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婆婆和小倩在太極宮門前下了馬車。

        無名婆婆說過，不愿踏入任何王府半步，當然也包括這太極宮，以及秦王府。

        于是，常續在李世勛的授意下，在秦王府附近，找了個宅子，讓兩人暫時安頓下來。

        宅子很大，里面有若干院落和廂房、景觀湖和花園。

        小倩在宅院里逛了好幾圈，簡直看花了眼，“婆婆，這里真的……真的……太好了！”

        她激動得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結巴了。

        但無名婆婆卻顯得波瀾不驚，甚至，還拒絕入住，“常續，這個宅子對我們來說太大了。我們只要一間普通的農舍棲身就可以了。”

        “這怎么可以？秦王說了，千萬不能虧待你們！”常續好說歹說，要兩人留下來，“我還來不及給你們招募些婢女、護衛。等過幾日，招些能干點的，送過來。這樣，平日里，宅子就交由他們打理；你們只管住，就可以了。”

        無名婆婆剛想再說些什么，卻見小倩乞求的眼神，“婆婆，既然秦王好意，我們就住下吧……”

        看到小倩那楚楚可憐的樣子，要是在以往，她肯定已經心軟同意了。

        但不知道為何，這次她卻一再堅持，“不行。”

        然后，她轉頭對常續說道，“你去跟秦王說，我們只需要一間農家小宅就可以了，而且最好離秦王府越遠越好。如果他不同意的話，他中的毒，以后就由其他人來醫治吧。恕老身無能為力！”

        見無名婆婆如此執拗，常續便只好將宅子退掉。

        在稟明了李世勛之后，他又在長安城郊給婆婆和小倩找到了一處農家小院。

        此地有山、有水、有竹林掩映，雖然不及長安城街市那般熱鬧，但也算是一個清凈雅致的住處。

        ……

        剛住下的翌日，小倩正在打掃房間，卻聽到門外有秦王的使者來報。

        小倩趕忙迎接，只見有若干使者扛著兩個大箱子，進了屋內。

        然后，其中的一名使者說明了來意，“秦王說，此番多虧了婆婆和小倩相助。故而，這箱子里的金銀、首飾都是給兩位的酬謝。”

        說完，他將兩個箱子打開。

        小倩驚得張大了嘴巴。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之多的金銀滿滿當當地塞滿箱子；還有些做工精美的發簪首飾則是爭奇斗艷般地擺滿了另外一個箱子。

        她呆了好久，才緩過神來，問，“這些……都是給我們的？”

        “是的。秦王說了，這些只是見面禮。如果兩位還有其他需求，盡管提。”使者一五一十地回話說。

        小倩拿起其中的一個發簪，正要近觀，卻被從里屋走出來的無名婆婆制止。

        “小倩，把東西都還回去。”婆婆的語氣堅定，顯得不容置疑。

        “為什么？！”小倩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還回去，就是還回去！”無名婆婆用近乎命令般的語氣，說道。

        隨后，她又轉而向使者表達了自己的意思，“你們回去跟秦王說，他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愿意幫他的忙，純粹是看在他和常續之前救了小倩的命的份上，不是為了什么金銀財物。如果今后再送金銀財物過來，就是看低老身，別怪老身翻臉！”

        無名婆婆不茍言笑，說這些話時沒什么好臉色。

        使者們沒想到婆婆會這樣反應，只能就此告退，扛著兩大箱子的財物，原路返回。

        直到看著使者們走遠，小倩開始抱怨起來。

        “婆婆，秦王如此大方，送那么好的宅子，還給那么多財物給我們。你倒好，就這樣退掉了……”小倩嘟著嘴巴，滿臉的不情愿。

        “你懂什么，我觀察了秦王好幾日，總覺得，此人雄心勃勃，才不是什么省油的燈。”無名婆婆頓了頓，接著說，“要不是你的緣故，我是萬萬不愿意和這樣的人打交道的。我們兩個女流之輩，在外行走江湖，總是要小心為妙。如果和他牽扯太深，保不齊會受什么連累……”

        “那婆婆，我們接下來該怎么做？”小倩知道婆婆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便收起了剛才的愁容，轉而問道。

        “秦王中的毒，我只能幫他延長一年半載的壽命。我們在這長安城，也就呆一年半載的時間。”無名婆婆不緊不慢地說，“在這期間，除了為秦王醫治毒傷，我們可以為附近的百姓問診……”

        這邊廂，兩人商量未來的計劃到深夜。

        那邊廂，幾名使者扛著兩大箱子財物，又全須全尾地返回了秦王府。

        李世勛看到手下將東西原封不動地又送了回來，不禁奇怪，“怎么，無名婆婆還嫌少嗎？”

        “不是的，殿下。她說，給她財物就是看低了她，以后，也莫要送她任何錢財。”仆人如實答話道。

        “真是個奇人啊。”李世勛不禁暗暗感嘆，“我還從來沒見過，送宅子不要，送錢財也不要的！如此軟硬不吃之人，以后如何為我所用？”

        正當他躊躇之際，他的正妻長孫如蕓從內室走了出來。

        “殿下，這么晚了，你還不回去睡？”長孫如蕓輕聲細語地說，“你剛從洛陽回來，要多多休息，養身體才對。”

        “讓你煩憂了。”李世勛讓下人們退出去，此時，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如蕓兩人，“你是我的妻，有什么事，我本不該瞞你的。”

        “怎么，你有事瞞著我？”長孫如蕓心中一驚，忍不住問。

        “不瞞你說，我此次在洛陽，中了一種叫做絕命散的罕見之毒。本來前幾日就要毒發生亡，但幸虧遇到一名叫無名婆婆的神醫相助，才能茍活到現在。只是……”李世勛愁容滿面，不知道該如何往下說。

        “只是什么？”聽到這，長孫如蕓心急如焚，迫不及待地問。

        “只是，無名婆婆說，她只能幫我討得一年半載的壽數。在這之后，我還是難逃一死。”李世勛拖長了語調，話語中滿是悲涼。

        他的話，猶如晴天霹靂，給了長孫如蕓當頭痛擊。

        她原本以為，在經歷了整整九個月的分別之后，他們夫婦兩人終于可以重逢，美滿度日。但沒想到，夫君剛沒回來多久，竟然帶來了如此的噩耗。

        “不！你不會有事的！”長孫如蕓不愿意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大不了我們到處尋醫問藥試試看，你肯定不會有事的！”

        ……

        在這之后，長孫如蕓便開始秘密召見各路民間神醫，給予重金，希望能徹底根治秦王中的毒。

        連被譽為“華佗在世”的澤世醫館大夫孫思遠，也被悄悄請了來。

        但就連他也是直搖頭，“這毒，老夫無能為力。原本很快就會喪命，殿下如今仍然無恙，已屬奇跡。”

        “難道，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李世勛感到非常絕望，連日來的求醫問藥，得出的結果都讓人非常泄氣。

        “僅有的辦法，也等于沒有。”孫思遠捋了捋胡須，說，“老夫聽說過，有一種罕見的解藥，叫做碧血丹。此藥為玉面書生所制。但此人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況且，我聽說，前些日子，在洛陽龜山，此人墜崖后不知所蹤，就連碧血丹的秘籍也銷聲匿跡了。”

        “這件事情——我知道。”李世勛當然知道碧血丹。他可是玉面書生墜亡的見證者。而那煉制碧血丹的秘籍，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丟的。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您如今坐臥自如，可知，現在給你用藥的大夫，醫術也是相當了得。”孫思遠轉而問道，“敢問殿下，目前醫治你的大夫，是何方神圣呢？老夫很想和他切磋下醫術呢。”

        “此人名叫無名婆婆。但為人性情古怪。我也是機緣巧合之下，才得蒙她醫治。”李世勛如實回答。

        “要我說，既然是在機緣之下才遇此高人，正說明，殿下洪福齊天，命不該絕。”孫思遠畢恭畢敬地建議說，“殿下且放寬心，說不定，事情還有轉機呢。”

        “孫大夫說的是。”李世勛覺得孫思遠說得有理，連連點頭。

        臨別時，他贈送了不少金銀給孫思遠，并囑咐說，“孫大夫，此番你來秦王府的事情，還望不要聲張。”

        “小人謹記，斷然不會聲張。”孫思遠明白李世勛的意思，一口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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