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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魔教篇(番外兩則)


番外一:滾滾長江東逝水

        時光如流水,  一轉眼,自大慶朝清和三年,  一道天雷覆滅魔教之后,已經過去了二十年。

        這二十年來,自然有不少事情發生,并不是少了魔教這個壞事做盡的攪屎棍,武林就能太平多少。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自然就有紛爭。

        川蜀最高的一座山脈上,  一個長胡子、頭發不整的青衫中年男子坐在樹下休息,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碎金般灑在他不再年輕的臉龐和拉渣胡子上,  他垂眸靠著樹干,  翹起一只腳,左手轉著一頂布帛頭冠,右手按在腰間的大葫蘆上。

        樹林中的草葉無風自動,  一支獵人自己做的長箭飛來,中年男人熟練地閉眼就地一滾,  將衣服弄得更加凌亂了些,他拍了拍袖子,  將頭發上的幾片枯葉摘下來。

        “老混蛋,我家的母雞是不是你偷的?”一張被太陽曬得黝黑的小臉拿著弓從草叢中站出來,  氣得咬牙切齒,“那是我家唯一的母雞!”

        “你說是老夫吃的,  那就是老夫了嗎?”雖然才四十出頭,  但這個年紀的男人已經可以用“老夫”自稱,  畢竟大慶朝平均男性壽命也就五十歲左右。

        男人擺明了耍無賴的模樣,  獵戶家的少年氣急了,卻又拿他沒辦法。放箭嚇唬嚇唬人也就罷了,真要他殺人可是萬萬不敢,他若是被官府拿了去,家里的老母親不得哭死?

        “還說不是你,我在母雞身上灑了牛糞和藥草,只有你身上帶這股味道。”

        “我說昨天那只雞怎么聞起來那么怪呢。”男人恍然大悟般頷首,依舊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含著笑意,趁著少年跳腳的時候,用三根手指按住了他那弓的手。

        獵戶少年一驚,自從父親從山上摔下來去世后,他就承擔起了家庭的重任,也在山里打獵兩年多了,天生力氣就大,尋常野獸不是對手,可對方就用了幾根手指,他卻覺得重于千斤,舉都舉不起來。

        “嚯,好大的力氣。”中年男人還連聲贊嘆,“小子,這都日上三竿了,老夫還有事要忙。吃你的母雞等我下山來賠?”

        “我呸,鬼才信你,你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少年梗起脖子。

        “也行吧。”男人頷首,松開手,背對著少年繼續往山上走。

        看著這個奇怪的偷雞賊還在繼續往上走,獵戶少年有幾分疑惑,蹦跶著追上去,好奇道:“你要去做什么呢,上面什么都沒有,值錢的東西好些年前就都被拿走了,就剩兩塊青石磚了。”

        “我聽說,那里以前有好大一座宮殿,住著不少有錢人,出入都有侍從。”

        “你不是本地人?”男人含笑聽著,隨口問道。

        “不是,我阿爹十幾年前才來這山上的,早前這山腳下都沒人住的,也不知道為什么,阿爹也不告訴我,山下的叔叔伯伯也不說。”

        男人收斂了點笑意,輕聲道:“都二十年了,魔教余威還在,可見當年多能禍害村民了。”

        “什么教什么威?”

        “沒什么,我和朋友約好了一起去山上看風景。”

        “山上有什么風景好看,不就是一片楓樹林呢,據說早年被雷劈過,就只剩那么一點重新發芽長大,否則滿山紅葉才好看……現在也不是秋天啊。”

        “你不懂,我們看的風景,和你看到的,不一樣。”

        獵戶少年有幾分不服氣,卻又不肯讓這個可惡的偷雞賊跑掉,只能亦步亦趨地跟著他爬到山頂。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少年覺得這個男人看向那一片斷壁殘垣時,嘴角一直含著的笑意都變了模樣,變成他說不清的樣子。

        就像在阿爹死后,他母親擦拭阿爹用的那把長弓時一樣,帶著笑,卻不是純然的高興。

        山上果然什么都沒有,連個坐的凳子都找不到,男人看著就不講干凈,找了棵楓樹下的石頭,掀起青衫下擺就沒樣子地坐上去,又將手按在了大葫蘆上。

        沒多久,獵戶少年就看到了幾個人也走了過來——先到的是個道士,面容清冷淡然,腰間一柄長劍一塊銅牌,他看了少年和石頭上的青衣男人一樣,開口自然問道:“他欠了你多少錢?”

        少年愣了愣,才意識到這是和自己說話,連忙把偷雞的事情說了。

        男人的表情有了變化,但終究沒說什么,從身邊拿了一塊碎銀子給少年:“夠嗎?”

        足夠了,一只老母雞也賣不到多少錢呢。

        既然拿到了賠償,獵戶少年也沒了留在這里的理由,他雖然好奇,但終究知道有些事不該管的別管,只能頗為留戀地看了男人一樣,轉頭下山了。

        走的時候,就看到打扮怪模怪樣的一男一女走來,穿的衣服全然不像中原來的客人,也一點不像川蜀人,倒是有些像傳說中的南疆人。

        為首的女人長相偏向胡人,看著三十左右,既有雪山神女般的清靈,又帶著成年女性的嫵媚,眼眸淡淡黛藍,身上夸張的銀飾叮當作響,搖曳生姿。跟著的男人四十歲上下,脖子和手腕上也有會發聲的銀飾,肩膀上還停著一只少年并不認識的猛禽,眼神銳利兇猛。

        真真是一群怪人。

        “有趣的小孩子,等我下山的時候去找他,問他要不要帶母親去蜀山派。”任東來哈哈笑道,遮掩自己又惹事的事實。

        “你又打算收徒?你收下的徒弟,都是司馬給你帶。”于道子平靜道。

        “誰讓他是下一代的蜀山大師兄呢?再說,師兄你又不肯收徒,為了咱們師父的傳承不斷絕,師弟只能代為效力。”

        “找到合適的,我自會收徒的。”

        ……你說的合適,指的是和你一樣天生道體嗎?那可能你一百年都收不到了。

        師兄弟兩個正在說笑,便看到南疆人打扮的男女走來。云心鳶盈盈一拜,沒有了早年的清冷高傲,因這滿身銀飾的豪華打扮,平添幾分常年身居高位的從容老練。

        “萬蠱門,南疆蠱母,失敬失敬。”任東來眼眸含笑道,又看向一旁的云隨鶴,頷首,“萬蠱門,五毒散人。”

        要是再帶上他們門派中的大司命和少司命,南疆第一勢力的扛把子就來齊了。

        當年,云心鳶看到天雷后,按照薩寧的吩咐返回,看到了整片焦黑的土地,還有大片著火的宮殿。幾個魔教弟子看到他們就持劍砍來,于道子和圣女也不含糊,直接把剩下十幾個人殺了個干凈,把昏迷的云隨鶴救出去。

        他們到山下與右護法丁遙匯合,又殺了幾個云中山安排在丁遙身邊的細作,便商量著跟著地圖去南疆。畢竟,魔教雖然覆滅,但正派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最終,云心鳶帶著云隨鶴,還有剩下僅存的魔教弟子,去往了遙遠的南疆,途中又倒下了好幾個,最終在垂死之前,遇到了南疆萬蠱門弟子,也魔教老祖原本的師門。

        和魔教壞事做絕不同,萬蠱門雖然聽著嚇人,門派中也有類似的萬蠱坑,但他們不會把無辜的平民扔下去喂蟲子。他們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苗族人,且是白苗,放蠱除了保護自己,也多是為了治病救人和生存。

        云心鳶把魔教的情況告訴了萬蠱門門主,后者收留了他們幾個。又因為云心鳶在蠱術上天資奇絕,還是個女子,七年后,就接任了老門主的位置,接了新的萬蠱之蠱,成了新一任的南疆蠱母,是的,這個門派的門主必須是女人。

        他們用蠱術庇護南疆子民,和南疆蠻王世代交好通婚,生下的男孩兒是下一代南疆世子,生下女孩兒就是下一代南疆蠱母。

        嗯,倒不用擔心近親結婚的麻煩,因為蠱母種蠱王的原因,她們的身體只能支撐生育一個孩子。上一代老門主就生了個兒子,所以才把門主之位留給云心鳶。

        不過奇怪的是,云心鳶都快四十了,當年的南疆王世子都繼位娶妻了,她都咬死了不曾成親。后來因為她為南疆做了不少事,也收了女徒弟,人們這才算了。

        他們回到了萬蠱門,自然也知道了回雪心法更詳細的情況。老門主翻了百年前的記錄,倒有看過這套功夫的記錄,創造這套心法的弟子很固執,哪怕他師父告訴他,練這種武功一定會被反噬,他也根本沒聽,和師父吵翻之后,就離開了南疆,再沒回來過。

        而云隨鶴知道這一切之后,毫不猶豫地就讓萬蠱門廢了自己武功,將回雪心法的毒剝下來,跟著門中長老修煉蠱術和御獸,身上總帶著各種蝮蛇、蝎子等生物。后來,他成了萬蠱門的長老,人稱“五毒散人”。

        本事上去了,脾氣也變大了,哦,不對,他大少爺脾氣從小就都這樣。聽到任東來的陰陽怪氣后,眼皮都不抬一下,懟回去道:“彼此彼此,怎么比得過蜀山派的‘逍遙劍仙’于道子和……‘天機算盡’任東來。”

        大家都在江湖混了二十多年,誰沒有個見鬼了的江湖稱號。

        “算盡天機,與天試比高,任某可不敢當,畢竟人算不如天算。若我真的能算盡天機,我們又怎么會是如今的模樣?”說話間,他看了云心鳶一樣,接著又很快把視線移開。

        云心鳶無視了這個眼神,淡漠地打算了兩個幼稚老男人的言語互懟:“可惜,你我二十年后相聚于此,媛媛卻不能來了。”

        任東來“嘖”了一聲:“沒有辦法,不像你們那里的南疆王,我們大慶這位新皇的心胸可不算開闊,薛家小姐,啊不對,如今是薛貴妃娘娘,別說遠來川蜀了,就是皇宮都出不去。”

        云隨鶴笑了起來,又嘲諷道:“那可不是,‘千金不換’薛媛媛當年和顯王殿下珠聯璧合,把云來商行當作嫁妝,才有了側室之位,后又為顯王出謀劃策,拉了太子下馬,還生育了如今深得新皇寵愛的二皇子,又怎么會屈尊來這破山頂呢?”

        “師兄。”云心鳶喊道。

        不說留點口德的問題,如今薛媛媛為當今貴妃,膝下還有受寵的二皇子,他們兩個又和南疆王關系密切,有些話任東來罵得,他們罵不得。

        “我自然知道厲害,師妹,但當年是誰先找到想復仇的王不救,給他提供各種珍奇藥材的,不正是在江南的顯王嗎?從那時候起,顯王殿下就容不下偌大的中原武林了。”云隨鶴冷笑。

        當年一系列的事情,歸根到底,都是從王不救開始的,可王不救為什么堅定復仇的念頭,為什么在沒有任何人協助的情況下,就能成功騙到林琦,他又是如何瞞著林老王八救下那些試藥的童男童女?

        當時,連任東來都只是懷疑,但多年之后,事情就慢慢浮了上來。江南,原本就是顯王的封地,更是他從此發家,拉下太子,最終發兵直指京師的源地。

        “是又如何?二十年了,難道你要沖到皇宮,讓大慶的新皇償命嗎?”云心鳶冷聲道,“當年,無非是大家各取所需。因此而死的林琦、云中山,哪個不是活該?就算他是你父親,你也該知道孰是孰非。”

        都四十歲的人了,是非曲折、利益糾葛,作為萬蠱門長老,云隨鶴早學明白了,他只是忍不住叨逼叨兩聲而已:“其他人都該死,薩寧也該死嗎……”

        聽到這個名字,眾人沉默了下來。

        薩寧,二十年了,世人都已經忘記了這個名字,但他們都還記得:那個總是裝得深沉可靠,實際上又憨又愛笑鬧的年輕人。

        是啊,年輕人,在他們這群四十歲的老人家眼中,生命被永遠停留在二十多歲的伙伴,不就是一個年輕人嗎?

        “今天是來祭拜薩兄弟的,誰提醒我一聲,他埋在哪里來著?”任東來最看得開,很快又笑起來,拍了拍腰間一直舍不得喝的酒葫蘆,“當年,他請我喝一頓酒,欠了二十年,我正好回給他一頓,省得說我小氣。”

        “雷劈過了,又燒了幾天幾夜的山火,還有個屁的骸骨。”云隨鶴幽幽道,指了指那篇楓樹林,“最后,只能在盒子里放一張紙條,寫著那倒霉蛋的名字,就當作他的墳了。”

        被雷劈個正著,還不是倒霉蛋嗎?

        “不過,薩寧師父的骸骨確實就在旁邊。”

        “丁遙是自盡的,對吧?”

        “嗯,你們不會放過笑面羅剎,他又不肯和我們去南疆。”

        任東來摸了摸鼻子,沒說什么,他心里倒是想說“丁遙殺的人可不少,他不也算死有余辜那一類的嗎?”但想想,還是沒必要惹心鳶發怒了。

        四個人走到了做著記號的楓樹下,沒弄成正兒八經的墳墓,就怕仇家挖墳。薩寧倒是有裴笑保證,人們知道他是棄暗投明的,但笑面羅剎的仇人可不少。

        “薩寧兄弟,哥幾個來看你了啊~”任東來笑著將一葫蘆酒澆在濕潤的泥土上,“上一次喝酒時,你我說,咱們江湖不見,如今真的是一別二十年,再也不見。”

        “不過也別寂寞,再等我們五十年,我們在人間玩夠了,就下來陪你。”

        “哈哈,不過你這輩子也沒做什么壞事,臨了還做了一件大好事,閻王肯定讓你投個好胎,說不定現在你都轉世成親,孩子都有一群了,哦,不對,轉世是佛家的說法。”

        其他人沒有任東來如此不要臉,想說的話都含在心里,摸一把地上濕潤的泥土,閉眼感受著掠過楓葉的風和頭頂陽光的暖意,心里的話也就夠說完了。

        “行了,祭拜過了,也該談談正事了。你們應該也聽說了:前年,那位被稱作‘乞丐皇帝’的圣人駕崩,留在京師的靖王奪位,當今圣上,也就是曾經的顯王從江南發兵,奪回了帝位。”

        當然,到底是奪回,還是搶走,那就是見仁見智了,反正史書上必然會維護顯王正統,畢竟勝者為王敗者寇嘛。

        “顯王回京,‘大慶磐石’蕭將軍曾奉靖王詔書,攔截過顯王的車駕,好在顯王并不在其中,這才得以在京中親信協助下,悄無聲息地帶人進宮中誅殺靖王。但事后,當今對蕭將軍十分不滿,幾年來仿佛下令訓斥邊關的蕭家軍,如今更是下令要他回京述職,江湖傳言,這位新皇削了江湖勢力,又看到邊關匈奴近些年求和,想要和蕭將軍算總賬。”

        任東來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如今江湖上風起云涌、眾說紛紜,年輕一代的俠士熱血滿腔,若他們真的出手去救蕭將軍,我恐怕要出大事,當今怕是就要借這個機會,徹底鏟除武林勢力。”

        云心鳶抬眸看他,云隨鶴也不做聲響。

        任東來笑起來:“此事聽著和你們南疆無關,是吧?可若是朝廷有計劃發兵南下,殺蠻王,奪南疆,真正的一統天下呢?”

        “他敢!”云隨鶴這個暴脾氣壓不住了。

        “他是皇帝老兒,他又有何不敢,再說二十年前算計過一遭,二十年后再動手也順理成章。只是這一次,他別想那么容易,擺布你我了。”

        任東來撿起幾塊石子,在泥土上擺起來,多年之后,再次召集當年的人,拿出自己“天機算盡”的計劃來……

        ……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

        往來江湖心酸事,都付笑談中。

        紛亂永不休,新日換舊歲,一壺濁酒敬故人。[1]

        番外二:紅梅映寒雪

        “你知道,百年前盛極一時,傳說可‘活死人、肉白骨’的活神仙藥王宗是如何覆滅的嗎?”

        “因為大夫終究只是人,并不是神仙,只治得了病,卻救不了世間諸苦。”

        “人,不可與天斗啊,寒雪。”

        王寒雪知道,人性貪婪,否則,當年為了救治百姓疫病而全員出山的藥王宗,就不會因為“九轉回魂丹”和“長生不老丹”等配方,被朝廷、江湖和富商們聯手算計,最終盡數覆滅。

        最終一個藥王宗的外門弟子,留下了幾卷醫書,就死在疫病橫行的城中。在臨死前幾日,他依舊嘔心瀝血,想要解救城中受疫情之苦的百姓;他斷氣前心心念念的,不僅僅是自己和同門的死,而是藥王宗多年傳承的救人之術斷絕傳承。

        可他既救不了同門和醫術傳承,也救不了那一城百姓。

        那些達官貴人為了起死回生,為了長生不老,是可以做任何事的。他們殺了那一城的百姓,就為了找到每一個藥王宗的“傳承”。

        那兩卷醫書,最后被百姓家的放牛兒郎藏在牛糞堆里,才幸免于難。

        因為那個大夫臨死前,拉著那家人的手,告訴他們,這是可以救千萬人性命的東西。所以,那家目不識丁,一輩子在黃土上刨食的莊稼漢,寧可死也不肯透露一個字。

        他們不懂什么圣賢的大道理,他們只知要拼死保護這些能阻止疫病、能救千萬百姓的東西。

        這兩卷醫書,成了藥王宗所剩唯一的傳承,時間流傳,到了他師父手里,他師父又將本事教給了他,稱贊他是平生所見最有學醫天賦的人。

        王寒雪并不覺得有多高興,就像他不覺得那兩卷古書有什么難的。如果有哪個大夫看不懂,只能證明他們都是蠢貨罷了。

        他并不稀罕自己的“天賦”,他寧可用自己這天賦換兩條能走路的腿。他是先天殘疾,父母因此在寒冬臘月的天氣,將他拋棄在官道上,幸虧師父及時撿了去,才保下一條命。

        正因如此,師父給他取名“寒雪”。

        “雖然天冷了些,但我撿到你的地方,長了一株很漂亮的野梅,紅梅映寒雪,好看得緊,可見人這一輩子,雖然苦痛,卻也沒那么糟糕。”

        師父大概覺得他為人過于冷漠,即便治病救人時,也不帶絲毫暖意,平日里更是連笑都不笑。

        為什么要笑?這世間又沒什么值得高興的事情。

        他知道,師父一直在背后嘆氣擔憂,怕自己死了之后,他會更加難過,也沒有人來照顧他。王寒雪覺得他師父想多了,他十幾歲醫術就揚名江南,聞名天下是遲早的事情,有這一身醫術,難道還擔心無人伺候生活起居嗎?

        人的壽數皆有盡時,時間到了,師父還是走了。

        王寒雪在師父靈前冷笑,越發覺得藥王宗的傳承無聊可笑。再如何鉆研醫術,該死的還是會死,就像那一城百姓,就算今日救下,他們也會在之后十年內在各種勞作和意外中死去。

        死皮賴臉也要多活幾年有什么意思呢?這人間又沒什么值得留念。

        師父走后,王寒雪依舊保持著之前的生活——給富貴人看病、彈琴、讀書。除了出診之外,從不曾與人交往。

        直到任東來這個厚臉皮的家伙,某一天翻墻闖入他家躲仇敵,王不救坐在輪椅上,手拿一本古卷,抬頭瞥了一眼,就繼續看手里的書了。

        “唉,不就是拿了他們老頭靈堂上的水果,老頭又不可能坐起來和我搶,何苦浪費呢?”任東來十分欠揍地說道。

        王寒雪:……你被打死也是活該吧。

        任東來是個自信心和臉皮厚度都超標的人,他硬是三天兩頭來找人玩耍,王寒雪慢慢地也就習慣這家伙自說自話地闖進來,偷拿他家的好酒喝,給他帶來天南地北的各種禮物,甚至從蜀山派藏書庫偷來的各種古書。

        “老王,出去走走唄,悶在莊子里不難受嗎?”

        “松手,那糕點下了藥。”

        “老王,你真會開玩笑……嘔,你來真的……嘔。”

        看到任東來蹲在墻角跟嘔吐不已的狼狽模樣,王不救難得彎起嘴角笑起來。

        出去走走嗎?也許會遇到像任東來一樣有趣的人,他心想,也好,那就走走吧。

        然后,他就遇到了那個一身紅裙似火的明艷少女——

        他們見到的第一次,就是在賭場里。

        別誤會,王寒雪并不愛賭,純粹是不長眼的伙計看他腿瘸了好欺負,這才半強迫把他帶來的。真覺得他身邊沒有護衛,就可以任人拿捏了?

        王寒雪冷笑,手指間夾著一包粉末。

        然后,那個像風一樣的女子,就一邊往懷里揣銀兩,一邊推著他的輪椅奔跑而出,后面跟著一群拿刀狂喊的賭場漢子。

        王寒雪:確實和任東來一樣有趣……個屁!

        少女叫紅梅,江紅梅,是個從湖南來江南闖蕩的俠女,之所以砸賭場的場子,是因為這群人強拉了她小師弟騙錢。

        “以牙還牙,有什么不對,我一看他們帶你過來,就知道你也是被騙來的……吧?”少女眼眸如星辰,穿著紅裙,就像一朵綻放在雪地中的紅梅。

        王不救因眼前這抹鮮活的紅而愣了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無語道:“那也不是你推著我的輪椅擋刀的理由。”

        “你這輪椅背不是精鐵做的嗎?瓷實。”

        “……”

        “喏,拿到的錢分你一半。”少女不由分說地把一半的銀兩推進他懷里。

        從那之后,她成了他如寒雪般白茫茫的生命中盛放的一朵紅梅。

        她為他留在了江南,從此,他的醫館里就多了不少無錢醫治的百姓。紅梅向來是女俠仗義脾氣,且從小舞刀弄槍卻不會做飯,卻為了這些窮苦人學會煎藥和煮湯做餅。

        就像他不能理解百年前藥王谷為疫情全員而出的選擇,他也不太理解,為什么紅梅會為了不相干的百姓之事而憤怒、憂愁、高興,為他們做餅磨藥而把手都磨破了。

        但他喜歡看紅梅鮮活地忙碌于眼前,帶著明媚的笑容,好像這世間一下子就沒那么糟糕了。

        紅梅留在江南的第二年,他在院子里種了一棵梅花,就像他被父母遺棄那年,在官道上為他的襁褓擋住漫天風雪的那一棵。

        “什么時候請吃喜酒啊?老王,這回可別再在我糕點里下/藥了,不然我就去找嫂子告狀。”任東來不要臉皮地打趣道。

        “滾吧,你!”王不救哭笑不得,臉上帶著自己也不知道的溫柔笑意。

        然后,一切都在這里截然而至。

        那朵梅花落下了,被人強行摘下,揉捏過之后,隨意地扔在了污濁的泥水中。

        他的紅梅,他那蒼茫如寒雪般的生命中,唯一綻放的紅。他的世界,又剩下了一片干凈而淡漠的白茫茫。

        顯王的人找上門,告知他真相的時候,王寒雪沒有猶豫太久,就同意了計劃,沒幾天,就靠著那位貴人的安排,順利地和林琦搭上線。

        他的演技并不卓越,但沒關系,他素有天賦,而且還有顯王的人幫襯。

        他不僅要林琦和林宏死,不,那太簡單了,他要林氏嫡系全滅,要林家斷子絕孫!

        他最終如愿了,也倒在了林琦的手里。林琦不相信他,給這老頭吃的東西,他自己也吃了。但沒關系,活著本來也沒多大趣味,無聊得緊。

        他的眼前逐漸黑沉。

        也不知道他死了后,院子里那棵紅梅又有誰照顧呢?

        君自故鄉來,可知故鄉事。

        來日倚窗前,寒梅著花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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