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夢的湖水碧波蕩漾連起遠處的山黛，山水依舊人事變。

        魏無羨隨藍忘機住在姑蘇后，鮮少回來，除非是金凌在云夢鬧出事，魏無羨是多半不會回云夢的。

        這樣平靜安逸的生活已經過了三年。

        魏無羨捧起船舷下的一灘湖水向遠處灑去，藍忘機還是如往常一樣，直直立在船頭，看上去白璧無瑕，皎皎君子。

        不多時，船已靠岸，藍忘機先上了岸，卻翩然回頭，轉身，伸出那只修長的手。

        魏無羨先是一愣，然后笑嘻嘻地搭了上去。

        岸上早已有一群人肅穆地立在一旁等候，領頭那人看到此景別了頭過去，像是多看幾眼就會吐了一般，余光卻仍是往這邊瞟了幾下。

        “來了。”

        “嗯。”

        “尸體在里面，跟著我來。”

        說罷，江澄扭頭就走，門下弟子便讓魏無羨隨宗主前去查看。

        江澄和藍忘機兩人一如既往地互相忽視。

        江澄這脾氣這輩子可能都改不了了，魏無羨心想。

        待二人見到尸體時，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連藍忘機都皺起了眉頭，這姚宗主全家上下五十多口人，連家仆丫鬟全不放過，殺了個干干凈凈。

        但詭異之處并不是滅門之事，而是這殺人的手法、劍法的力度，確實就是姑蘇藍氏。

        “你們仔細看看，死法都相同，一劍斃命，還有一個沒死成，想見的時候來正廳找我。”說完，江澄領著下屬子直接出了門。

        “藍湛，這劍法和傷口切角，真的很像姑蘇藍氏。劍法又快又準，干凈利落。”

        “但”總感覺有些奇怪之處。

        魏無羨已經查看了好幾個尸體，正一籌莫展。

        藍忘機眉頭緊皺，似乎也沒有發現什么端倪，突然魏無羨大叫一聲，跑到藍湛身旁，抓著他的袖子

        “藍湛！是不是秣陵蘇氏，他們不是和你們劍法音律都相似嗎，是不是他們報復你們藍氏。”

        “非也。”藍忘機本來淺色的眸子里，閃過一道白光，“秣陵蘇氏劍法不精，但白月教或許有人可以。”

        “劍法力度雖然相同，但模仿只能是模仿，再出神入化也有破綻，雖是一劍斃命，傷口卻是不夠流暢，有刻意為之之嫌。”

        “等等，藍湛，白月教是什么？”魏無羨按照藍忘機的指示，確實發現尸體的胸口、脖頸上的傷口都是如此。

        自己遁入魔教后，看了那么多的五花八門的奇門異術，白月教他是第一次聽過。

        似乎是有了思緒，藍忘機眉頭微微舒展，神色仍是緊張。

        “白月教只是一個傳聞，本派世代居于北冥，極寒之地，傳聞其可以模仿天下所有仙門的劍法，甚至絕技。”

        “啊？”

        “藍湛，那他們豈不是可以隨便殺人然后順手嫁禍他人，這么多絕技都行，那不早就當天下之主了？”魏無羨一臉不可置信，這一派的宗教若是想要掀起腥風血雨，怕是根本不需要自己出手，光內斗都能耗死仙門百家一幫子人。

        “所以，只是傳說，我也是偶然在藏書閣里看到的。”藍忘機長抒一口氣，他知道此事難解。

        正廳

        沒想到正廳里不僅有那個幸存的家仆，還有其他的云夢世家，都是聽聞姚氏被滅匆匆趕來，在蓮花塢正廳的兩側落座。

        正如之前每次隨藍忘機一同出席類似，魏無羨立刻能感受到成千上萬雙眼睛在盯著他，他渾身都感受到火辣辣地疼，于是自覺走在藍湛背后。

        “含光君，有什么發現嗎？”江澄首先破了這尷尬。

        “非我藍氏之人所為。”

        “可有證據？”

        “傷口不流暢，有人刻意模仿。”

        “啊？”

        “就這”

        “含光君說不是就不是咯”

        “欺負我們外行看不出他們什么，這也”

        甫一開口，底下便像炸開了鍋一般，議論聲有大有小，都討論在明面上了。

        “都安靜！”江澄抬眼望了藍忘機一眼。

        “我帶你們去問證人。”

        “不必，就在此處。”藍忘機目不斜視，似乎對周遭喧鬧聰耳未聞。

        是要當堂傳證嗎？

        以藍湛的性子，必定聽不得有人在背后嚼舌根，還不如直接讓他們看到得好。

        “那好，帶那人上來。”

        那人上了正廳，顫顫巍巍，魏無羨卻搶在藍湛前頭，擋在那人面前，臉上的神情極其嚴肅。

        “我來問你，姚氏全家被滅，為何只剩你一個。”

        那人想是沒料到他會一開口就問這個問題，呆了好一會，臉上的驚疑之色深重。

        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說道，他本來是被抓了，但是殺人者見他是最末等的家仆，便放了他，還對他說姚氏墻頭草，害夷陵老祖不淺，該殺。

        這話怎么從哪個側面聽都像是沖著他和藍湛兩個人去的。

        故意利用他和藍氏的關系，利用他和姚氏這蹩腳的矛盾就殺人全家。夷陵老祖的風格，藍氏的手法，我是不是該鼓掌了啊！

        魏無羨的臉色露出不屑和嫌惡。

        這些年，這些人還沒鬧夠嗎？

        比起金光瑤，他們都差遠了。

        藍氏的子弟不會叫他夷陵老祖。

        魏無羨正欲開口爭辯，藍忘機溫和地伸手擋在他胸前，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淡，

        “那人可帶抹額”

        “帶的，似乎是卷云紋”

        “身上有無金屬配飾？”

        “沒有。”

        “身上可有香味？”

        “沒、沒有。”那人有些心虛地眨著眼皮。

        座下那群主兒可就不安寧了，似乎不說出個一二三來，他們晚飯也是要留在這吃的。

        江澄也用手撐著頭，似乎也頗為鬧心。

        更有膽大者直接就捅破了這層窗戶紙，說是藍氏看不慣姚氏之前對魏無羨的刁難，為他報仇。

        呵

        他魏無羨何時把姚宗主這樣的人放在心上。

        藍忘機臉上依然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淡然開口道：“你確定是藍氏之人”

        “確定，小的，有幸見過姑蘇藍氏的公子，認得。”

        “藍氏之人確實注意體貌端嚴，身上不容許有過重香味。”

        “但殺人者身上必然充滿極重的血腥之氣，你卻說并未聞到有任何味道。”

        “你撒謊。”

        藍忘機短短的三個字將那人嚇到跪倒在地，渾身戰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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