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一夜無話。
次日, 許是身邊睡了人,還不怎么習慣的原因,天還未亮, 沈伯文便醒了。
睜開眼,下意識看向身邊,周如玉卻還未醒,睡姿從剛睡著時的平躺變為了側躺著,鬢邊的碎發滑落下來,顯得有幾分凌亂, 沈伯文不自覺地伸手幫她把亂發撥到耳后, 然而動作進行到一半時, 指尖不經意觸碰到了她溫熱的側臉, 他整個人頓時僵在原地。
然而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周如玉卻醒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看到坐在床邊的相公,揉了揉眼眶,問道:“現下什么時辰了?”
在她抬手的時候, 沈伯文便順勢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此時聞言,便一邊起身, 一邊若無其事地回她:“還早, 你再睡會兒, 等下我再叫你。”
他下了床走到桌前,床帳又重新落下, 周如玉本想起床, 但里頭昏昏暗暗的, 她又是一陣困意襲來,不自覺地便睡過去了。
待到再次睜開眼,掀開帳子往外看了看,天已經快亮了,忙起身洗漱,生怕耽誤了啟程的時間。
剛洗漱完,門被推開,她轉頭看過去,只見沈伯文端著早飯進來。
沈伯文見她起來,一邊將手中的餐盤放到桌上,一邊問道:“怎么不多睡會兒。”
周如玉不好意思地笑笑:“已經睡得夠久了,也該起了!
想到她平日里起的就早,或許是生物鐘的原因,沈伯文便不再糾結這個話題,叫她過來用早飯。
夫妻倆用完早飯,簡單的將東西收拾好,周如玉留在房間里等著,沈伯文出門打算去問問老師,什么時候出發。
誰料剛出門就碰上了陶正靖,他正從底下上樓,手里還拿著個包子,看樣子是剛用完早飯回來。
陶正靖一抬頭就瞧見沈伯文,看著手里的包子,不禁有點尷尬。
沈伯文就跟沒看見似的,大大方方地同他打招呼:“梓林起得倒早。”
“延益也挺早的。”陶正靖將拿著包子的手放到身后,回道。
沈伯文無意讓人家尷尬,只是碰見了不打招呼就太失禮了,說完這句便道:“我去尋老師說話,便先失陪了!
“哦,那你快去吧!
陶正靖一點兒意見都沒有,還側身主動把路給他讓出來。
……
韓輯這邊也剛同自家夫人用完早飯,見弟子來問,便商量出一個具體的出發時間,沈伯文又跑了一趟邵哲房里,將時間告知他。
等到出發前,韓輯順便問了問隔壁房里的陶正靖,要不要同他們一道。
陶正靖謝過他的好意,才不好意思地開口道:“學生與同窗約好了要一起上京,怕是只能辜負韓先生的好意了。”
韓輯本就是問問,得到這個回答也并不介意。
他們一行人離開客棧,乘著馬車來到碼頭,由人聲鼎沸的碼頭登船,算是正式踏上了離開廣陵府的第一步。
……
客路青山外,行舟綠水前。
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
碧波蕩漾的江面上,一艘客船正緩緩前行,船頭處,周如玉正陪著蕭氏說話,李媽媽陪在一邊。
收回眺望江面的視線,蕭氏不禁問起:“你相公好點兒了嗎?”
周如玉點了點頭,道:“用了午飯之后便好些了,現下正睡著休息。”
上了船之后,誰都沒料到,沈伯文竟然暈船,頭暈腦脹,食欲不振,精神頭都不好了,周如玉只好又拿出了自己的紫蘇梅子,她自己都沒想到,原本只是以防萬一備著的,卻當真派上用場了。
蕭氏也記得他當時面色蒼白的樣子,聽到回答后便稍稍放心,頷首道:“那便好!
“師娘,船頭風大,還是先回去吧!敝苋缬窀杏X到扶著師娘的手都有點冰涼,不由得勸道。
蕭氏哪怕心里再裝著事兒,也不好讓人家小娘子陪著自己在這里吹風,回頭染了風寒就壞了,便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周如玉這才松了口氣,扶著她回房。
回到房中,韓輯不在,見周如玉眉間的輕愁,蕭氏便開口道:“若是不放心,便回去瞧瞧,我這里也無事了!
謝過蕭氏,周如玉便告辭退了出去。
見沈家娘子出去了,李媽媽替自家夫人倒了杯水,道:“夫人喝口熱水,暖暖身子!
蕭氏接過杯子,溫度從杯壁上傳來,緩緩將手捂熱。
李媽媽見她神色郁卒,不由得關切道:“夫人這是怎么了,來的時候不好好好的?”
這是她從娘家帶過來的老人,也沒什么不能跟她說的,蕭氏扯了扯嘴角,低頭道:“我是想到又要回到韓府,老夫人怕是又要催促相公跟我,從韓家過繼一個孩子的事兒!
一聽是這件事,李媽媽也不好說什么了,只好說:“您別發愁,萬事都有老爺呢。”
說到自家相公,蕭氏眉間更添愁緒,她嘆了口氣,輕聲道:“我生養不了,老爺不愿讓我傷心,既不納妾,還對老夫人說是他自己的問題,老夫人這才沒有難為我……”
她說到這里時不知想到了什么,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道:“可老爺究竟有沒有問題,我跟他心里都清楚,原就是我的過,害得老爺這把年紀,竟連一個親生的兒女都沒有,這讓我心里如何過得去?”
李媽媽正欲說什么,房門卻被一把推開,韓輯的聲音隨之響了起來:“李媽媽,你先出去,我同夫人說幾句話!
知道自家夫人心中一直有心結,這事兒,別人說都沒有用,還得老爺開解,所以李媽媽聞言便順從地退了出去,關上門,守在門外。
房內,蕭氏不知自家夫君聽到了多少,抬起頭來,看著自家夫君,欲言又止,終究還是一言未發,復又低下頭去。
韓輯見她這個樣子,心中只有心疼,他走過去,坐在她身邊,長長的嘆了口氣,無奈地道:“夫人……”
蕭氏心中一顫,但還是沒有開口。
韓輯卻明白她心中所想。
因而他開了口,將自己心里想的道出:“夫人,我韓輯,不是什么才驚絕艷的曠世奇才,值得把這身血脈延續下去,所以對于我來說,人這一生,有沒有孩子,并不是最重要的事!
他之前從來沒有跟蕭氏說過這些,她聽著不由得抬起了頭,看向他。
看到自家夫人這表情,韓輯反倒笑了,問她:“是不是沒想到?”
蕭氏下意識點了點頭。
韓輯又笑了,動手給自個兒也倒了杯水,喝了一口,還嫌棄道:“竟然不是茶!
不過嫌棄歸嫌棄,還是慢慢飲盡了。
放下杯子,才繼續開口,“那些死后沒人摔盆添土,逢年過節沒人拜祭的話,你聽聽就過了,韓家蕭家這么大的家業,難道還缺人嗎?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都不來,我不是還有三個弟子嗎,問題不大!
蕭氏覺得哪里不對,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反駁,只能任由他說。
只是說罷這些,韓輯眉宇間隱約帶了愧疚之色,望著蕭氏的眼睛,嘆道:“夫人那年隨我在任上那年,我只怪我自己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吃了這么大的苦!
就是那一年,他剛到地方,忙于公務,早出晚歸,蕭氏也不能清閑,更加辛勞,結果就是沒注意到自己懷了孩子,快三個月的孩子掉了,還傷了身子,日后再也不能生育,
提起那件事,雖然已經過去多年,蕭氏心中的坎卻還沒過去。
聞言便呼吸一窒。
就在此時,韓輯卻看著她道:“夫人待我之心,輯當全心報之,我所遺憾的,只是沒能與夫人有一個我們的孩子罷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蕭氏聽到這里,終于再忍不住,伏在桌上默默落淚。
韓輯在心里無聲地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溫和地道:“過繼的事情,我去跟母親說,你要是想要個孩子承歡膝下,咱們就去看看,要是不想要,我便拒了,不是什么大事兒,也莫要憂心。”
……
另一邊,周如玉原本出來,并不是不想留在房里照顧相公,只是他一貫覺輕,稍有響動便會醒來,怕自己在房里,會擾了他休息,這才出來的。
但出來也有一會兒了,心中實在記掛,辭別師母,便加快腳步趕回去。
她回來的倒正是時候,沈伯文睡了一覺,剛剛醒來,暈船的癥狀減輕不少,身上也沒那么難受了,正要下床給自己倒杯水喝,就看到自家娘子推門進來。
“相公醒了?好點了嗎?”
看見她眼中毫不掩飾的擔憂,沈伯文心中微暖,點了點頭,實話實說道:“已經好多了!
周如玉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主動替他倒了杯水,端過來遞給他,坐在床邊的凳子上,問他:“相公晚上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借了廚房的地方幫你做。”
沈伯文搖著頭道:“太過辛苦你了,船上的飯食味道尚可,我還算吃得慣!
見她還要忙活,沈伯文只好道:“我想出去透透氣。”
周如玉笑了笑,“你想去便去呀,我又沒拘著你,不過外頭冷,得多穿點兒。”
沈伯文應下。
往外走的時候,他還在心中想,近來好像自家娘子的性子稍微外向了點,沒有一開始那么壓著了,雖然不明白是因為什么,但這終究是一件好事,沈伯文也樂見其成。
剛走到外面,就瞧見自家師兄孤身一人站在船舷處,往江面上望。
沈伯文走過去,出聲打了聲招呼:“師兄!
邵哲聞言轉頭,見是他,不由得關切道:“師弟好些了沒有?”
“已經好多了。”他回道。
看來自己暈船的事情,怕是人人都知道了,沈伯文無動于衷地想。
不過自己方才若是沒有看錯的話,自家師兄剛剛似乎面色沉重,倒是從來沒見過他如此神色,不由得關切道:“師兄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難處?”
邵哲聞言,起先疑惑,旋即便明白過來,擺了擺手,苦笑道:“不曾有什么難處。”
不待沈伯文接著問,便主動同這個與自己關系一直都很好的師弟道來:“只是家母對我這次會試很看重,我生怕自己辜負了她的期望!
沈伯文懂了,看來師兄這是壓力太大。
但什么樣的期望,能讓一貫性子平和的師兄都覺得壓力太大?
他想了想,覺得不外乎是一定要金榜題名,考上進士,隨即又覺得奇怪,科舉之事,人數太多,競爭激烈,也不乏變數,無論是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就一定能考中,只能盡力而為。
為何邵母卻給了師兄這么大的壓力?
他想不明白,只能將其歸結于其望子成龍的迫切心理。
原本這是師兄的家事,他本不應該多說什么,但師兄同自己一向關系很好,還是應當開解幾句,便道:“師兄,春闈在即,莫要想得太多,你盡力而為便是,伯母應當會理解你,再說了又不是只考這一次,還有機會!
說完這句又覺得不太好,補充道:“不過憑借師兄的才學,全力以赴之下,金榜題名是遲早的事。”
邵哲聽到他后面這句,忍俊不禁,心中的煩悶也消散了不少。
對沈伯文拱了拱手,淺笑道:“那便借師弟吉言了!
說完又道:“江上風大,師弟你身子弱,別著了涼,萬一得了風寒就不好了,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二人這便回了。
周如玉正借了廚房的小爐子和陶鍋在煮姜湯,見他出去沒多久就回來了,不由好奇,“怎么才去了這么一會兒?”
“跟師兄寒暄了幾句,透了透氣就回來了。”沈伯文道。
至于師兄說他身子弱這種話,他才不會說出來。
周如玉問過便罷,見姜湯也煮好了,便給他舀了一碗,遞到他跟前,“怕你在外頭沾了寒氣,喝了暖暖身子吧!
這一瞬間,沈伯文覺得自己好像成了一個易碎的瓷瓶,怎么人人都在擔心他的身體。
他只是暈船,不是得了重病。
但無言歸無言,還是老老實實接過了姜湯。
這姜湯中或許還加了糖,辛辣之中還帶著一絲甜味,縱然不是他喜歡的味道,但畢竟是自家娘子的一番心意,沈伯文還是配合地將一整碗都喝完了。
見他喝完,周如玉放下心來,看了看鍋里還有,便主動問道:“要不要去給師兄那邊也送點!
師娘那邊不是她不想去,只是方才明顯看著有事,現下也不好打擾。
沈伯文想了想,便道:“我去送吧!
“行!敝苋缬衤勓员阒匦履昧藗干凈的碗,給他盛好。
沈伯文便端著出去了。
……
船走了好些日子,沈伯文暈船的癥狀也慢慢好了,許是習慣了。
不過此時,距離京都也沒有多遠了,在問過自家老師之后,沈伯文回去跟周如玉道:“明日這時便能下船了,不過還要再乘馬車走個半日,才能到達京都。”
總算是離下船不遠了,周如玉聞言也是松了口氣,雖然她并不暈船,但看著自家相公不舒服,她心里也不好過,爹娘讓自己照顧好他,自己卻沒做好。
況且,船上的食材不多,雖然有別的吃食,但還是以各種魚為主,雖然自家相公不說,也不挑,但自己卻能看出來,他已經吃膩了。
原本她還想去廚房親自下廚,卻被相公勸住了,只說他還吃得慣,不用麻煩。
畢竟沈伯文心知,若是她親自下廚,便不可能只做自己一人份的,定是要給大家都做,未免也太累人了,他們只不過是吃膩了魚,忍幾天就行,而且也有別的菜能換口味,只是不多,沒必要把自己的娘子變成廚娘。
此事便作罷。
不過她心里明白,這是相公愛護自己,而后就不再提這件事了。
只是默默記在心里,打算等到了京都,暫時就不給他做魚了,先做些別的換換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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