：“殿下可是有不解之處？”

        “呃，沒，沒有。”

        心里已經(jīng)把沈清修拎起來暴揍一頓，秦歡也不敢和沈清修正面剛。

        “是嗎，沒想到殿下這般聰慧。”

        沈清修看起來真的在由衷地夸贊她，但秦歡總覺得這貨不懷好意，但面上依舊低眉順眼。

        “太傅繆贊。”

        兩人你來我往互相都是演技高手，而后面的衛(wèi)青瑩卻差點捏碎了手中的毛筆。

        秦歡這個賤人！

        深吸幾口氣，調(diào)整好表情，衛(wèi)青瑩露出幾分少女的懵懂和不解，柔聲道：

        “沈太傅，我有幾處不懂之處，還請?zhí)�傅解惑。�?

        沈清修點點頭，走到衛(wèi)青瑩的位置旁，道：“哪幾處，”

        衛(wèi)青瑩先點了一處，沈清修認(rèn)真與她說其中道理。但對方只覺得沈清修的聲音動心，聽得她臉紅心跳，含羞帶怯。

        不過三兩句就解釋完了，沈清修又問道：“還有其他？”

        衛(wèi)青瑩回過神，胡亂點了一通，她恨不得沈清修只與她一人說話。

        沈清修卻皺了皺眉，冷冷地看向衛(wèi)青瑩，衛(wèi)青瑩心里咯噔一下，不安地問道：“怎，怎么了？”

        “這位學(xué)子若無求學(xué)之心，大可不必再來國子學(xué)聽課。”

        衛(wèi)青瑩的臉色瞬間慘白，顫抖著唇說不出來話。

        沈清修回到上座拿起課本，清冷的目光掃過眾人，才道：“請諸位以本篇文章為重點，寫出一篇自己的感想，十日后，本官會過來檢查。”

        “今天就到此結(jié)束，殿下，你的千字文明日記得交給臣。”

        說完，抬腿離開。

        秦歡：剛剛不是隨口一說嗎？怎么還認(rèn)真了！

        不過他一走，眾人瞬間如同開了閘的水，打開了話匣子。

        “沈太傅怎會突然來給我們上課？真是破天荒了！這說出去都沒人信吧！”

        “今天回去我就跟我阿爹阿娘說，沈太傅給我上課，夠我全家吹一輩子的！”

        “不過……沈太傅為何會對衛(wèi)家姑娘說那么重的話？衛(wèi)姑娘不是一直成績優(yōu)異，夫子都很喜歡她的。”

        “而且之前不是一直說她們沈衛(wèi)兩家要做連襟，我還以為……”

        那人欲言又止，繼而幾人偷偷發(fā)笑。落進(jìn)衛(wèi)青瑩耳中，無異于是嘲笑譏諷，讓她面子盡失。

        說到底也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終于忍不住哭出聲，繡帕捂著臉就跑了出去。

        “姑娘！”

        “青瑩！”

        她的丫鬟和邱瑤同時起身，邱瑤在臨走的時候扭頭狠狠瞪了眼秦歡，才轉(zhuǎn)身追上去。

        秦歡：？？？不是這也能怪我？又不是我罵的她，有能耐找沈清修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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