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端繚繞著旱煙氣息。
  吳政身心逐漸放松，無盡疲憊涌上來，不多時便呼吸均勻起來。
  不知何時，身周彌漫起了灰白霧氣。
  吳政身體推開迷霧，向前走去。
  看見前方一張長條桌，上面鋪著黃錦，點了盞燈。
  桌后灰霧翻騰，大片的黑暗，隱約還有著什么龐然之物，但怎么也瞧不清楚。
  靠近長條桌，走進三丈見方的燈火范圍，霧氣稀薄。
  桌面正中擺放青銅蓮花燈盞，蓮臺上一燈如豆。
  吳政全部注意力都被燈火吸引，看著它靜靜燃燒。
  出于某種莫名的直覺，他感覺這燈火與自己緊密相關(guān)。
  他下意識伸手擋住燈火，以免翻涌不休的灰色霧氣淹沒過來。
  這時，吳政才又看到，燈盞旁邊還有一物。
  腦袋那么大的個銀色圓盤，里面放著兩顆拇指大小，纏繞絲絲紅色的青色珠子。
  吳政伸手拿起其中一顆。
  冰冷、滑膩，微微顫動，像是握住一顆秀珍心臟。
  怪異的感覺立刻浮上心頭，眼前燈火忽地跳動一下，似乎黯淡了些，繼而吳政‘看’到一個人。
  一個正在伏案寫作的中年男子。
  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頭發(fā)花白，神情專注盯著面前的紙張。
  看到這個人，吳政神情一動，試著開口道：
  “大環(huán)山……”
  開口的瞬間，眼前燈火驟然閃爍，光芒熹微，幾乎就要熄滅。
  吳政心臟像是被人拿捏在手里，難以說出后面的話語。
  他想說，大環(huán)山有人被綁架了，幫忙報個警。
  中年人驚疑抬頭，茫然又警惕地看向窗外。
  “誰在外面？是小婷嗎？”
  吳政頭昏腦脹，一下醒了過來。
  夢？
  好真實的夢。
  “哐當！”
  就在吳政回憶起夢里的細節(jié)，感嘆夢的真實程度，房門忽然被推開了。
  一股濕潤的夜風(fēng)灌了進來。
  吹得桌上蠟燭火苗搖晃不停，劇烈燃燒。
  “王老太爺回來了？！”
  吳政還記得之前王老太爺?shù)脑挘�望向門口，卻見是一個又高又寬的人影站在那里。
  肯定不是王老太爺。
  在他身后，遠空微微明亮。
  光線從他身邊蜂擁進屋，廳堂里卻越來越陰暗。
  吳政看不清這人面目。
  是王家出去采買的人回來了？
  老家伙的兒子，還是孫子？
  高大身影矗立門口不動，目光卻仿佛掃過屋子里的一切，包括吳政，最后落在對面墻壁上罩著紅布的神像或牌位上。
  如同鋸子拉木頭的遲鈍聲音響起：
  “王老太爺不在？”
  不是王家人……
  鄰居？
  吳政眼睛微微一亮，或許能從他口里，知道王家的一些事情。
  “他不在家，出去了，你……”
  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住。
  吳政眼角余光，瞅見長桌桌角的蠟燭，極其不正常的燃燒。
  蠟燭肉眼可見的融化，變短。
  原本橘紅的顏色，也染上陰慘慘的淺綠，
  屋中空氣冰冷無比，仿佛已經(jīng)到了冬天，呼出的氣凝結(jié)成蒙蒙白霧。
  還有這個人。
  站在門口，幾乎擋住所有空間，身體和兩扇門板一樣高大。
  高三米，寬兩米的人？
  “王老太爺不在，我來的正是時候。”
  高大身影的目光從墻上移開，落在吳政身上。
  “我是來報仇的。”
  報仇？
  吳政心里一驚，語氣怪異：
  “什么仇？”
  高大身影側(cè)身擠進屋內(nèi)，不再擋住大部分光線，但屋子里卻更加昏暗了些。
  吳政瞧著桌角蠟燭，燃燒的更快了。
  火焰躥起老高，但卻沒法讓人看清來人的臉。
  “我在林子里苦等了幾百年，眼看天時將至，王老太爺卻帶著他的子孫，把我砍倒了……”
  幾百年？
  砍倒？
  你……
  吳政一時聽不懂他在說什么，不知怎么接話，愣愣看著高大身影走近自己。
  冰冷的氣息逼近，吳政的身體愈加沉重。
  “非但把我砍倒，還把我的身體也鋸開，一層一層剝離，那種痛苦你明白嗎？”
  關(guān)我什么事，
  又不是我干的……
  隨著高大身影湊近，濃重的冰冷氣息籠罩吳政。
  他的牙關(guān)開始打顫，逐漸感知不到手腳傳來的疼痛，眼皮也快要撐不住的垂落。
  也就在這時，他眼前忽然晃了晃，看到了這人真容。
  面部，竟沒有五官。
  平滑一片。
  是紋理清晰，木質(zhì)新鮮的木板！
  身上披了塊破布。
  “他阻我成道，我就叫他子孫后代一起陪葬……”
  木板邊緣，不知何時伸出來一根枝條，纏向吳政脖頸。
  “等等，我不姓王啊！我和王老太爺也有仇！”
  “他強逼我入贅，仇深似海，我們是一路人啊！”
  他渾身冰冷，動彈不得。
  死死盯著木頭板子喊道。
  但是對方根本不聽，枝條纏繞住他脖頸，緩緩收縮，逐漸就無法呼吸。
  去你丫的！
  老子姓吳不姓王……你腦仁也給拆開了嗎！
  就在這時，廳堂光線忽然變得明亮，蒼老聲音從門口傳來：
  “大環(huán)山本就不允許你等駐留，規(guī)矩你懂，我也請了你數(shù)次，容忍你百年，卻一直賴著不肯走。”
  “施以小懲，反懷恨在心，趁老漢不在跑來害人，真是該死……”
  “你注定沒有成道的命！”
  咚咚！
  拐杖杵地的聲音。
  接著，吳政頓覺脖頸一松，又可以呼吸。
  同時屋中刮起狂風(fēng)。
  逼的人睜不開眼。
  伴隨耳邊嘶啞的慘叫，有金色光芒透過眼皮。
  屋中光線明暗交替，快速閃爍，像是接觸不良的電燈，又似黑夜里接連不斷的閃電，某些恐怖事情正在發(fā)生！
  但是幾秒鐘后一切又都平息下來。
  一張又大又寬的新鮮木板立在面前，頓了片刻，緩緩向后傾倒，露出擋在它身后的干瘦老頭。
  正是王老太爺。
  嘭！
  木板蓋在地上，掀起灰塵，掀起老頭蓬松亂發(fā)。
  他眼皮松弛，凹陷渺小的眼睛，陰慘慘地盯著吳政。
  這，老家伙都聽到了？
  迎著王老太爺愈發(fā)詭異的目光，吳政頭皮發(fā)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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