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沒得到沈伯文的回應(yīng), 邵哲才反應(yīng)過來,歉意地開口道:“師弟不必在意,我說的也只是我一家之言罷了, 當(dāng)不得什么。”
沈伯文搖了搖頭, 溫和地笑了笑, 道:“師兄的意思我明白, 也并不介意。”
見他是真的不介意,邵哲這才放下心來,同他約定好去的時間,便告辭了。
他走了之后,周如玉從里間出來,不由得問道,“相公, 師兄找你有什么事嗎?”
“沒別的事, 只是邀我出去用飯。”沈伯文一邊收拾桌上的文章,一邊回道。
周如玉聞言也點了點頭,“你們先前那般辛苦, 也該出去松快一番,只是別多喝酒。”
說到這兒, 沈伯文也記起來了。
自己的酒量好像不太行?
不由得語塞,頓了半晌, 才道:“我記得了, 不過看師兄, 應(yīng)當(dāng)也不是嗜酒之人, 我們估摸著只吃飯, 不會喝酒的。”
他既然這么說了, 周如玉也就放下心來, 道:“那我去跟廚房說一聲,就不做你們兩個的晚飯了。”
說罷,面上糾結(jié)了一下,還是輕聲叮囑:“早去早回。”
沈伯文笑了笑,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
師兄弟二人約好的時間是酉時,一塊兒出發(fā),到達(dá)聚仙樓的時候,里面已經(jīng)是人聲鼎沸,食客滿滿,沈伯文看著眼前景象,再一次感受到了盛京的繁華熱鬧。
聚仙樓不說是京都最好的酒樓,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了,邵哲選在這里請師弟吃飯,可以稱得上是誠意滿滿,他提前訂好了雅間,因而二人進(jìn)來之后同掌柜的一說,就有小伙計跑過來引路,帶他們上樓。
進(jìn)了雅間,小伙計先問他們要什么茶,邵哲看了看師弟,沈伯文接收到他的視線,明白是讓自己選的意思,不過他自己對茶不挑,便搖了搖頭,道:“師兄選吧,我對茶上面,沒有什么偏好。”
邵哲平日里喝的也不多,聽他這么說,思索了片刻,便道:“那來一壺信陽毛尖吧。”
“好嘞。”
伙計記下,又利落地報出幾樣自家酒樓的招牌菜,詢問道:“二位客官想點什么菜?”
這一回沈伯文便沒有推辭了,點了三道菜,又將主動權(quán)讓回師兄,邵哲又補(bǔ)充了三道,便算是點了個差不多。
想到廣陵那邊的習(xí)慣,沈伯文還掏出幾個銅板,遞給小伙計,權(quán)當(dāng)做他的跑腿費(fèi)了。
即便是在聚仙樓這樣的大酒樓里干活兒,也不是每次都能有客人打賞的,伙計大大方方地收了錢,又喜笑顏開地跟他道謝,“多謝客官!”
菜上的很快,沈伯文與邵哲還沒有說上多久的話,雅間的簾子被掀開,他們方才點的菜便一樣一樣地被端了上來。
虎皮肉、西施舌、麻辣兔絲、清湯蟹丸、水盆羊肉、橋頭排骨。
菜連帶米飯都上齊了,卻不料小伙計又端著一盆粥進(jìn)來了。
沈伯文疑惑地挑了挑眉,不由得道:“我們好像沒點這粥。”
“知道您二位沒點,這粥啊,叫狀元及第粥。”
伙計樂呵呵地道:“您二位是這次來京都參加春闈的吧,咱們東家先前交代過掌柜的,說是在這段時間里,只要是來咱們聚仙樓用飯的舉子,都送一份狀元及第粥,也能取個好意頭不是?”
原來如此,沈伯文與邵哲都點了點頭。
這東家倒是有意思,挺有商業(yè)頭腦,難怪聚仙樓的生意不錯。
謝過他們東家,小伙計道了聲:“您二位慢用。”這才退了出去。
師兄弟二人用飯,沒有那么多的規(guī)矩,便一邊用菜,一邊閑聊起來。
正說得興起,隔壁的雅間里忽然傳來兩個人爭辯的聲音。
沈伯文聽了聽,面上的神色便淡了幾分。
“首場那第二道題,難道不是直接破題嗎?”
“李兄,還真不是,先生都教過我們多少次了,切莫想簡單了,你瞧瞧你這?”
“可,可……”
“可什么可啊,李兄,不是我說你,此次定然是錯了啊。”
這位李兄聽著還是不服氣,不由得問道:“我說我對,你說你對,又有誰能證明自己真的是對的?”
另外一人聽完卻哈哈一笑,聲音中帶著幾分得意,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昨日見了馮兄,便冒昧問了他是怎么答的這道題,他所說的思路,與我一般無二啊。”
他此言一出,那位李兄的語氣就變得不確定起來,問道:“你說的馮兄,是馮子京?”
“不是他還能是誰?正是咱們嶺西的馮解元。”
再然后,便聽不見那位李兄的聲音了。
默默地聽完隔壁這一場爭辯,師兄弟二人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片刻。
但隨即,邵哲便主動開口,溫和地道:“師弟不必在意他們的話,師弟你同樣也是解元,不一定他的破題就對,你的就不對,文無第一,現(xiàn)在下結(jié)論還過早。”
沈伯文方才沒說話,是在心里又將自己的文章過了一遍,并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剛過完,就聽見師兄安慰自己的話,不由得笑了笑,道:“多謝師兄。”
只是盡管相信自己的才是正確的,但在旁人都認(rèn)為對的是另一種答法的時候,還是無端給他平添了幾分壓力,心頭沉重了幾分。
但沉重歸沉重,既然出來用飯,就不好辜負(fù)師兄的一番好意,沈伯文還是收拾好情緒,與邵哲談?wù)撈饎e的來,不再說關(guān)于這次會試的事,權(quán)當(dāng)放松了。
……
二月二十五日,主考官與各房的同考官們一起,從各房的二名起,開始填草榜,隨后確認(rèn)無誤之后,將各個考生的朱卷和墨卷捆起存放于堂中,等到二十六日,再正式填榜。
二月二十六日,正式開始填榜,將各房卷首單獨(dú)拿出來,先填十八名之后的考生名次。
二月二十七日,填甲榜。也就是從第六名開始填。
主考官對于第六名到第十八名的名次是有優(yōu)先決定權(quán)的,各位同考官也并不相爭,按部就班地填好。隨后到了五經(jīng)魁定名次的時候,堂中就熱鬧了起來,各房的同考官們都有權(quán)利駁回主考官所認(rèn)定的名次,都認(rèn)為自己這一房中的頭名卷首才是文章做得最好的,自然能排一個更前的位置,又是一番唇槍舌戰(zhàn),明爭暗斗。
最終,獲得了主考官與各位同考官一致認(rèn)定之后,才將五經(jīng)魁定了下來。
二月二十八日,辰時,開始放榜。
放榜這一日,韓輯和兩個弟子都等在府里,沈杜耐不住性子,不想在府里等著,索性跟清風(fēng)一道去張榜的地方了。
到了地方,眼下看著,貼榜的人還沒來,榜下就已經(jīng)擠滿了心急難耐的考生們,或替考生們看榜的下人們了。
沈杜不由得撓頭問清風(fēng):“這還要多久啊?”
清風(fēng)心里也很緊張,但還是道:“快了快了。”
不多幾時,榜下那邊的人群便動了,沈杜仔細(xì)一看,果然是貼榜的官吏過來了。
許是怕人太多,身邊還帶了一隊兵卒,護(hù)在周圍。
比他們這些看榜的人更早知道成績的是那些提前收買了院內(nèi)書辦的報子們,打聽好那些先前就出名的舉子們的名字,先一步吹吹唱唱的,歡歡喜喜地尋人報喜去了。
府內(nèi),周如玉就陪坐在蕭氏身邊,此時的心情緊張極了,雙手握在一起放在膝蓋上,不住地抬頭看向門外,心里不住地想著,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傳來動靜。
沈伯文此時也不輕松,人人都知道,考試的時候不緊張,考完也不緊張,最讓人心情忐忑不安的,就是臨近出成績的時候了,更別說還是會試這么大的考試。
自從研究生畢業(yè)之后,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緊張不安的心情了。
邵哲也沒比他好到哪里去,就坐在桌旁,眼睛緊盯著桌面,一言不發(fā)。
忽然間,門口傳來一陣極為熱鬧的喧嘩聲,鑼鼓喧天,嗩吶聲震,周如玉頓時握緊了雙手,報喜人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賀!云南省永昌府朱定文朱老爺,高中會試第二百四十名!”
“賀!云南省永昌府朱定文朱老爺,高中會試第二百四十名!”
原來是住在同一條巷子的其他考生中了。
隨即而來的便是巷子里看熱鬧的人們發(fā)出的歡呼聲種種。
沈伯文聽罷,緊張的心緒非但沒有放松,反而還加重了。
反觀邵哲,也沒好到哪里去,頭上的汗都快下來了。
韓輯見不得他們兩個這樣,咳了兩聲,才道:“這才剛開始呢,怕什么?”
“是,老師。”二人苦笑著應(yīng)了句。
要不怎么說他不會安慰人呢,沈伯文與邵哲聽了他這句話,沒有半點兒放松,情緒還在持續(xù)地緊張中。
也不知又原地坐了多久,門外吹吹唱唱的聲音就沒停過,只有或遠(yuǎn)或近的區(qū)別,聽得沈伯文都有點麻了,也不知道沖著三元巷這個好名字,尋過來在這兒租了房子的舉子到底有多少。
眼下的名次已經(jīng)報到一百名以內(nèi)了。
沈伯文心想,去看榜的自家堂弟和清風(fēng),估計也快回來了吧?
然而還沒等這兩人回來,先一步上門的卻是來報喜的報子。
“賀!南直隸廣陵府邵哲邵老爺,高中會試第四十二名!”
滿屋子的人聽到這聲,當(dāng)即都站起身來,沈伯文最先回過神來,拱手朝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邵哲賀喜道:“恭喜師兄高中!”
邵哲這才醒神,心下一松,面上就不自覺的笑了起來,“多謝師弟,多謝師弟。”
這時,報喜人已經(jīng)被鄧叔領(lǐng)著進(jìn)了屋,瞧見滿屋的人,也分不清到底哪個是邵老爺,索性又高聲報了一遍喜:“賀!南直隸廣陵府邵哲邵老爺,高中會試第四十二名!”
邵哲忙上前,將早已準(zhǔn)備好的賞錢遞了上去,報喜人掂了掂里面的重量,喜得眉開眼笑,“恭喜邵老爺,多謝邵老爺!”
邵哲自然也是極為高興的,只不過自己中了之后,便惦記起師弟的名次來,趁機(jī)朝報喜人打聽道:“這位大哥,請問您方才在榜上瞧見我?guī)煹苌虿牡拿至藛幔俊?
沈伯文聞言,也看了過去。
這人一聽沈伯文三字,眼睛頓時一亮,剛要說話,大門口就傳來沈杜那熟悉的聲音。
興奮的高聲喊著:“高中!高中!”
沈伯文登的站起身,視線緊緊盯著屋外。
只見沈杜跑的極快,飛快的跑到堂中,還顧不得喘氣,就一邊忍不住笑一邊大聲道:
“大堂兄中了會試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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