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舊事
周圍黑氣散去,首先映入眼的是階梯之上高高懸在房頂上的東瀛明珠,與之前刺眼的白光不同,此時卻有月光的柔和,魏無羨爬起來,趕緊去看藍忘機他們,三人似乎都如夢方醒,江澄揉著太陽穴,晃晃腦袋,努力擠著眼睛,問道:“怎么了怎么進來了”
藍忘機靠在魏無羨手臂上,見他小心翼翼扶起自己來,便勉強支撐起來,原本吹彈可破的薄唇此時如病入膏肓的病人一般煞白,臉色極為難看,夢魘對他的影響看來不淺,藍忘機在半空一怔,睜大那雙淺色眸子,猛的后頭便望著一臉沉重的魏無羨,魏無羨長抒一口氣,點點頭。
三人相互交換了眼神,便都會了意,除了魏無羨,他們,都沒了靈力。
此時此地周圍怨氣壓制著他們,靈力基本不能恢復。
從明珠之下悠悠傳來一聲:“幾位就放松吧!”
魏無羨他們這才抬頭向上一看,座上一名身量纖細的女子,穿著黑色錦緞交領襦裙,寬口大紅的柔紗緞袖,手臂懶懶地靠在背椅上黑發如瀑,另一手抱著鑲著銀邊的青玉琵琶,地上放著一把銀劍,對比鮮明,簡單束了一下頭發,眉眼如畫,眸子里的睥睨之意毫不遮掩,三分不屑,四分漫不經心,嘴角微揚。
藍曦臣突然“噔”的一聲站了起來,裂冰在手里顫抖,聲音比之前低沉些卻帶了一絲急促:“青抒,你,,你在上面干嘛,還不快下來!”
座上之人已經毫不遮掩地自爆身份,這個時候了藍曦臣還是有意回護,魏無羨嘆了一口氣,不知該說他被那人蒙了眼睛還是蒙了心!
江澄也站了起來,拿著三毒直指青抒,怒道:“你想干嘛!”
青抒只是頭歪了一下,換了一邊靠著,道:“干嘛難不成請你們來不夜天喝茶”
眼里笑意陰寒可怖,嘴角咧得更大了,接著道:“當然是殺了你們啊!”
“你!”江澄一時噎住,魏無羨此時卻感覺頭腦清醒,沒有比這個時候更清醒了的,他早就該想到。
聶懷桑怎么會與白月教有聯系,從姚氏的傷口就應該想到此人熟知藍氏劍法,若不是后來事情兜兜轉轉刻意把他的思路掉入一個死循環,他早就應當猜到,刻意接觸過藍氏劍法卻不是藍氏的人、會修復魂魄的人、會畫憑空移地陣法的人、能準確無誤抓到他們內心恐懼的人。
除了現在高高在上的蓬萊少宗主,還能有誰,姑蘇藍氏待了兩年,有哪個外人有如此之多的機會看到接觸到藍氏劍法!魏無羨在心里狂甩自己兩巴掌。
從頭到尾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若不是刻意留心過尋常百姓的營生,他們怕是連蓬萊青氏都沒有考慮過!
把他們耍得團團轉,她的揚眉吐氣趾高氣昂也無需再藏!
青抒站了起來,明珠投在她的身上照得她臉色蒼白,仍掩不住她內心的喜悅,她道:“我找的祝子苒,我把金卿的藥包換成了蠱蟲,我把秣陵蘇氏給燒的,怎么還有問題嗎?”
說完,青抒露出了更加夸張的笑容,明眸皓齒,可笑容太令人毛骨悚然。
江澄氣得一把抽出紫電,做勢打上上方,揮是揮了過去,力量卻使不上,紫電被磁場干擾了!
青抒立馬收起了笑,面色陰沉與之前截然不同,聲音也低了下去:“江澄,我勸你最好不要亂動,你多動一步,毒擴散得越快,你想早點死,還沒問我同不同意!”
在剛才的夢魘中青抒給他下了毒。
魏無羨站起來,眼里暗沉看不清楚他到底是憤怒還是傷心,負著手往前邁了一步,接著扯了扯嘴角,聲音格外嘶啞,道:“溫辰,你到底想干什么。”
在青抒本子藏著的署名,指的就是她自己,魏無羨已經查過,青抒就一個弟弟青世,所以紙上的姊辰就是青抒自己的落款,辰是她的名,而她的姓,在魏無羨拿到箭上那張紙條的時候就已經猜到,如今誰對所有世家都恨之入骨,誰最迫切江湖再起風波,誰的仇恨足以讓人拋卻生死,除了溫氏,還有誰?
如今她改頭換面成了蓬萊青氏的少宗主,拿著個青抒的假名,大家都不會懷疑她,蓬萊青氏一直都遠離世俗,誰會沒事把這兩者扯到一塊。
青抒頓了一下,立馬又勾起一個笑,與魏無羨對視,眼里倒映出魏無羨已經逐漸拿起的陳情,道:“夷陵老祖不愧是夷陵老祖,溫辰甘拜下風。”
魏無羨道:“怎比你步步為營,算計得如此周全。”
青抒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道:“思慮周全”
“我看我自己計劃是漏洞百出,我也沒想到你們真的會來清河,真的會互相猜疑。”
“是你們自己對其他人根本就不信任,這下還怪上我步步為營,我真的愧不敢當啊!”
藍曦臣本難以接受青抒變成此般,現下更是身份都雙重,牙齒咬著嘴唇滲出了絲血,又聽到事情原委,只好緊閉雙眼,雙拳握緊,指節發白,不知是不是內心崩潰難以自抑,小聲發出了“咳咳”。
如果說金光瑤之事只是澤蕪君交友不慎,那么青抒此事可謂是不遇良人,別的魏無羨不清楚,他與青抒并不熟,只在第一年對她有點印象,所以今年在云深的時候都沒有認出來,但是他知道,金光瑤之事后藍曦臣一直閉關,什么時候出關的呢?
算來恰好是青抒第一年初來姑蘇后,兩人常互相交流琴藝書法,相伴而行。可惜,可惜,情意是假是真難辨,澤蕪君明明翩翩君子,德行無雙,對旁人不曾有過絲毫偏見,此事揭開了,對他內心必然是極大的打擊。
四人皆吸了一口氣,不自覺得低了低頭,江澄咬咬牙,抬起眼皮,朝上方吼道:“溫辰,陳年舊事何至于此!況且,你們溫氏當年……”
青抒眉頭微皺,與周圍融為一色的眸子泛出紅光,神色緊繃,明顯能感受到她的怒氣灼燒,青抒飛身下來,落在江澄前方,飛出一掌,打得江澄連退三步,藍曦臣準備拔劍卻突然想起朔月被他落在了門外,藍忘機與魏無羨調轉了位置,張開雙臂死死護住魏無羨,避塵出鞘三分。
溫辰卻一點都沒有分神,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江澄,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丟去喂狗,伸出手隔空扼住江澄的咽喉,江澄脖頸周圍黑霧里還看得見死人的白骨,溫辰略一用力,江澄面容扭曲,雙手想要用力掰開卻發現什么都抓不住,兩腳在空中死勁撲騰。
溫辰怒道:“溫若寒他們做的事管我們何事,我父母與溫情同出一脈,世代行醫,不曾害過人,可你們呢,讓我爹斷劍以證明自己是無力傷人,后又派金氏之人前來追殺,我爹被一劍穿心,我娘給你們磕了幾十個頭,磕得額頭都滿是血,你們還是不愿意放過我。”
“我娘死命護著我挨了你們五劍,我手臂還是被劍扎了,你們看到我身上有傷有血,才沒繼續刺了,因為這一劍,即使我天賦再高,我的右手永遠無法像你們一樣使得行云流水,好一個斬草除根,一個個標榜著自己多么愛憐百姓心系天下的世家大族,趕盡殺絕沒有比你們做得更好的了!”
“現在還在這里裝什么心胸開闊,拿溫氏作亂之事來說,是你提的事情怕比我的事更算得上是陳年舊事吧!”
“殺父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你嘴里的陳年舊事是別人一輩子無法磨滅的陰影,我原以為其他人或許不能理解,你最是感同身受!”
“江澄,你沒了爹娘應該更能體會我的血海深仇,沒想到啊,事情落在我頭上怎么就跟你江澄不一樣了啊!就因為我姓溫嗎?”
“啊!”
溫辰的手越握越緊,江澄的脖子也被掐得越緊,臉漲紅,呼吸已然困難,溫辰身后黑霧膨脹,眼神充滿了殺意。
“你爹娘陪了你好歹十幾年,我爹娘死時,我才三個月!”
“我的字,都還沒取啊!!”
眾人皆是目瞪口呆,溫辰的身世不可謂不悲慘,難怪她的怨氣如此之大,隔了十幾年仍費勁心機籌劃復仇,但這也不是她殘害無辜之人、擾亂民生的借口,況且江澄就快被他掐死了。
魏無羨把藍忘機擋在身前的手臂輕輕放下,吸了一口氣,稍稍平復心情,朝溫辰道:“溫,溫姑娘,你父母的事我們確實不清楚,也確實對不起你們,當時我也未能顧及得上,可冤冤相報何時了,就算有恩報恩有怨報怨,也不應牽涉無辜之人,你未知全貌,不可……”
溫辰松了虛握的拳頭,江澄重重地掉在地上,捂著脖子不住地咳嗽,額頭上已滿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周圍黑氣隨著青抒方位的變化而離開,藍曦臣慢慢扶起他坐好運氣。
看著溫辰漸進的步伐,魏無羨感受到了她周身的戾氣噴涌而出,又像被一股強勁的靈力奮力扼住,可謂冰火兩重天,她如何修煉這種禁術不知,但是她修的詭道是他魏無羨自創的,論真要打起來,青抒想要毫發無損也不可能!
藍忘機現在靈力盡失,不可讓他再拔出避塵,魏無羨按住藍忘機拔劍的手,回頭在他耳邊輕聲道:“詭道,她不如我。”再勾起一個轉瞬即逝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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