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魔教篇24
師父走江湖比我有經驗的多,他判斷出江南不可久留,帶著我們十幾個人換了衣服,毫不耽擱,一路騎馬出城,等到了郊外密林中,才遣走身邊的弟子做事,把我單獨留了下來。
“那群王八蛋把你怎么樣了?”身邊沒了人,師父也就不裝了,立刻扣住我的手腕,查看身體情況,很快,他的臉色就一片青白,“林琦老匹夫!”
就算林琦已經死了,我覺得師父都有點想去鞭尸,對,他做的出來。
“神醫王不救給我開了藥,已經在愈合了,調養一段時間應該無礙!蔽页鲅园矒崮袐寢尩谋┰,那個瓷瓶里還有十幾顆藥丸呢,方子我也背出來了。
師父頷首,卻沒有松開我的命門,他抬眸沉聲道:“剛才你和那個小丫頭片子眉來眼去了半天,真當我老了眼瞎嗎?”
我:……
雖然命門被捏在別人手里,可我卻半點不帶怕的,老老實實把事情前因后果說了,也說了裴笑要帶我回蜀山當小道士的打算。
“蜀山派,”師父沉吟片刻,又變臉罵道:“哼,裴笑老賊!”
這個語氣很可疑啊,你們兩個是不是認識,師父?
“師父,我不會走的,我會一直跟著您!蔽艺J真道,話還沒說完,就被師父瞪了一眼,罵道:“胡說八道,一會兒你就騎馬回去。裴笑這只老狐貍雖然詭計多端,但應允過的事情,從不更改。他說會護著你,就不會讓人越過蜀山派傷了你!
“可是……”
“你我師徒多年,你能不知道,我難道是真對那個瘋子死心塌地嗎?”別開玩笑了,摸魚佬不喜歡鬧事,純粹是因為風險大而且太累,才不是是因為對老板有多忠誠。
“薩寧,你不了解回雪心法,也不了解云中山。別看傅沉如今大權在握,可那瘋子沒那么容易死,我不讓三十六舵輕舉妄動,也是因為局勢未明,想先走一步看一步,可偏偏圣女竟然是老教主的女兒,唉。”
作為比我經驗豐富多了的老咸魚,我師父自然有一套完美的摸魚經驗,越是這種緊急時刻,他對站/隊這事就越謹慎。他當年親眼見證過萬老教主“狼性文化”的腥風血雨,也見過云中山是如何屠戮萬氏妻兒和老教主嫡系。
鮮血染紅了后山的楓葉,慘白的骸骨在三尺之下布滿污泥,執掌武林神功“回雪心法”的魔教教主哪有那么容易弄死。
“當年,云教主能殺了萬教主,一方面是因為后者年歲已高,另一方面則是他本身就是老教主的大弟子,同樣修煉回雪心法,且天賦絕倫!
“但傅沉也不是什么愣頭青,他既然敢下手,顯然是有了對付回雪心法的底牌。我現在遠離總壇,那里的情況我也說不好……”師父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嘆息道,“這個時候,無論是支持云中山,還是支持傅沉,都有極大的風險,說到底,我們不過是聽命行事的刀子罷了,何苦摻和這種事情!
師父語重心長地教導:“但現在圣女把三十六舵弟子差不多都帶走了,就容不得我們再中立下去。傅沉贏了也便罷了,若是云中山勝了,知道我如此輕易丟了手下人馬,哪怕我并未背叛,也會被殺死。”
廢物和叛徒一樣都是沒有價值的存在。
“如今裴笑愿意護住你,你就跟著去吧,云中山再如何瘋癲,也不至于去蜀山派挑釁。”
我默然半晌,輕聲問道:“若我明著投靠蜀山派,師父你該如何向教主交代?”
這個瘋子最喜歡的就是連坐了。
“為師我自有辦法,做了那么多年右護法,我和一般弟子畢竟不同。我這就帶人回魔教總壇,不過路上會盡量拖延腳程,若傅沉贏了,我能說服他,若云中山贏了,我還有另一套說辭,”我那禿頭師父瞇眼笑了起來,“怎么,你這混小子看不起為師?覺得為師不行?”
男人怎么能說不行呢?我連忙點頭哄這老小兒:“行行行,師父你最行。”
“少在那里敷衍我!”他毫不客氣地輕踹了我一腳。
“可是,”我正色道,“你才是我師父,要是去了蜀山派,豈不顯得我欺師滅祖?”古人重視傳承,若是徒弟跟了別的門派,那就是莫大的恥辱和背叛。
“怎么,你去了蜀山,心里就不認我這個師父了?你要敢點頭,我現在就弄死你!”禿頭和善且微笑著看我。
可我依舊沒有松口,無論師父怎么告訴我,他很行很有辦法,但我依舊能聽出這個計劃中的風險,云中山從不是好脾氣的人,你無法揣測預計一個瘋子的行為模式。
看著我垂眸不言語的固執模樣,師父的火氣騰的就上來了,他畢竟是笑面羅剎,笑面是修飾,羅剎才是本質,當下怒罵道:“而今你翅膀硬了,倒敢和我犟?看來是小時候,我教訓得不夠狠。你腦子莫不是被驢踢了,如若教主真要計較,我身邊多一個你,又有什么用?”
“我們師徒兩個一起死有什么好處?是老子多個陪葬品,是黃泉路上多個伴,還是你的骨頭埋在我的下面,給我當個墊子?”
你看看咱這師父,多么會用比喻,多么妙語連珠。。ú]有)
看我還是不說話,他被噎了一下,隨機是仿若嘆息的一聲輕語,隨著風聲飄入我的耳中:“薩寧,我這輩子只有你一個徒弟啊!
他一生作惡多端,男女老少,殺的人不計其數,連丁遙自己都覺得,自己怕是不得善終。將來不是被武林正道圍起來尋仇,就是老了沒用了后被那個瘋子順手捏死,等到了幽冥地府,也是要下十八層地獄,上刀山下油鍋的命。
若他死了,整個武林還能記得給他這孤魂野鬼燒幾張紙的,也就是自己這個小徒兒了,怎么能讓這小兔崽子死在自己前頭呢?
“我還等著,你給我捧靈摔盆……”
事實證明,我,是拗不過那個禿頭的,因為禿頭是強者的象征,而我的頭發太濃密了。好吧,從小到大,我就沒有反抗成功過,比如這條老咸魚當年為了讓我少吃糖免得牙疼,做出了把蠱蟲放在糖果里,讓我一咬一口蟲卵的騷操作,我肯定騷不過他。
趁著那十幾個弟子沒有回來,師父就把我轟走了。臨走之前,我忍不住回頭望向那個熟悉的身影,回憶著腦海中的這個男人是如何一日日變老變禿的,我不知道這一次分別,是否還能再見?我無法違背他趕我走的決定,但至少,我還能再給他磕一個頭。
我從馬背上下來,跪在了揚起的塵土中,深深叩首。
跪一人為師,生死恩怨皆無關。
師父,徒弟走了。
我無精打采地騎馬往回走,還未到城門口,就看到了一匹棗紅駿馬上穿著道服的修長身影。
于道子?
我驅使著自己的馬快跑兩步,湊近了再看,果然是道長,而且觀其神色,好像正是在等我。
“道長!蔽液傲艘宦。
“薩寧!彼h首,平靜道,“師弟讓我直接帶著你回蜀山!
……狗子還真就吃準我會回來嗎?那他未免也太自信了點,但現在轉頭就跑表示不屑,會不會太對不起于道子了?
“林府情況如何?”我頓了片刻后問道。
于道子也不隱瞞,告訴我等魔教人馬撤退后,留在林府的掌門商議,趁著魔教內/亂之時,攻上總壇,將他們一網打盡。而牽頭的是裴笑和空見大師,出謀劃策的自然是任東來本人,因為出身名門又立下大功,他儼然成了正道新一代弟子中的翹楚。
連于道子這個不久前砍了羽衣樓滿門的師兄,都被任東來的名氣壓了下去。羽衣樓和魔教相比算個屁!況且,任東來這回出的風頭,可是在整個正道武林掌門前面。
他不出一兵一卒,不動一刀一槍,就能讓困住林府的三十六舵魔教弟子自行退去……至少看著還挺唬人的。
“他們現在出發去剿滅魔教了?”我又問。
于道子搖頭:“沒有,我走的時候,還聽到他們在討論,怎么安排之后趕來的各門派弟子,物資如何調配,怎么找到足夠的馬匹,從幾個方向去圍攻魔教!
如此林林總總,于道長只是聽了一耳朵,就覺得麻煩。他其實不很理解自家師弟的愛好,換做是他,在那里和諸位掌門打太極,恐怕他一個時辰都待不下去。
不過師弟喜歡和高興就好。
“薩寧,走嗎?”看我不吭聲,道長耐心地又問了一遍。
我深深看了城門方向一眼,最終點了點頭,騎著馬并肩和于道子去向蜀山的官道。既然所有人都要我離開,而我又確實派不上任何用處,又何苦堅持留下?
有于道子陪同的這一路很輕松。
道長不是愛說話的人,但他的保姆屬性,讓他把路途上一切的生活問題都安排得妥妥當當。有城鎮的時候,我們住客棧吃酒菜,不得不露宿的時候,我們吃烤兔肉喝果汁。
對,道長還會做味道賊香的麻辣烤兔腿!并且在密林里轉了一圈,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果子,搗騰一會兒,把葫蘆放在水里冷卻汁水,加了糖,弄成了甜滋滋的野果汁。
就連住的地方,也是鋪得舒舒服服,不冷不熱,提前撒上驅蟲粉,連一只蚊子都不來騷擾。
慢悠悠散步般離開江南的第七天,我的心情好了很多,重新變回了那個躺平的摸魚佬。
就當我又一次在中午負責撿柴火,然后坐等道長投喂午餐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官道上,這回他不再傻到騎著高頭大馬迷路,也沒把弄得全身臟兮兮的。
胖虎?胖虎!
云隨鶴看到我的時候,眼神一亮,跳下那頭小毛驢,就沖我撲了過來:“薩寧——”
正在給燒烤刷醬汁的于道子面不改色,長劍一攔,左手拿著香氣撲鼻的烤串,右手提著雪亮鋒利的長劍,就架在了胖虎的脖子上:來者何人?意欲何為?
不是,道長,你一本正經說這話的時候,能不能先把你手上的烤串放下?
雖然胖虎看上去沒有第一次混江湖時那么遜,但想來一個月不到的時間,他也不可能突然成了精。我沉吟片刻,對于道子點點頭,道:“是我的……友人。”
應該算朋友吧,畢竟從小一塊光/屁/股長大的。
于道子聞言放下了長劍,他是個直來直去的爽快人,我說胖虎沒問題,他也就信了,專心致志又去刷醬汁。
那味道香的,胖虎都不由自主地頓了頓,喉結上下移動。
曾經我也問過道長,他把烤肉弄得那么香,就不怕引來野獸或強盜?而道長的回答十分簡單粗暴,來什么砍什么,他就曾經在路上弄到過一張不錯的虎皮,砍死了被官府通緝的攔路匪徒若干。
我:……
我看著云隨鶴焦慮的表情,想起上一次見他,是藍韶把人帶走的。藍韶和我都是文簿,關系還不錯,但他是百分百的左護法嫡系。
左護法叛教,必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那么,藍韶作為心腹手下,他是不是也早就知道?而左護法當時派他來帶走胖虎,是不是沖著弄死云隨鶴來的?
我問了,胖虎的表情委屈了一瞬,點頭道:“對啊,薩寧,我跟著那個混蛋一回去,就被左護法抓起來關押,不過他們倒沒有傷我!
嗯,看出來了,還是那般白白胖胖,傻傻乎乎,太好了,這個世界除了于道長真實可靠外,還有胖虎也是那樣純真,讓我對質樸的人性又產生了期待。
“他們大概想拿我威脅爹,”說到這里,胖虎的臉色變了變,再次焦急道,“薩寧,快和我一起去救心鳶!”
啊哈?那位還需要我來救?
“爹武功太高,左護法沒有擊敗他。當天,爹就殺了左護法和大部分參與叛教的弟子,并勒令消息不得外傳。前兩天,心鳶帶著三十六舵的叛教弟子回來,剛進總壇的山門,就被爹抓起來,叛教弟子均被處死,心鳶被關起來,連我也不讓去探望。”
“薩寧,怎么辦啊,薩寧,你想想辦法啊,爹爹會不會真的要殺了心鳶?”
我:……怎么辦,這真特么是個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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