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抹掉面上的淚，嘆息著續說道：“可憐我白發人送黑發人，兒媳婦禁不住打擊，前年也跟著去了。偏偏我這老不死的，硬是送走了生命里最重要的幾個人。都說活著好，可誰知其實最后留下來的那個才是最痛苦的。原本我也就盼著這小孫子能平平安安長大，哪想我一不留神，他就跑去了池塘那里，村里人把他打撈上來的時候，我差點昏厥，正想著隨他一起去了，偏這時我的孫兒醒了，我以為是老天可憐我，可憐我命苦，但后來，越來越覺得這娃變了個性格。”

        燕靈二人也不打斷，繼續聽她說著“我的孫兒是什么樣，我早就刻在了心里，一絲一毫的變化我都能感受到，直到有天晚上，我看到他睡著后黑色的東西從他身上冒出，我才確定這大概真的不是我的孫子，可是，我的孫子要是出了事，為何我一次也沒夢到他？”

        她的聲音早已哽咽：“我知道啊…我知道…他不是我的孫子，但是他就這么活蹦亂跳的在我眼前，我就舍不得丟下他一個人，我就覺得，他還活著！他就是我的孫子！”

        “大娘，事已至此，更何況很多事冥冥中自由注定。”劉奶奶抬頭看向燕靈，燕靈繼續說道：“大娘有所不知，來這之前，我們二人曾遇到一個問路的鬼魂，他叫李迅，想來該是大娘的兒子吧。”這話讓劉奶奶睜大了眼，情緒再次激動：“是，我兒子是叫李迅，姑娘如何見到他？”

        “看來大概一切都了然了……”沐宸將見到李迅的那一幕簡單說與了劉奶奶，“李迅多年在那游蕩，也是為了了卻心頭這一樁心愿，而如今，虎子已不可挽回，楊大哥的兒子正巧進了虎子的身體，與大娘相伴多年，逝者已逝，大娘如今不如好好生活，也算替李迅完成了這一心愿。”

        “竟是這樣，果真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我那孫兒，”

        “大娘不必擔心，剩下的交由我們處理，小虎子是個善良的好孩子，來生會投胎到好人家的。”

        小虎子死去的那天，不慎被浮魂困在了身體里不得投胎，但看到浮魂能夠代替自己陪伴苦命的奶奶，讓奶奶不再傷心，就也心甘情愿沉睡了這些年，不然，浮魂怎么能這么安生的待在他身體里。

        “如此，我便也放心了，下輩子，可要好好兒活。”她摸著源源不斷的淚水，看向床上的“小虎子。”“我要你們都要好好的。”

        “奶奶，奶奶……”一聲聲稚氣的小奶音在黑暗中回蕩著，劉奶奶在呼喊聲中漸漸睜眼，眼前孫子的模樣慢慢清晰，他還穿著三年前那件衣服，圓嘟嘟的臉露出可愛的笑容，劉奶奶驚喜的爬起身抓住他的手“好孩子，你怎么來了？”

        虎子依舊傻乎乎的笑著“奶奶，我要走了。”

        “要走？你要去哪？”

        “我要去投胎了，那個姐姐給我尋了好人家，以后便見不著奶奶了，但奶奶不要擔心我。”

        劉奶奶早已淚流滿面“原來竟是來同我道別的…好孩子你可好好的去，這輩子跟著奶奶受苦了。”

        虎子小小的手拂去了劉奶奶的眼淚“奶奶，不苦，有奶奶的日子是我最開心的日子！”

        “奶奶會想你……”

        “奶奶不哭，每當你抬頭看到天空的時候，就是我就在想你，我這就走了，會有人替我來陪你的，奶奶要長命百歲。”說著虎子便逐漸往后退去，劉奶奶掙扎著想起來追趕卻像定住了般動彈不了，只能一聲聲竭力喚著，直至他的身影隱沒在黑暗中。一覺醒來才發現是一場夢，后半夜里，劉奶奶便未合過眼。

        燕靈終于又穿上了這件衣服，絲綢做的衣服在燦爛陽光下顯得光亮。沐宸給她緊了緊腰帶：“這樣才顯得腰細好看。”燕靈不置可否。

        劉奶奶牽著小虎子從房間里出來，“去，你不是想送東西給姐姐？”小虎子睜著大大的眼睛，單純可愛的蹭到燕靈身旁，從背后拿出一個精致小巧的竹蜻蜓：“漂亮姐姐，這個蜻蜓是我最喜歡的，送給你。”

        燕靈接過，笑著在他臉上摸了一下“謝謝。”小虎子雀躍的跑回劉奶奶身后，露出一只眼害羞的看著。“大娘，這便告辭了。”

        “好，多謝二位的恩情，二位路上小心。”

        “嗯。再見。”

        劉奶奶目送著一藍一白兩抹身影越來越遠，低頭看了看孫子澄澈的雙眼，笑著拍了拍他的小腦瓜子：“走吧，奶奶帶你去買好吃的。”小虎子聞言開心的奔奔跳跳起來。一下子就躥到了門口：“奶奶快點！”

        “好！這就來了。”

        “奶奶，小虎要一直陪著奶奶，等我長大了，也要掙錢給你買好多好多好東西，讓你想去哪就去哪！”劉奶奶笑瞇了眼，皺紋在眼角慢慢舒展開，慈愛地牽起小虎子的小手“好，奶奶等著。”

        “那浮魂日后會如何？”沐宸不知何時變出一把傘撐在燕靈頭上。

        “我將小虎子魂魄引出來時，順便消除了浮魂之前的記憶，現在他就是一個七歲孩童，就是大娘的孫子。等他這一生過完，他便是以虎子的身份去投胎，而虎子，孟婆答應了幫我這個忙。”

        “孟婆看來與你交情不淺嘛。”

        “好歹地府相伴一千多年，這點交情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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